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杏貞一口承認,“皇帝給了我留守京畿之權,撫局的事情自然是六爺去料理,不過這撫局麽,”杏貞嚴肅了起來,“總要先給洋人一點顔色瞧瞧,才好辦着,六爺,爲了中國兩千年榮耀,爲了國朝,爲了皇上,爲了這大清江山,”杏貞的眼中似乎要射出光芒來,恭親王眯着眼瞧着這個光芒萬丈的女子,“你願意不願意幫本宮一把?”
“請皇後示下,”恭親王一字一句慢慢說道,“若是能滅了洋人的威風,出一口惡氣,全了****上國的顔面,就算将來多賠些款,也是無妨!”
“六爺,中國自然是****上國!不過這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如今這美利堅都上趕着來中國打醬油想着咬一口去,太陽雖然已經西沉,可必然會重新升起,”杏貞激揚說道,“眼下咱們就去順天府!再去找九門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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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雲迪聽到安德海穿的旨意,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忙跪下聽旨,“皇後千歲!健銳營都統銜守備武雲迪接旨!”站了起來,摩拳擦掌,劍眉豎了起來,“我就等着這麽一天了!來人,”武雲迪吩咐家裏下人,“備馬,我這就去營裏點齊兵将,即刻出發”
院子裏寂靜一片,所有人都驚訝無比,隻是武雲迪一個人在猶自興奮,帆兒臉上的笑意慢慢地凝固了,變得面無表情,安德海有些不忍,拉了拉武雲迪,又指了指鳳冠霞帔站在台階上面沉似水的帆兒,武雲迪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吉服,又看了看台階上盛裝的帆兒,這個戰争狂人才發現這是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裏。
武雲迪臉色掠過一絲不忍,卻又恢複了堅毅的表情,朝着帆兒點點頭,“我這就去了,你在家裏好生呆着。”轉過頭,從胸前扯下了紅綢制的大紅花,丢給了内管家,“更衣,備好馬!”轉身端然離開,就留下了一地的人。
安德海瞧了瞧帆兒,隻見新娘子垂着袖子在月夜下瑟瑟發抖,分外楚楚動人,安德海不忍的喊了一句,“帆兒姐姐~”卻也不能多說些什麽,死死得瞧了帆兒一眼,跺腳奔了出去。
武府大門外賓客已然散去,隻留下一二個武府矯健的家人在伺候着一匹五花馬,武雲迪披挂好盔甲,大步從挂滿紅燈籠的大門下走出來,接過家人送上的馬鞭,正欲翻身上馬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清冽的女聲,“慢着!”
武雲迪唰的轉身,隻見到幾個陪嫁的丫鬟簇擁着新入門的妻子,武家的新主母出來,帆兒面帶寒霜,雙手挽在小腹前,帆兒跟在皇後身邊日久,自然而然帶了一絲不怒自威的意味,帆兒走到大門前,居高臨下看着武雲迪。
“武雲迪,”帆兒直呼名字,“你是真的要去嗎?”
“帆兒,”武雲迪苦笑,“是旨意,也是我自個日思夜想的!”
“好,”帆兒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是如此的凄美,宛如剛剛凋謝的玉蘭花,帆兒左右手重疊,放在左邊的腰際,蹲下行禮,“妾身在此恭送老爺出征!”
“老爺請在外放心爲國征戰殺敵!家裏有妾身,若是老爺不幸戰死沙場,妾身必然守一輩子寡,給老爺守好這個家!”
武雲迪從怔怔中慢慢地笑了起來,露出來了以前初次和帆兒相見時候那麽放蕩不羁的,能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來,“夫人,這個家交給你,我放心了!你且放心在家等着,我一準回來!到時候再給夫人斟酒賠禮!”說了這麽一番話,門口的跪在仆婦家奴丫鬟無人不哭成淚人,隻有帆兒紅着眼圈還笑着,武雲迪對着帆兒點點頭,翻身上馬,不再留戀家中,狠狠一抽馬臀,幾人當街騎馬朝着東邊去了。
“小姐,”丫鬟哭着跪在帆兒邊上,扶住帆兒的臂膀,“洋人都是生吃人心的羅刹惡鬼,你爲什麽不攔住老爺,今個可還是大婚的日子!”
帆兒慢慢地癱倒在地上,眼中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慢慢地滑落,沾濕了胸前團團圍在一起的青鸾鳳鳥,帆兒跪坐在地上,搖搖頭,“攔不住!自從我第一面遇見他,我就知道他的心就是想上戰場,給他阿瑪額娘、姐姐雲嫔娘娘争氣,給自己賺一個出身,自從皇後娘娘要把我指婚給他,我就明白,将來他總是要上戰場的,隻是,”帆兒軟軟地靠在丫鬟身上,淚水忍不住地繼續留下,“隻是想不到,這日子來的這樣的快......”
府前的人陪着帆兒一齊垂淚,帆兒隻是睜着眼流了會淚,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用袖子擦幹淚水,“小安子來傳旨,皇後娘娘必然還在京中!怕是沒去熱河!娘娘那邊離不開人,”帆兒對着自己從承恩公裏帶出來的丫鬟說道,“傳令,”帆兒刷的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剛毅的表情,對着跪滿地的武家家人發号施令,“大爺出征,叫人備好他的換洗衣服和體己幹糧,叫人送到大營裏頭去!嬷嬷們管好下人和丫鬟,大爺不在,就是我當家,給我換衣服,”帆兒對着陪嫁丫鬟說道,“我要進園子,給皇後娘娘幫忙!”
“是!”
帆兒疾步走進婚房,開始更衣,嘴裏雖然說的慷慨激揚,可帆兒的心裏亂成了一團,胸口的扣子解了幾次都解不開,帆兒放下手,讓丫鬟給自己換衣服,自己隻是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任人擺布,心裏煩躁,眼睛忍不住到處亂看,突然看到佛閣裏頭供奉了一座低眉善目慈悲無比的青瓷觀音,帆兒忍不住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心裏默默禱祝,嘴裏默念出聲。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信女在此禱告,祈望大士能聽到信女的心聲,保佑武雲迪平安歸來,什麽富貴榮華,我都不指望了,若是要供奉,信女願用餘生伺候大士,換武雲迪一生平安喜樂,南無觀世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