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仁玕、陳玉成、李秀成、李世賢、楊輔清、劉官芳等在天京朝賀天王,慶賀解圍作戰的勝利,并商議下一步進兵之策。陳玉成主張救援安徽。李世賢主張南取閩浙。
洪仁玕和李秀成則主張先取長江下遊,李秀成侃侃而談,“爲今之計,自天京而論,西距川、陝,北距長城,南距雲、貴、兩粵,俱有五六千裏之遙。惟東距蘇、杭、上海,不及千裏之遠。厚薄之勢既殊,而乘勝下取,其功易成。一俟下路既得,即取百萬買置火輪二十個,沿長江上取。另發兵一支,由南進江西,發兵一支,由北進蕲、黃,合取湖北。則長江兩岸俱爲我有,則根本可久大矣。”
回顧江南江北兩大營的“建立—摧毀—再建立—再摧毀”這一模式,不難發現:天京以東那片土地,是圍京清軍最理想宿營地,若不将其納入****版圖,二破後,清方未嘗不能在丹陽重整槍旗,再圍天京。當時,張國梁死了,張玉良沒死;和春自殺了,何桂清殘喘于常州。大營潰卒麕集蘇常,複建第三版江南大營實非難事。如此惡性循環,天京解圍戰了無終期。
圍困天京的清兵之所以驅之不散,全在于饷出東南;人貧地瘠的安徽作爲天京的供給地,早已難負重擔,哪堪與豐饒的蘇常相比?換言之,清方若是失去了東南财賦之地,對他們的軍政不啻于一個重大打擊。
原來曆史之中李秀成攻破江南大營之後,即刻揮師南下,數日之間連克丹陽、句容、常州、無錫、蘇州,江南富戶無一脫逃,如今虧得張國梁等人阻了一阻,江南富戶十之八九早已逃得精光,江南一畝上好的水田已經跌到沒人要的價錢了。
在鹹豐八年年初一的時候,李秀成率領兩萬人馬經過原本早已攻占的常州,順着京杭大運河南下,年初二晚上天剛剛黑,就順風順水抵達了蘇州城。
江蘇巡撫徐有壬正和署理按察使朱均登上了蘇州城頭,瞭望軍情,瞧見外面生火做飯的太平軍,徐有壬默默地數了燃起的竈火,心好像就提到了嗓子眼,轉過頭,對着同樣臉色蒼白的朱均開口道:“發逆的大軍大約在二萬人之數。”
“這可如何是好?咱們蘇州雖是大城,可到底沒有多說綠營八旗,就靠着撫台召集的幾千團練恐怕不濟事啊。”朱均滿頭大汗,跺腳直跳。
“臬台勿慌,張玉良所部還在寒山上駐紮,雖然發逆氣焰滔天,可咱們也不是沒有反抗之力的。”徐有壬寬慰朱鈞。
“可是撫台大人,這張玉良原本就是敗軍之将,何談其勇?”朱鈞倒不是十分樂觀,“要知道,張玉良原來就在江南大營被李秀成打敗的,如今,想着他再奮力厮殺?下官實在是有些擔心。”
徐有壬皺起了眉頭,朱鈞的話正說中了自己的心事,這也是自己所擔心的,擡頭望着寒山寺的方向,暮色中的寒山寺隻有一個高聳的塔影留在天際,似乎隻有一點半點的燈火之光在寒山寺中閃爍,徐有壬隐隐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時候,就算熄燈以避免發逆找準目标攻擊,也總要生火做飯吧?徐有壬想到剛才朱鈞的話,不由得臉色大變,這不會是?
朱鈞看見巡撫的臉色不太對勁,朝着巡撫的視線望去,瞧見了寒山寺那邊漆黑一片,連忙叫上自己的親兵,“快快,你去寒山寺看看,張将軍那邊怎麽了?”
那個親兵有些膽怯,叫了一下“大人?”
“你怕什麽!這時候發逆正在生火做飯,無暇攻城,從南門出,快去!”朱鈞呵斥道。
徐有壬的頭發有些花白,幾根白發伴着北風吹了起來,徐有壬轉過頭,深吸一口氣,“咱們蘇州城自己先守好,不能亂了心思,臬台,咱們一同去巡城!”
朱鈞苦笑起來,“大人,這蘇州城還有什麽好巡的,富戶們早就人去樓空了,若不是守土有責,咱們也該學着何總督大人他們那樣,往南邊逃去的。”
“吾等封疆大吏,守土有責,豈能棄城而逃!”徐有壬目光炯炯,“何況,蘇州城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富戶們走了最好,傳本官的令,把他們園子的山石梁木都拆掉防城!”
“喳!”
李秀成用完了晚飯,晚飯是丹陽出的禦稻田的碧粳米,自從天京之圍被打破,又連續南下攻城略地,江南稻米之鄉盡爲天國所有,不僅天京城中糧食用度寬泛了起來,連李秀成這樣的大軍在外,都是就地取食,糧食充裕無比。這也是李秀成建議攻打蘇常一帶被洪秀全批準的原因。
李世賢是李秀成的族弟,雖然他的目标是去浙江,但目前還在李秀成的軍中,李世賢朝着李秀成說道:“忠王,爲何不一鼓作氣,今夜就攻下蘇州城。”
李秀成擺擺手,“無需如此匆忙,大軍遠道而來,原本就是疲倦,今日先休息好,胞弟你安排好守夜的兄弟,清妖不敢來夜襲,但小心使得萬年船,做好防備總沒錯。”
“是。”李世賢拱手稱是。
“還要注意寒山寺的張玉良,倒是一員虎将,”李秀成喝了口茶,黃巾金冠之下的雙眼光芒四射,“也不懼他,且等明日,就有人給本王送上這蘇州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