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一把甩開武雲迪,“我哪裏知道娘娘的意思,你也甭來問我,娘娘叫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哪裏還能讓你吃了虧?看你猴精猴精的,娘娘什麽好東西都叫你弄去了!”看着武雲迪還拉着自己,安德海叫了起來,“嗨嗨嗨,我說武守備,你一個主子拉着我這奴才幹甚呢,别耽誤我伺候皇後娘娘,這事兒我真不知道,您哪,回見吧您!”憤憤掉頭就不再理會傻乎乎站在原地的武雲迪。
通州。
鹹豐十年八月初九,通州談判。
通州城外的伏魔大帝宮宮殿恢弘,松柏森森。伏魔大帝是關羽封号,爲帝王與民間所推崇供奉。佛教祀關羽始于六朝陳末,道教祀關羽,似始于北宋,明神宗萬曆四十二年,封其爲“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聖帝君”,從此關帝廟、伏魔宮遍及全國。宮東向二進,明建清修。山門3間,前殿3間,南北配殿各3間,耳房各2問。後殿3間,北跨院爲普濟祠,南向三合院。
一個文員端着一疊奏報急匆匆地繞過一群站得筆直的八旗綠營兵,走進了普濟祠,殿内已經被收拾一空,幾個另外穿着從九品官袍的人在交頭接耳,那個走進來的文員沒顧得上聽他們說些什麽,看到殿内擺着的長條桌子上幾個煙灰缸還沒擺好,連忙跺腳:“哎喲我的佛主!幾位大哥這是要怎麽滴?外頭欽差大臣和僧王立馬就到了,這裏怎麽還是這樣,到時候吃了刮落,丢了差事那可不值當了!要知道現如今,”那個文員緊張的張望了下外頭,轉過頭來又壓低了聲音,“要知道現如今僧王吃了敗仗,皇上下旨申饬他,如今卻又要叫他這個敗軍之将湊到這來和洋鬼子們辦這個撫局,怕是如今正心氣不順!”
在殿内年長的一位文員趕緊揮手讓别的人趕緊收拾,走了過來,把那個剛從外頭進來人手裏的奏報接過,翻了一下,不由微微一愣,“怎麽,洋人都沒帶兵來?”
“嗨,還要帶兵來這地方?”邊上手忙腳亂擺好桌子的一個文員撇了撇嘴,“論理,說起來,倒是我也不該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裏可是關帝廟!這洋人倒是學起來單刀赴會了!随從帶了幾個,整日裏在通州城外看來看去,倒是來郊遊一番,倒是咱們的官老爺,一個個如臨大敵,通州府城門都不敢大開,說起來真是笑話,”那個文員還是有些血性的,賭氣地把煙灰缸放在綠色綢緞的桌布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幾個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如今咱們倒成了東吳的窩囊廢了!”
“好了,”那個老成的人打斷了牢騷話,“這些事兒哪裏輪得到咱們說話,咱們當好差事就是了,朝堂上的事兒,自然有肉食者去操心。”
“國家大事匹夫有責!”那個年輕人喃喃自語,聲音到底低了下來,“國朝這麽些年,哪裏有這些黃頭發紅頭發的洋鬼子在我們地界兒耀武揚威的,康乾盛世才過去多少年,如今倒成了這樣的光景了,皇後的話實在是對胃口的緊,國家大事,匹夫有責,何況我一後宮女子乎!鬧得這樣,朝廷上的人還不如後宮女子......”
衆人皆默默不語,低頭隻幹着自己的活兒,過了不多會,外頭鼓樂喧天,大家知是欽差王大臣到了,看了一遍會場無誤,整頓好袍服,趨出普濟祠迎接。
載垣、匡源和桂良等人下轎子的時候,僧格林沁已經到了一會了,桂良許久不見僧格林沁,隻見舊年天子獻俘太廟時候兒的僧王意氣奮發,如今的僧格林沁顴骨高聳,雙腮深陷,嘴角起了好幾個燎泡,桂良吓了一大跳,僧格林沁跪下:“恭請聖安!”
“聖躬安!”載垣矜持地點頭回禮,這是欽差大臣的體面,禮絕百官。等到僧格林沁站了起來,載垣拱手漫不經心地說道:“僧王,皇上叫你來的意思,聽聽就好,别的倒是無妨,你的脾氣要收斂些,如今可不是咱們打勝仗的時候兒了!”
“凡事忍耐爲上,須知卧薪嘗膽的典故。”匡源也悄聲和僧格林沁說道,“到時候兒,僧王看看便是,實在忍耐不了,轉身出去便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僧格林沁默默點頭,幾個人團團行禮,便進了普濟祠,載垣早已得知禮部的官員來報,洋人未到談判現場,不過進了會場,見到除了幾個蘇拉之外,祠内并無他人,方才冷哼一聲,不悅地對着桂良說道:“這起子蠻夷,一點禮法都不懂,”拿出來袖子裏的西洋懷表,看了看時辰,“不先等着咱們也就罷了,到這個點了,怎麽還不來,”載垣驕橫地指了指一個禮部的官員,“你去瞧瞧,到底怎麽回事!”
衆人也不落座,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說話,原先一直湊不上和載垣說話的通州知府連忙上前,纏着載垣說了幾句話,原本冷豔的載垣便是眉開眼笑起來,“怎麽的,貴府也是懂戲的?”
“比不上王爺大方之家,奴才隻是小打小鬧,”那個知府一臉谄媚,邊上一群禮部的官員不由得連連皺眉,“不過這通州到底是人來人往的地界兒,别的不多,稀罕玩意兒倒是不少,”那個知府靠到了載垣的耳邊,越發低聲了起來,“有幾個泰山過來的女道,唱的好南曲兒,又是三寸的金蓮小腳,搖搖擺擺,銷魂的緊呢。”
載垣的耳朵豎了起來,“這倒是要見識一番了。”
“哪裏不敢奉承王爺的,奴才早就備好了,還有這頭白洋澱來的魚,最好的螺蛳青,留着給王爺嘗嘗野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