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額娘要和雲嫔娘娘一同去騎馬,載淳,你要同去嗎?”杏貞一把拉住大阿哥,摸着他剛剛總角,剃地烏青的頭皮,“你也是個小大人了,咱們國朝以騎射定天下,你是你皇阿瑪的長子,這騎射也要學着呢。”
載淳烏溜溜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興奮地盯着杏貞,“兒子想要去學騎馬,成日裏宮裏的嬷嬷都不許兒子東跑西跑,怕磕到碰到,在園子裏兒子都悶死了。”
“你身子還小,”杏貞摟着大阿哥朝着外頭走去,勁裝的安德海也連忙跟上,陳勝文拿着一個蝈蝈罐跟在後頭,“這大馬還不能騎,小馬駒叫陳勝文給你牽着先溜溜,别急啊,哪裏不讓你快點跑呢,先熟了馬性,慢慢着來,什麽馬你都能騎,橫豎你皇阿瑪不騎馬,将來把他那準格爾部進貢的血汗馬都給你騎,怎麽樣?雲嫔娘娘和他的兄弟都是騎術好手,你呀到時候多聽着他們點,可不能亂發脾氣,知道沒?”
大阿哥正對着騎馬有些興趣,在興頭上哪裏有不同意的道理,點頭如搗蔥,“都聽皇額娘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碧桐書院出門,杏貞和載淳坐着轎辇,衆人簇擁着往北行去,過了文源閣,到了一個種滿松樹的山包下面,寬闊的場地裏栅欄圍起來,裏面跑着幾隻高頭大馬,載淳在轎辇上就直起了身子,叫着擡轎子的小太監“快快快”,不多會一行人就到了馬場邊上,雲嫔和武雲迪都已經到了。
兩人拜倒請安,杏貞連忙叫起,下了轎辇,“哪裏有這麽多禮,”大阿哥下了轎辇,看到雲嫔,拱手問安,“雲娘娘金安。”雲嫔回了半禮,武雲迪看到大阿哥,連忙又半跪行禮,“奴才武雲迪拜見大阿哥。”
“唔,”載淳在外人面前架子一向擺的很足,氣勢也非常了得,這讓宮裏不少老人都說大阿哥有天子之相,載淳直着身子,雙手虛扶,“武守備請起,你是雲娘娘胞弟,原本不是外人,無需多禮。”
杏貞贊許地點點頭,一個出色的帝王要懂得禮儀,也要懂得變通,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兒子将會承繼鹹豐的皇位,誰叫六宮的女人沒有一個中用的,肚子裏半點響動都不曾聽見,當然了,少不了有人說自己善嫉妒,學習明成化朝的萬貴妃,見不得宮裏女子生子,早早就串通好了禦藥房,打胎藥安排下無數,不過杏貞絲毫不在乎,自己沒做過,也不怕鬼敲門,“行啦,還不趕緊地讓雲娘娘帶着你去學騎馬,皇額娘我的騎術還是你雲娘娘教的呢,快去吧。”
大阿哥複了兒童本性,拉着雲嫔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到馬廄去,杏貞含笑看了兩人幾眼,揮手讓陳勝文上前小心伺候着,等到幾個人走遠,身邊隻站了标槍一樣挺直的武雲迪,杏貞轉過頭,看了看武雲迪的臉色,“怎麽,覺得本宮讓你留在京中完婚,不妥當?”
在天津的敗仗似乎讓原本年少氣盛的武雲迪迅速地成熟了起來,唇上的短須修飾地極爲整齊,目光深邃,身子站得挺直,眼睛卻是看着地上,“微臣不敢,隻是看着僧王有如此大難,朝中那些文官隻會用嘴,數落地僧王一文不值,微臣心裏實在是焦急,恨不得一人一馬飛到通州,手下的健銳營也能幫着僧王殺殺洋鬼子的威風!”說到這裏,武雲迪複又沖動了起來,似乎回到了杏貞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樣子,武雲迪單膝跪下,言辭懇切,聲音也大了起來,正在拿着一束草料逗一頭胭脂色的小馬駒的載淳好奇地轉過來打量,“微臣不敢去見皇上,隻能求着皇後娘娘,放微臣去南邊,就如當年微臣在這園子裏頭求娘娘的那樣,戰死沙場,好歹也比如今這樣強!”
杏貞沒有和往常一樣,叫跪着的人連忙起來,“那你覺得,你若是到了南邊,就靠着你的這些吊兒郎當兵,能敵得過洋人的火槍?如今他們上了岸,不需要對付那些鐵甲船了,你說,行嗎?”
武雲迪不吭聲了,過了片刻,方才賭氣說道,“大不了馬革裹屍......”
“糊塗!”杏貞輕喝一聲,武雲迪住了嘴,“就靠着熱血能成什麽事兒?若是你武雲迪和健銳營全軍覆沒能把洋人打個半死,本宮毫不猶豫,必然就讓你去送這個死!若是你憑着這麽一腔熱血,就圖一個死報君恩的想法,那你就是個蠢貨!”
杏貞說着說着就怒了起來,“任何人的性命都不能成爲無緣無故的犧牲!就算你不愛惜自個兒,那你姐姐呢,還有帆兒呢?你苦心從本宮這裏求賜婚的機靈勁哪兒去了!”
武雲迪汗流浃背,杏貞平複了心情,看了看遠方,長舒一口氣,載淳已經在雲嫔的護衛下,踮着腳尖準備騎上那頭和善的小母馬,杏貞收拾了一下,接過了安德海送上來的馬鞭,翻身上了一匹青色大馬,“好了,快起來,”武雲迪垂頭喪氣的站起來不發一言,杏貞看着他的沮喪模樣,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當年的白袍趙子龍英勇氣概哪裏去了?如今倒是做出這鹌鹑的模樣出來!這些日子,本宮可不是叫你在京裏頭玩的,”武雲迪擡起頭來,隻見皇後臉上的笑意隐去,“你若是還想上戰場,就在你的營裏狠狠地訓!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若是堪用,本宮自然會成全你!”
狂喜之中的武雲迪回過神來,迷惑地問道,“可是娘娘剛才不是說微臣标下的騎兵不堪一戰嗎?”
“正面自然不行,那是白白送死,”杏貞利落地甩了一個鞭花,“等本宮給你找到幫手,兩下合力,就看能不能給洋人一個驚喜了!”杏貞策馬慢慢小跑起來,“你去照顧着大阿哥,别讓他摔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