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不說話,雲嫔瞧了瞧麗妃,想了想,以斷然決然的語氣答道:“非要回銮之後,才能大好!”
“這話怎麽說?”
“無非是這行宮實在是太熱鬧了,聽戲唱曲兒不說,還有許多不能靜養的事物呢!”雲嫔話裏暗暗有所指。
麗妃接過了話頭,她原本是第一寵妃,就連皇後也越不過她頭上去,可到了熱河行在,皇帝倒是頗爲冷落她了,“哼,”麗妃微微冷笑,“太醫的脈案上,不是一再寫着‘清心寡欲’?在這兒,有肅六他們三個,變着方兒給皇上找樂子,‘心’還‘清’得下來嗎?聽說,皇上還嫌麗妃太老實,他們還替皇上在外面找了個什麽曹寡婦,但凡身子硬朗一點兒,就說要去行圍打獵,我看哪,鹿阿兔啊的沒有打着,倒快叫狐狸精給迷住了!”
對于麗妃以尖酸的口吻,盡情諷刺皇帝,貞貴妃頗不以爲然,但是,她說的話,卻是深中皇帝的病根。載垣和端華,是兩個毫無用處的人,唯一的本事,就是引導皇帝講究聲色,若有所謂曹寡婦,必是此兩人玩出來的花樣。
雲嫔忍不住切齒罵道:“載垣、端華這兩個,真不是東西!”
麗妃立刻接口:“沒有肅六在背後出主意,他們也不敢這麽大膽。”自從肅順幾次得罪麗妃,麗妃早就懷恨在心了。
“唉!”貞貴妃歎口氣,“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回銮的話,眼前提都甭提!”
“可惜皇後娘娘不在,”麗妃歎了一口氣,“若是娘娘在,必然不會如此的,”貞貴妃眯了下眼睛,也不說話,“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早就一掃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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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太請了平安脈,在煙波緻爽殿前遇到了德齡,德齡眯着眼問了幾句皇帝的身子,栾太雲裏霧裏地說了幾句,德齡尚未說話,就這時,軍機處派人來請栾太,說有話要問。栾太别國德齡,到了宮門口軍機直廬,隻見他屬下的太醫楊春和李德立,已先在等候。這兩個人也是深知皇帝病情的,同時奉召,就可知道軍機大臣要問些什麽了!
于是栾太領頭,上階入廳,隻見怡親王載垣和鄭親王端華,坐在正中炕床上,其他四位軍機大臣散坐兩旁,依照他們的爵位官階高下,栾太帶着他的屬下,一一叩頭請了安,然後在下方垂手肅立,目注領班軍機大臣怡親王載垣,靜候問話。
載垣慢條斯理地從荷包裏取出一個翡翠的鼻煙壺,用小象牙匙舀了兩匙放在手背上,然後用手指沾着送到鼻孔上,使勁地吸了兩吸,才看着他身旁的杜翰說道:“繼園,你問他吧!”
杜翰點點頭,轉臉對栾太用京官以上呼下的通稱說:“栾老爺!王爺有句話要問你,你要老實說,不必忌諱!”
“是!”栾太口裏答應着,心裏在嘀咕,隻怕今天要出纰漏。
要問的話,隻有一句:“皇帝的病,到底能好不能好?倘不能好,則在世的日子還有幾何?”然而就是民間小戶的當家人得了重病,也不能如此率直發問,何況是萬乘天子?隻是措詞過于隐晦含蓄,又怕搔不到癢處,問不出究竟。因此,這位翊戴輔佐有功,被諡爲“文正”的杜受田的令子杜翰,此刻頗費沉吟。
考慮再三,實在也想不出什麽婉轉堂皇,不緻以辭害義的好說法,隻得一面想,一面緩緩地說:“聖躬違和已久,醫藥調養,都是你一手主持料理。入春以來,京城裏謠诼紛傳,私底下在揣測皇上的病勢如何如何!那麽……照你看,到底如何了呢?”
栾太原已料到有此一問,但沒有想到有“醫藥調養,都是你一手主持料理”這句話!聽口氣“大事”未出,責任已定,不免反感。心裏在想,太醫本來最難做,禍福全靠運氣,皇帝偏偏生的是纏綿難治的痨病,叫自己遇上了,就是運氣太壞,再加上怡親王和鄭親王專門逢迎皇上,娛情聲色,自己的運氣更是壞上加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