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蘊章依舊是首席領班軍機大臣,隻見彭蘊章一叩首,“皇上切勿動怒,洋人不遠萬裏而來,隻不過是爲了錢,微臣想着,不如,”彭蘊章悄悄擡頭打量皇帝的臉色,想了個穩妥的主意兒,“不如宣一得力之人前往廣州,和洋人商談,畢竟邊事要邊臣解決才是。”
“若是錢能解決問題,那朕不吝千金之賞!隻怕是洋人不僅要錢,更要得寸進尺!”鹹豐皇帝不耐煩地打斷彭蘊章的話頭,“還想進京換約,可笑,京師重地,豈能讓洋人進京!”
“皇上所言甚是,”肅順接話道,“如今廣州措不及防,被洋人攻破,但是民心可用,應該馬上整饬軍務,浙閩山東直隸沿海都要戒嚴,修繕炮台,洋人北上!”
“對!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哼,不給他們顔色看看,還真當我們是紙老虎!就按照你的意思辦,跪安吧。”鹹豐皇帝起身進了東暖閣,杏貞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了。
杏貞親自給皇帝換了衣服,又給皇帝揉了揉太陽穴,皇帝原本煩躁的心情漸漸地平複了下來,如意送上了茶,喝了一杯參茶,皇帝細細的把剛才和軍機們商議的決策和杏貞說了,雖然杏貞方才在暖閣裏頭側耳聽得八九不離十,卻也耐着性子聽完了皇帝的轉述,心裏卻是風車一般地轉起想法來。
話說自從道光皇帝第一次鴉片戰争之後,每次戰争統治者們都是強硬對外,但是,這都是剛開始的時候,等到吃了幾次敗仗,就開始當縮頭烏龜了,色厲内荏,真是貼貼切切的形容,最爲傑出著名的當然是自己了,向萬國宣戰,慫恿義和團攻打東交民巷,最後導緻八國聯軍侵華,逃到西安之後,得知外國人不會追究自己的責任,大喜過望,說出了那句臭名昭著的“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然後被永遠地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持久力不夠,不能強硬到底,這就是缺陷。杏貞胡思亂想了一番,皇帝剛剛說完,問杏貞,“皇後以爲如何?”
“皇上說的極是,咱們就是對外過寬了,”杏貞奉承了一句,“可是若是洋人離了廣州,一路北上,到了渤海灣,那咱們該怎麽辦?”
鹹豐皇帝眼神微微一凝,“皇後覺得他們會來北邊?會在什麽時候來?”
“若是洋人肯在廣州談判,那就不會對着葉名琛大動幹戈了,”杏貞冷靜地分析,其中雖然有着葉名琛腦殘,還頑固地用****上國的身份,不與洋人接觸,導緻英人大爲光火,不過這僅僅是一個借口和理由而已,實際上還要迫不及待地打開中國龐大的市場,打破中國自古以來的朝貢外交體系,争取到和中國對等的外交關系,所以英國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擴大鴉片貿易,使節進京這兩點,要是能順帶着從中國人這裏訛詐點錢,那更是錦上添花的事兒了。
“恕臣妾直言,英法兩國人的想法,恐怕是和道光爺那時候一樣,要北上要挾咱們了!”
清和英國因港腳商人以飛剪船在廣東沿海武裝公開販運鴉片爆發的戰争。戰争的直接導火線是清欽差大臣林則徐奉道光皇帝聖旨于1839年6月3日在廣東虎門銷煙,英國遠征艦隊炮擊廣東九龍。戰争最後以中國失敗簽訂《南京條約》告終。爲什麽道光皇帝會這麽快妥協,原因之一就是英國艦隊炮擊大沽炮台,本來主張戰争的道光帝,眼見英艦迫近,懾于兵威,開始動搖。
“朕也不是沒準備,軍機下令,已經叫在山東的勝保趕緊平定好黃河決口引發的民亂,速速在山東布防,”鹹豐皇帝喝完了杯中的參茶,“僧格林沁的兵馬恰好平定河淮的撚賊,原本上奏說要西進陝甘剿滅餘孽,如今朕的意思,讓他直接北上,固守天津一帶,皇後以爲如何?”
杏貞點了點頭,“倒是也可以,臣妾原本以爲如今首要大事就是剿滅發逆,其次才是和英國人打交道,所以想着和皇上進言,讓僧王南下彙合曾國藩榮祿四下合圍,務必要将發逆困死在江甯一帶——眼下也隻能讓曾國藩單槍匹馬去了。”
“曾國藩倒也不是無能之輩,”同道堂裏面放滿了最近皇帝認爲是好消息的折子,打開了曾國藩的奏章,皇帝點了點頭,這才有了一絲笑臉,“先克銅陵,又複蕪湖,現在已經包圍當塗了,金陵近在尺咫!幹的漂亮。”
“那安徽無憂,王錦繡亦可從安慶城出兵,望着合圍金陵了!雖然江南大營還是敗了,可是發逆的軍勢也被削弱了不少,對了,皇上,何桂清已經鎖拿進京了?”杏貞問道。
“哼,不錯,朕已經下旨免了他的兩江總督職位,進京付有司問罪,再命江蘇巡撫署理兩江事務,真是無用的很!倒是便宜了和春那厮,吃鴉片煙自盡?省了菜市口上那一刀!”皇帝丢掉了手裏的折子,一臉的愠色。
“倒也不能全怪他,手裏無兵,江南江北大營均有督辦軍務的欽差大臣,人家手裏有兵,不聽命于你,也是尋常事。”
“這話極是,朕瞧着曾國藩軍功尚可,資曆也夠,重要的還是讀書人,皇後,你覺得讓曾國藩就任兩江,如何?”皇帝原本屬意胡林翼,還是肅順建議讓曾國藩試試看,“皇上,曾國藩善于軍事,如今的兩江可是軍務第一要緊。”
這就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結果啊,“皇上明見萬裏,曾國藩倒是擔得起,不過臣妾思來想去,江南江北大營爲何兩次被破,除了南邊八旗綠營糜爛,戰鬥力不中用之外,也是各自爲戰,才被發逆各個擊破,”杏貞撫了撫旗袍上不存在的褶子,“何桂清這個空桶子總督統籌不住下面的人,無論皇上要誰來當這個兩江總督,都要在軍隊裏面說話算數!”
“恩,”皇帝見到自己外面最信任的臣子和内廷最敬重的女人都保持同一個觀點,十分的高興,“那朕就任命曾國藩爲兩江總督,督辦三省軍務,并命湖廣、浙閩幫襯着軍饷吧。”
“是,”兩個人輕輕松松定下了疆臣第一的位置,複又談起了和英法兩國的戰事,“可笑葉名琛,六不總督,成爲天下笑柄!”
“皇上别動怒,葉名琛的确糊塗,可到底是咱們大清的臣子,自然由咱們的大清律來治他的罪,新上任的兩廣總督一定要和英國人交涉,把葉名琛要回來,不能失了國體。”
“唔,隻能如此了。”皇帝點了點頭,又說起了僧格林沁,“若不是京畿空虛,朕真想讓僧格林沁在南邊給我平定了發逆再班師回朝。”
“如今先回來也是好的,”杏貞安慰皇帝,“照例是要獻俘的,到時候皇上辦的聲勢浩大些,軍民士紳們也能感受到天威赫赫,如今和英法兩國交戰,士氣是最要緊的。”挾大勝歸來,杏貞就隻希望僧格林沁不要被大勝沖昏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