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姚道長戰戰兢兢地點了頭,又苦着臉做了保證,從菜園子拔了一點菘菜、金筍送到這些綠營不像綠營、八旗不像八旗的營中,爲首的年輕人很是客氣,親自接見了主持,還溫言說了幾句話,點姚道長壯着膽子邀請那個年輕首領遊覽了一番青雲觀,那年輕人也是極爲和藹,帶了兩個親随繞了繞道觀,正在正殿廊間看朝元圖,一陣大風吹過,露出了那個年輕人紮的腰帶,點姚道長眼睛眯了起來,對着那年輕人一陣拍馬,态度熱情,姿态卑微,出人意外,那年輕人帶着的兩個戈什哈都警備了起來,生怕這個彷佛打了雞血的道長做出什麽不穩妥的激動來。
“無量壽佛,這位大人,本觀之中除了素菜之外,烹制的佛跳牆也是極具風味,大人若是不嫌棄,小道願爲大人親手烹制!”
那個留着短須的年輕人眉毛一挑,也不知道自己是那裏被拿出來了行藏,讓這個道士前倨後恭起來,不過這不是什麽壞事,“那倒是有勞道長了!”
點姚道長含笑退下,龍卷風似的跑到廚房去,大聲指揮起道童來,自己親手拉過一隻老母雞,用力地剁了起來,邊剁還邊嘀咕邊傻笑,“賺到了,賺到了,居然是二品大員!這青雲觀,老子,都是要發達了!”
那個神态雍容的年輕人在神前撚了一炷香,暗暗禱告之後,轉過頭,對着跟過來臉上隐隐有着憂色的張樹聲、吳長慶等人笑道:“青雲觀,青雲直上,恩,這是個好兆頭,看來這次北上必然是勝仗了!”
“大帥,如今咱們就在這裏幹等着?”張樹聲問道。
“隻好在這裏幹等着,皇後的意思是讓我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洋人們以爲我們北邊沒有好火器,咱們就先安心休養幾日,養足了精神,聽候命令調遣便是。”
“這靜海縣縣令彷佛也是皇後娘娘的人,”吳長慶駭道,“這皇後難道還有料敵先機的能力?難不成真是武侯轉世?”
李鴻章搖搖頭,“子不語亂力怪神,據我所看,皇後娘娘并不能料敵先機,若是如此,洋人豈能如此大搖大擺,入中國彷佛無人之境?隻不過凡是善未雨綢缪罷了,且不提他,張老哥,你去探探那個縣官的口氣,論起來也是有過點頭之交的,之前發逆内讧的時候,這楊縣令也跟着安公公來過南邊的,問問看最近北邊的形勢,洋人怎麽樣了,朝廷那邊動靜如何。”
“喳。”
李鴻章笑着激勵大家,“其餘諸部好好操練,淮軍此番北上,必然要讓世人都知道淮軍諸位英雄好漢的大名兒,人生在世,轟轟烈烈才是男兒本色!”
衆将轟然稱是,李鴻章瞧着大家的士氣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大殿。
額爾金覺得自己的好運氣從通州出來之後就消失無蹤了,那些千奇百怪的陷阱不說,如今連洪水都弄了出來,額爾金瞧着邊上原本一直好像在度假似的葛羅,臉上也是一臉苦澀,嘴裏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子?就單單這些中國農民怎麽可能擺出這樣的架勢?這麽大的架勢!把官道都淹了。”
擺在英法兩國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湖泊,西北方向還源源不斷地有水繼續流過來,把湖泊變得越來越大,如果邊上的不是樹木山石,而是蘆葦的話,額爾金一定以爲自己還在天津海邊度假。
去探了下深淺的傳令兵回來說,積水不是很深,不過是到腰部而已,額爾金放下了心,指揮一隊火槍兵在後頭警戒,防止中國人又偷偷跑出來襲擊,剩下的大部分分批次淌過這趟渾水,第一隊的火槍兵把手裏的火槍高高舉過頭頂,把自己的包裹挂在脖子上,咒罵着走過半人深的水泊,戰戰兢兢走了些時間,額爾金看着走過去的人沒什麽異樣,長舒了一口氣,在這一馬平川的寬闊地面上也沒有人敢來偷襲,真以爲大英帝國的火槍是吃幹飯的嗎!就如此喜滋滋地想了一番,額爾金策馬準備過水的時候,“啊!”前頭傳來了一個英國士兵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