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茜送上來茶,杏貞喝了一口,枯燥之意緩解了一些,對着站在邊上伺候的雙喜說道:“你拿到軍機那裏去吧。”
“喳。”
杏貞起身,走出了勤政殿的東暖閣,外頭五月太陽已經有些熱了,照着不遠處的幾顆石榴花特别的紅豔。
來到清朝已經是五年整了,杏貞朝着那矯然的石榴花出神,這五年,自己從八旗的一個無知少女,懵懂進入宮廷,靠着自己的見識和知道曆史的金手指,步步高升,又順利生下大阿哥,終于到了皇後的位置,如今又能插手政事,有了批奏折的權力,恍惚間,自己好像也融入了這個角色,和這個社會裏。
“安茜,你說這江南大營保得住嗎?”杏貞慢慢踱步繞到了镂月開雲,那裏的牡丹開的正豔。
“我那裏懂這些,這個要問外頭的軍機去。”安茜笑道。
“我也不知道,哎,若是爲了江南大營的幾萬人來說,自然是守得住最好,可若是各軍互不統屬,畢竟是難以持續……”杏貞自言自語,曾國藩早點統一南邊的軍政大權,這樣才能快一點平定太平天國,如今是鹹豐七年了,第二次鴉片戰争馬上就要到了!千萬不能和曆史上那樣腹背受敵,太平天國和二次鴉片戰争一起攻上來。
“娘娘,這些事到底是外頭的事兒,咱們還是要關心這宮裏頭的事兒,要知道,玉貴人馬上就要生了!”安茜焦急地說道,“好幾個嬷嬷瞧了玉貴人的肚子,都說是個男胎!這可馬虎不得。”
“沒事兒,皇帝如今才一子一女,畢竟太少了些,若是玉貴人一舉得男,那皇上自然龍顔大悅,本宮也開心。”鹹豐皇帝偏愛那些身輕如燕嬌小玲珑的女子,這樣的女人能生出健康的小孩子真是見鬼了。
“何況大阿哥如今長的極好,健健康康的,你平時裏多留點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麽自然也不可無。”安茜應下,“娘娘要不要去瞧瞧皇上?”
“皇上在哪裏?”
“在天地一家春聽戲呢。”
“不去了,大熱天的,人多的地方吵鬧,不如回寝殿午睡去。”杏貞揮了揮帕子,“今年天氣可真熱,還好在園子裏,水多風涼,不然這夏天可怎麽過。”
安茜擔憂地叫了一聲“娘娘”就不言語了。
杏貞瞧見安茜對着自己回寝殿睡覺而不去陪皇帝的行爲擔憂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安茜,你說我貴爲皇後,又生下嫡長子,需要皇上的恩寵過日子嗎?”
“話雖如此……”
“以色事人,能有幾時好?若不能幫皇上分擔煩惱,等到年老色衰的時候自然就會把你丢在一邊去,如今本宮幫着皇上處理政務,還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皇上少了煩心事,自然離不開本宮,也不需要****賴在皇上面前邀寵。”
後來氣喘籲籲地來了楊慶喜,打千請安,“皇上新得了一簍楊梅,知道娘娘喜歡吃甜酸之物,特意吩咐奴才送過來給娘娘享用,不必前去謝恩了。”
杏貞得意地笑了起來,對着安茜說道:“瞧見了沒?”
身後的小宮女收起了楊梅,安茜這才心悅誠服,“娘娘睿智。”
“說不上睿智,是要經常有人在我身邊提醒,免得我得意過了頭。”可惜前朝無人幫襯着,自己這個皇後若是失了皇帝的眷顧,也是空中樓閣。
“可惜啊,沒個人幫着我出主意呢,不是說你,安茜,我說的是外頭的政事……”自己也不是天才,政事不可能樣樣精通,這女中諸葛的稱呼,還是靠着自己絞盡腦汁回想起以前看過的曆史書才得來的,政事也是皇帝拿了主意,自己當個打字機而已,可惜沒有穿越到武則天時代去,那時候的北門學士那是赫赫有名啊,一群人歸附于武皇後,出謀劃策,搖旗呐喊。清朝一代的内外廷關防太嚴密了。
榮祿親自到了轅門前指揮,營房邊上一些受傷的綠營團練兵在呻吟,榮祿無瑕去考慮這些,隻問邊上的軍需官,“火藥箭镞還能用多久?”
“已經用了三分之一了,”軍需官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若是發逆繼續這麽拼命攻打,到明天下午,咱們就沒防守的軍需了!”
榮祿點點頭,“你叫人燒好飯菜,等着犒勞三軍,”榮祿看着邊上喘着粗氣,渾身帶血的唐德山,“德山,你繼續壓上去,務必頂住陳玉成,再過片刻援軍就要殺回來了!”
“大人,”唐德山盯着榮祿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們真的會回援嗎?”
“他們必須要回援,因爲我們隻是來幫着守大營的,江南大營原本是他們的事兒,我如今幫着頂了這麽久,再過一個時辰,他們還不回援,”榮祿轉過頭,瞧着黑暗和火光,厮殺聲和槍炮聲交織的兩軍戰地,“那咱們仁至義盡,收羅着兄弟們突圍而去,就算江南大營盡數覆滅,咱們也是有功無過!”
何況,我再也頂不了多少時間了。
李秀成看見火光照耀下的清軍大營前,無數的太平軍爬入深壕,爬上高牆,裏面的清軍雖然還在奮力反抗,頹勢是漸漸的顯現了,李秀成點了點頭,正準備下令繼續往前沖,身後響起了一連串的鳴镝之聲,李秀成皺了皺眉,轉過頭望着身後瞧去,“這是怎麽回事?”
“好像是外圍有清妖來騷擾了。”
“左近并無清妖部隊,難道是江北那邊安徽來的團練?按照那姓李團練的性子,不會做這種火中取栗的事,”李秀成疑惑地說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睜大了眼睛,難道是?
“報!忠王千歲,前面,前面是張國梁那狗賊的部隊!還有張玉良!”
“什麽!”李秀成大駭,騰的站了起來,“他們不是南下救援杭州去了?”他怎麽得知杭州那邊已經虛晃一槍!李秀成定了神,瞧見邊上的人慌亂一片,喝道:“慌什麽!”眼睛瞪着南邊傳來陣陣厮殺聲,“這裏交給英王指揮,本王親自去會會這個張國梁!我就不信,他張國梁長了翅膀,能從杭州飛回來!帶路!”
“是!”
張國梁揮刀砍翻了一個太平軍的指揮,哈哈大笑,“好,甚好,今個是賺夠本了!一個指揮的頭是殺到了!”張玉良在邊上用長槍也刺了一個太平軍士卒透心涼,“提督大人,某将也不輸你!”
“好,咱們兩個比比看,到底誰殺的多,殺的快!輸的人,掏腰包請杏花樓一夜的花酒!”張國梁覺得渾身燥熱,撕開了身上披的铠甲,露出了胸前的黑毛,一夾馬肚,朝着前面奔馳而去,“老弟,我可是不等你了,要趕着上前去取李秀成的狗頭!”
“老哥,不用你等,看老弟我先去取了四眼狗的人頭來!”
兩人帶着洪流一般的騎兵,邊上的步兵趕緊跟上,呐喊着沖上了太平軍的包圍圈。
“戰!爲國而戰!”
五月十五日,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英王陳玉成等五路大軍合圍清軍江南大營,從上午辰時開始攻打至酉時末,不得寸進,陳玉成身先士卒,奮勇向前,江南大營終于被打開一個口子,就在此時,分兵救援杭州的張國梁和張玉良回援,在太平軍包圍圈外頭四處沖殺,太平軍攻勢爲之一緩,李秀成帶隊堵上張國梁部,兩下相見,分外眼紅,大戰幾百回合,忠王李秀成命力士潛入清軍潰卒中,猝擊張國梁,張國梁被創大呼,入尹公橋下而死。陳玉成在攻打江南大營時腰腹部中箭,榮祿見事不可爲,縱火焚燒大營,并率部突出重圍,會合張玉良,逃往句容,後又撤往金壇。此戰清軍死傷二萬有餘,太平軍傷亡一萬三千六百多人,可謂是慘勝。
秀成入江南大營,命收國梁屍,曰:“兩國交兵,各忠其事。生雖爲敵,死尚可爲仇乎?以禮葬之下寶塔。”
敗訊傳至清廷,鹹豐帝甚爲沮喪,多次詢問張國梁的下落,幻想張國梁大難不死。因找不到屍體,暫時不敢發表。兩個月後正式宣布戰死,優加追恤,爲他追贈太子太保,三等輕車都尉,一等男爵,其子張蔭清得襲男爵。後來又加贈,追谥爲忠武,并饬令當地府縣建專祠祭祀。
當年定下的策略就是多殺太平軍,所以就算花再多的銀子,死再多的人,隻要能滅掉太平軍的有生力量,雖然這麽說很冷血,但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耗,以全國之力來把太平軍慢慢的耗死,聽到了江南大營再次覆滅消息的時候,杏貞正在玩着吉林新進貢的海東青,那隻海東青渾身雪白,正是最爲名貴的玉爪。
太平天國的覆滅就在眼前,自從洪秀全定都南京,太平天國的敗亡就已經注定了,爲了救南京,隻能老是玩着“圍魏救趙”的單一老譜。“取勢于千裏之外”、旋戰旋走的“圍魏救趙”,隻能通過給敵人一時困擾緩解天京燃眉之急,一時之計非長久之計,可一不可再。蹇叔谏秦穆公說“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古代軍事史上“非所聞也”的戰略戰術竟爲太平天國作爲錦囊妙計津津樂用,孫膑的圍魏救趙是以逸待勞,而眼前的洪秀全畫虎不成反類犬,不能以逸待勞,反而勞而無功或勞而少功,拖垮了自己,對敵 人隻是起一時的吓唬作用,絲毫不能平靖江南,剿滅清軍的有生力量,而四處奔波對自己卻是緻命的。醫的是“眼前瘡”,剜卻的卻是“心頭骨”。天京一地一時的平安是以犧牲自己的有生力量、有利戰機、有效戰果作 爲代價的。
時東時西,忽南忽北,進攻不能徹底,戰果無法鞏固。淺嘗辄止,大勝時機會喪失;随占随棄,使小勝成果往往放棄。進攻不徹底,等于沒有真正的前方;随占随棄,等于沒有真正的後方。大勝隻如小勝,小勝有如不勝。即使陳玉成、李秀成不斷作戰、不斷勝利,兩個人幾即使是嶽武穆複生,也改變不了南京保不勝保,早不保夕的局面。
“把這玉爪給大阿哥瞧瞧,放遠些,别抓傷了大阿哥,大阿哥要是喜歡,日後給他養着,不過先讓他學着熬鷹!”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