“先帝剛剛駕崩,就有人膽敢來行刺本宮,若非本宮金蟬脫殼,怕是此生不能和皇帝再相見!”皇太後終于收了淚,站在皇帝身邊,神色冷然,“這是本宮的懿旨,更有大行皇帝禦賜同道堂印玺!杜翰?你還有何話可說?”杜翰不敢說什麽,隻能是低頭稱不敢,“恭親王,你宣诏!”
恭親王他把手裏的那片子揚了一下:“你們聽仔細了,奉旨:将載垣、端華、肅順革去爵職,拿交宗人府。”
旨意先聲奪人,端華一聽鄭親王的爵位革掉,失去護符,這一下送到宗人府拷問治罪,可有得苦頭吃了!一想到此,心膽俱裂,“叭哒”一聲,把個八千兩銀子買的,通體碧綠的翡翠鼻煙壺,從手裏滑落,打碎在地上。
“拿下!”
載垣不敢作聲,端華卻叫了起來:“這是亂命……。”
一句話未完,恭王大聲喝道:“給我拿!”
說到“拿”字,已有侍衛奔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揪住了載垣和端華,同時把他們的暖帽從頭上摘了下來。
“豈有此理!混帳!你們敢這個樣子對待國家大臣?”載垣高聲大罵。
“拿下拿下!”小皇帝也激動了起來,這會子他早就把肅順和端華載垣等人視作一夥,見到這幾個人倒黴,忍不住就高聲叫了起來,“給我拉下去殺了!”
皇太後也此時不知道皇帝如何這樣生氣,小皇帝附在皇太後耳邊說起了在密雲肅順等幾個人逼宮索要印玺的架勢,皇太後冷哼一聲,“目無君上,斬了是便宜了他,先押到宗人府去,等候發落!”
“送宗人府!”恭王說了這一句,兩個人被侍衛連忙拉出去。等一出隆宗門,但見遠處雞飛狗跳般亂成一片,顧命大臣入朝的輿夫仆從,都讓守衛宮門的護軍驅散,這面載垣和端華還在大聲吆喝:“轎子呢?轎子!”養心門的侍衛沒有一個答腔,推推拉拉地把他們架弄到宗人府去了。
“奉旨: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退出軍機。應得之咎,派恭親王會同大學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分别輕重,按律秉公具奏。”
等宣完旨,個個面如土色。比較還是穆蔭和景壽鎮靜些,一起說了句:“臣遵旨。”然後大家都磕了頭,站了起來,垂頭喪氣地退了出去。
“梓宮随行的肅順如何處理?還請太後示下。”恭親王說道。
“本宮已經讓武雲迪待命,恭親王你去安排一番,”皇太後幫着皇帝擦拭了眼淚,見到殿内衆臣似乎有惶恐之意,又多說了幾句,“肅順等一幹人藐視君上,欺淩皇帝,在密雲居然敢索要大行皇帝賜給皇帝玉印!又派人行刺本宮,罪大惡極,人神共憤,故本宮和皇上,”小皇帝連忙點頭,“兩宮同心,要滅此獠,除此八人之外,其餘人等既往不咎,皇上新登基,元始更新,政事要托付你們了。”
“臣等遵旨。”
“你們跪安吧,恭親王,肅順不可逃脫,梓宮更不能出差錯,别的事,你再遞牌子進來商量吧!”
恭王現任要處置的是如何傳旨捉拿肅順?依照他們商定的計劃,這應該由文祥去辦,爲了鄭重起見,明知文祥是個極妥當的人,他仍舊把他拉到一邊,在把那道派睿親王仁壽和醇郡王奕澴拿問肅順的谕旨遞過去時,特别告誡:“肅六扈從梓宮,别激出事來!咱們可就不好交代了。我怕老七辦不了這件大事。”
“七爺不至于連這一個都辦不了,還有武雲迪已經候着了,必然無事”文祥很沉着地答道:“等我來籌劃一下。”
“對。不過,可也要快。”恭王又說,“我先陪他們到内閣去談談,回頭就回翔鳳胡同。你這裏的事兒一完,馬上就來。”
于是恭王陪着桂良他們到太和門側的大學士直廬,文祥仍回軍機處。解任的軍機大臣都已回家,閉門待罪,整個樞廷,隻剩下文祥一個人維系政統,由于這一份體認,使他頓感雙肩沉重,似覺不勝負荷。同時想到聲勢煊赫的王公大臣,片刻之間,榮辱之判何止霄壤?宦海中的驚濤駭浪,也着實令人望而生畏。
正這樣感慨不絕時,朱學勤已迎了上來,他是以值班軍機章京的資格留在這裏的。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但一見文祥的臉色沉毅,不知出了什麽意外,笑容頓斂,隻悄悄跟着他進了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