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杏貞停下了手裏的朱筆,想起了譚廷襄此去的任務,在自己的勸谏之下,皇帝終于放棄了将和英法兩國交涉的調停任務放在美俄公使的不切實際的想法,不過這直隸總督譚廷襄雖是部堂級高官,到底是沒有欽差大臣的頭銜,“譚廷襄此去天津,可是沒有皇上給的欽差大臣......”
正在看着《莊子》的鹹豐皇帝擡起頭,揉了揉脖子,臉上一臉無所謂的神色,“無妨,肅順對着朕說,邊事當由邊臣辦,朕深以爲然,若是朕委了譚廷襄他欽差大臣的差事,豈不是過于看高洋人,哼,在山東廣東的事情朕還沒有和他們算,朕寬宏大量,也不能沒有底線,”鹹豐皇帝站了起來,“朕已經讓他對四國公使分而處之,想必不日就會有好結果,何況,僧格林沁在大沽口準備地極好,這欽差大臣有沒有均是無妨,”皇帝活動了下身子,如意把一疊折子奉到鹹豐的面前,鹹豐不耐煩地朝着端坐在禦座邊上的皇後一指,如意連忙把折子遞到皇後邊上,帆兒接過了折子,放在禦案之上,又把批好的折子遞給了如意,如意翻開簾子,走了出去拿給内奏事處。
就在如意翻開簾子的時候,殿外的陽光射了進來,伴随着陽光,一道明媚的歌聲斷斷續續地在外頭響起,“豔陽天,豔陽天~”
皇帝的耳朵豎了起來,杏貞也暫時放下軍國大事,擡頭瞧着外面,可是隔着窗棂隻見外頭的片片花海,除了在外頭低頭等着皇帝吩咐的小太監之外,瞧不見半個閑人。
窗外的歌聲似斷似續,“桃花似火柳如煙~~~”歌聲輕妙,讓人想入非非,皇帝聽得如此歌聲,怎麽還在室内呆得住,微微咳嗽一聲,對着杏貞說道,“皇後,朕出去溜溜彎,過一會子就回來。”
杏貞對于皇帝寡人之疾了然于胸,卻也不在意,站了起來,含笑道:“皇上請去,臣妾批了折子就要去準備先蠶禮的事兒,就不來皇上這裏請安了。”
皇帝猛地點頭,“辛苦皇後了,倒不必來朕這裏了,”又聽到歌聲還在,連忙吩咐楊慶喜,“還不快把朕的轎辇拿來,死奴才,這麽好的春光,豈能辜負!”
楊慶喜忙不疊地稱是,“恭送皇上。”杏貞拜下,等到皇帝出了勤政殿,帆兒這才扶了杏貞起來,殿外的歌聲還是悠揚響起,杏貞聽到了“對對雙飛燕,”忍不住也哼了起來,帆兒憤憤,扯了一下杏貞的袖子,“娘娘,那明擺着是一個狐媚子想着勾引皇上呢,您也不發話!”
“發什麽話,這又沒什麽關系,皇上喜歡就好,”杏貞哼着歌轉到禦座之後,繼續批起折子,“皇上大不了喜歡聽個曲子而已,本宮可是賢後,賢後是不會在乎這些小事兒的,咱們當好自己的差事就好,”杏貞吩咐帆兒,“你讓如意把兵部奏上來直隸和京畿的八旗駐防那個折子拿過來,對,就是那個,放在綠檀木盒子裏的那個,拿過來給我瞧瞧,”杏貞翻開了那個折子,細細的看了起來,又吩咐帆兒,“你去告訴貞妃,敬事房的記檔别忘了,今天,”杏貞臉上浮現了一絲無奈卻又若釋重負的笑意,“皇上估計總是要醉在歌聲了。”
殿外的歌聲停了一會,又響了起來,女聲中帶着一絲如願以償地嬌貴勁兒,“豔陽天,豔陽天。湖光山色映華年,春滿圓明園,雙鶴雙鶴交頸眠。女兒淚漣漣,女兒淚漣漣。奴今十八正華年,空對好春光。誰與奴作伴?誰與奴作伴?”
“放肆!”僧格林沁對着闖入自己帥帳的武雲迪大發雷霆,“本帥的決定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多嘴了!”
武雲迪縮了縮脖子,倒是沒有被僧王的暴怒擊倒,依舊硬着脖子不服地說道,“大帥,标下怎麽會多嘴,隻是看着這些洋人整日裏在大沽口外頭兒耀武揚威的,有些個漁民的小舢闆在海上頭捕魚,都被可惡的英國人戲耍一番,然後再用火炮轟毀,實在是可惡至極!”
僧格林沁雙眉一挑,饒有趣味地打量着這京中漢軍旗的大少爺,“喲,什麽時候武佳氏的大少爺也學會爲民請命了?以前在京中不是最愛戲耍人嗎?”
武雲迪俊臉一紅,“标下隻是看不慣這些洋人的嚣張氣焰,看不慣他們在我們中國的海上橫行霸道,所以标下前來大帥這裏請命,讓标下去炮台上,指揮着兄弟們發上幾炮,也要讓他們嘗嘗咱們大清的火炮!”
“糊塗!”僧格林沁搖搖頭,出聲呵斥武雲迪,“别以爲在中原打了幾次勝仗,就敢藐視天下英雄!發逆不能和英法兩國、軍隊相比,更别說那些撚賊了!”僧格林沁半是訓斥,半是提點,“咱們八旗大軍,勝算就在弓箭上,即便是再加上火炮,你能比得過洋人在海上飛一般的艦船!?!?!?!”
“要知道這些南邊運過來的火炮,也是洋人手裏買來的,對着發逆管用,對着洋人,指不定有沒有用!”僧格林沁瞧着猶自懵懂的武雲迪,有些恨鐵不成鋼,“皇上的旨意讓本王築好炮台,準備好防禦工事,這才是咱們的差事,若非洋人動手,咱們不可發一槍一炮!這是皇上的原話。武守備,當好自己的差事兒,别的事情不要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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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沽口外渤海灣,西北風三級。
“啧啧啧,”巴夏禮拿着随從遞上來的公文,不由得啧啧出聲,他轉過頭,對着法國公使葛洛洋洋得意地說道,“我就知道,這中國的皇帝,膽子小極了,這時候看着我們兩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帶着遠東最先進的艦隊,原本要對我們強硬對待的勇氣又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