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杏貞滿意地贊許一聲,“可見慶海你确實是下了苦功的,如此辦去便可,這樣就捅不了大簍子。”
“皇後娘娘謬贊了,微臣愧不敢當,”慶海毫不驕傲,又連忙問計,“如何應對英法兩國,還請娘娘示下。”
“如今國事艱難,英法兩國船堅炮利,咱們的新軍又沒練成,那隻能是忍辱求全了,”德齡繼續說道,難爲他把皇後的話複述地如此周全詳盡,“賠款少些,可救急,别的那些損害中國的條款,說不得隻能飲鸩止渴,暫時先吞下罷了。”
德齡說完了話,不再發聲,隻是垂手站在地上,桂良撚須思索了一番,點點頭,朝着德齡拱手,“還請公公代老夫和皇後娘娘道謝,真可謂撥開烏雲見明月了!”桂良對着恭親王奕喜出望外地說道,如今這和談,最難琢磨的就是皇帝的意思,如今知道了皇帝最信任的人的想法,皇帝的想法也就不難以揣摩了,桂良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裏,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變得平複了下來,起碼這趟差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桂良瞧了瞧默不作聲的恭親王和德齡,知道兩人還有體己話要說,就站了起來,“那老夫先回府捋一捋,想個條陳出來,到時候去天津便宜些,告辭了。”
“嶽父請便,”恭親王微微欠身,等到桂良走了之後,方對着默不作聲的德齡說道,“德大伴難得來本王的王府,今個兒來除了找本王的嶽父,怎麽,儲秀宮那位主子還有什麽事兒要吩咐我不成?”
“王爺說笑了,哪裏談得上什麽吩咐,”德齡擡頭瞧了一眼奕,隻見他眼裏透着一股不以爲然的意思,“皇後娘娘是讓老奴來告訴王爺一聲,讓王爺做好準備,過些日子就可以出山了。”
“什麽!德大伴你說的可是真的?”奕不敢置信,連忙追問,有清一代和明朝不同,皇親國戚秉政實在是常事,相比較漢人官僚,天子也往往更信任宗親,原本自诩治國之才的恭親王被打入冷宮這麽多年,早就呆的渾身發癢,就是找不到機會複出當差,如今聽到自己複出有望,恭親王哪裏能不格外關注?
“是,皇後娘娘是這麽說的,”德齡繼續說道,“還請王爺多多關注洋人的事務,将來的事兒就出彩在這裏頭!”
清軍戰敗,使鹹豐隻能根據英、法的要求,于6月1日派東閣大學士桂良、吏部尚書花沙納、慶海等人爲欽差大臣,前往天津談判。從一開始,談判的焦點便集中到了“公使駐京”之上。鹹豐帝打算用耆英進行斡旋,在奏折上朱批谕示耆英:
“進京瞻仰。可告以速将各條定議妥協。并将兵船退至攔江沙外。然後再議進京之事。中國以誠信待人。亦斷無别意。惟各國向無進京之例。此次應行禮節。亦須彼此商定。按照中國禮節。至各夷進京。中國民人。亦必驚疑。更須先爲曉谕。不能臨時猝辦。再進京之請。皆俄夷從中播弄。英、佛、米皆重利。從前并無此說。
耆英諒已馳抵天津。即可往見英、佛(法國)、米(美國)三國。将所求之事。妥爲酌定。如桂良、花沙納所許。該夷猶未滿意。著耆英再行允準幾條。或者該夷因耆英于夷務情形熟悉。可消弭進京之請。則更穩妥。此時桂良等作爲第一次準駁。留耆英在後。以爲完全此事之人。津郡情形。甚屬危急。不得不通融辦理也。将此由六百裏密谕知之。”
以爲憑借耆英過去與英方簽約的經曆必能成事,可英法聯軍早在占據廣州後翻遍了廣州官府的檔案,對當年南京條約的内幕一清二楚,便多次刁難耆英,并拿出耆英在兩廣任上公文裏面對于洋人侮辱的話語,反過來羞辱耆英,耆英羞愧難當,見不能成事,2天後私自回京。6月13日至18日,桂良先後與俄、美兩國公使簽訂了中俄和中美《天津條約》;19日,桂良奏報與英國談判情況:英國要求使節長遠駐京,除宮禁要地外,京城任行無阻。消息傳到北京,很快引起滿朝大嘩。
吏部尚書周祖培、刑部尚書趙光、工部尚書許乃普等10餘人聯名上奏,提出“公使駐京”之“八害”:一、知我舉動,既速且詳;二、建立高樓,窺我宮禁;三、營建使館,拆遷民居衙署;四、觀望陛路,無人敢禁;五、設館傳教,去我衣冠禮樂;六、民夷雜處,設有鬥訟,無從訊斷;七、包攬商稅,任意往來,門禁稅收盡廢;八、朝鮮、琉球等國,由此滋生輕慢之心。
有個叫尹耕雲的禦史提出:這些夷人來京後,皇上以什麽禮節見他們?要是外國人賴在京師不走,又當以何法逐之?另一個叫陳浚的禦史,則提出了代表大多數人觀點的“夷夏之防論”:“從來外夷臣服中國,入修朝貢,皆事畢即返,不許久留,所以嚴中外之大防也。若聽異言異服之人,盤踞京邸,出入自由,則納污藏奸,其弊何所不至”。就連後來對外以主和著稱,倡導“洋務運動“的恭親王奕,此時也要求在談判中不能示弱。“設若外夷無禮肆鬧,立即拿下,或當場正法,或解京治罪”。
如此之多的官員就“公使駐京”一事,在同一天裏進言,在鹹豐朝已經屬于不小的政潮。然而這些進言者,對當時歐洲各國已經普遍實行的互派使節的慣例,完全不了解。隻是用他們意念中的使節駐京模式,來推測其危害。其實将反對“公使駐京”的理由,表達得最充分的,還是鹹豐帝自己。他在給桂良的朱谕中明确指出:“準夷酋之僞欽差駐京,動受挾制,戰撫兩難,贻害無窮,不如戰”。6月24日,鹹豐一面命令桂良以“我等如擅自允許,大皇帝必将我等從重治罪”的借口拖延,一面下旨給在天津的僧格林沁,加倍防守,準備決裂。桂良第二天接到此谕,英方也恰于此日送來條約草案,要求于次日簽字,不容更改。26日下午,英國特使額爾金派人表示,如不按時簽約,立即開戰。當晚6時,桂良與額爾金簽訂了包含“公使駐京”内容的 《中英天津條約》。27日,又與法國專使葛羅簽訂了《中法天津條約》。
條約簽訂後,桂良寫了一道長篇奏折,曆數無力與英法開戰的5條理由,“天時如此,人事如此,全局如此,隻好姑爲應允,催其速退兵船,以安人心”。7月3日,鹹豐帝收到中英、中法條約的抄本,以及桂良的奏折。桂良奏報鹹豐:英法兵艦即将撤退,但如沒有令英、法滿意的皇帝朱批,戰端又會再起。無奈之下,鹹豐拿起朱筆,在中英、中法《天津條約》上,寫下了“依議”二字。
綜合英、法、美、俄四國《天津條約》,主要内容有:一、公使駐京,觐見皇帝用西方禮節;二、增開牛莊、登州、台南、淡水、潮州、瓊州、鎮江、南京爲通商口岸;三、外國人憑“執照”可往内地遊曆、通商、傳教;四、修改海關稅則,減少商船船鈔;五、賠償英國銀200萬兩、法國銀100萬兩,條約簽訂之後,英法聯軍退出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