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發銀元,皇上,臣妾不知道鑄币的成本,要一個度,核算成本,不能用鐵來鑄,因爲如今鐵不值錢,越貴的錢币越要精緻,而且更要夠值錢!”
“值錢的意思是?”皇帝疑惑地問道。
“就是要讓人相信他值錢,皇上,”杏貞舉起了手腕戴着的赤金鑲紅寶石手镯,“誰一看就知道臣妾手腕上的這個手镯價值萬金,可若是換成銅質的,那誰都知道不值那麽多的錢。”
“那便是要讓銀元必然要有銀。”
“正是,還要銀的分量不低,夠能買值這個價的東西,還不能太值錢,太值錢的話若被商人融了便又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了。然後如此一番之後,再瞅準了時機再發官票便是。”
皇帝點了點頭,杏貞繼續說道:“臣妾瞧到去年奉旨幫辦揚州江北大營軍務的刑部侍郎雷以諴,他在江南籌饷,有個厘捐卻是不錯,不知道皇上還有印象嗎?”
“恩,那時候朕朱筆道:‘粵逆竄擾以來,需饷浩繁,勢不能不借資民力,曆經各路統兵大臣及各直省督撫奏請設局捐輸,均已允行……稱裏下河一帶辦理有效,其餘各州縣情形,想複不甚相遠……’怎麽,你瞧中了這厘捐?”在鹹豐帝的心中,厘捐與當時各省的捐納捐輸并沒有什麽區别,并用 “想複不甚相遠”一語,對雷以諴之前之後的行爲予以承認而已。至于雷氏的建議,鹹豐帝下旨江蘇巡撫、南河總督等各就當地情形安當商酌,若事屬可行,亦可照雷氏的方法變通辦理。這是鹹豐帝第一次對厘金一事的表态。
最初的厘金,仍是捐輸的變種,稱爲厘捐。首行區域爲蘇北,創辦者爲雷以諴。 1853年,刑部侍郎雷以諴奉旨幫辦揚州江北大營軍務,主要任務是籌饷。這可是一件極難辦頂費力的差使。可他的一個幕僚錢江,當時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向雷氏出了一個主意:派官兵到各水陸要沖去設關卡,對通過的貨物按其價值強行派捐(這實際上是商品過境稅,當時又被稱作“行厘”);另對開店銷貨的各商人按銷售額強行派捐(這實際上是商業稅,當時又被稱作“坐厘”)。厘捐的交納者亦可同其他捐納者一樣,領到捐得何種功名的部照,隻不過這裏面再也沒有自願的色彩了。
鹹豐四年十月,雷以諴首先在裏下河設立機構,向揚州城附近的仙女廟、邵伯、宜陵、張網溝各鎮米行派厘助饷,最初的标準是,每一石米,捐錢五十文。雷以諴一開始抱着試一試的念頭,哪裏想到在半年之中,共收錢兩萬串。次年4月,他向鹹豐帝報告(先斬後奏):此種方法既不擾民,又不累商,數月以來,商民無事。他還看出了此種方法的長期穩定性,奏折中稱:“且細水長流,源源不竭,于軍需實有裨益。”于是,雷以諴一面宣稱自己将在裏下河各州縣推行此法,一面提議由江蘇巡撫和南河總督在各自防堵的區域裏,“照所拟捐厘章程,一律勸辦”。
鹹豐五年五月,雷以諴收到谕旨後,便在泰州設立分局,大張旗鼓地抽厘助饷。厘金的範圍從大米一項擴大到各類糧食、家禽、牲畜、油、鹽、茶、糖、堿、棉、絲、布、衣物、酒、漆、紙、藥材、鍋碗及各類雜貨,可以說,沒有一種商品不抽厘。此外,對銀号、錢莊亦按其營業額抽厘。江蘇巡撫、南河總督大約也在是年下半年開始設卡抽厘。
“朝廷難收商稅,這也是無計可施的,若是地方開了關卡,征收過往商旅的厘捐,給地方有些補給,軍費上咱們也能松快些,不過,凡事須有規矩,昨個勝保在安徽上了折子,裏頭說‘可否請旨饬下各路統兵大臣,會同本省鄰省各督撫,會同地方官及公正紳董,仿照雷以諴及泰州公局勸谕章程,悉心籌辦。官爲督勸,商爲經理,不經胥吏之手,自無侵漏之虞。用兵省份就近随收随解,他省亦暫存藩庫,爲協撥各路軍饷之需。’倒是出了幾個好建議:一是以統兵大員爲主,各地方官隻是會同;二是以公正紳董經手;三是以濟軍需爲名,随征随解。”
“皇上,這其實就是商稅,隻不過沒有商稅的名義罷了。”在鹹豐朝财政大危機之際,許多官員也有征商稅之議。鹹豐三年,戶部也獲準拟定了具體辦法,準備先在北京試行,然後推廣到全國。但北京的商人們聞訊後紛紛以關閉相抗,市井蕭條,民衆不便,最後不得不取消。
“若是商稅,可不能操于地方之手,到時候朕的命令就出不了圓明園了!”皇帝驚恐了起來。
“無妨的,皇上,如今且要滅了發逆再說,若是到時候天下太平,商旅們也要鬧起來的,目前先頭疼治頭吧。”
清承明制,國家收入的三分之二來自于地丁。永不加賦的祖制,又使之失去了擴張性。此外雖有鹽、茶、礦、關、酒、當、契、牙諸稅,但除鹽稅外,其餘稅目征收額很小。這種落後的稅收制度,使國家财政依賴于農業。本來産出有限的土地,因官府種種名目的加增(大多爲中飽,中央财政沾潤很少)受到越來越多的榨取,農民甚至地主都無力承受。而利潤頗豐的商業,卻長期處于輕稅甚至無稅的狀況。這種不合理的現象産生了兩大嚴重後果:一是國家在商業中獲利甚微,爲保證其财政收入,一直采取重農輕商的政策,傳統的農本主義的經濟思想一直占主導地位,商業得不到國家扶植反備受打擊。二是獲利的商人成爲各級官吏搜刮的對象,各種陋規和攤派多取自于商人,一些商人也結交官府,謀取超經濟的優勢,如廣州的行商、揚州的鹽商即是,這使得正常的商業秩序久久不能建立起來。與宋代已經取得的城市經濟和工商業興旺的成就相比,明清的工商業未能達到其應該達到的水準。
“所以臣妾覺得俸祿不可減少,鑄銀币、開捐例、設厘金這三個倒是極好,而且臣妾有雕蟲小計,可以三者并使,損害最小,效果最大。”
“皇後你說,”鹹豐皇帝如今是對杏貞心服口服,如此批折子幾日,就精于政務了,提起了朱筆,“朕給你記着。”
“捐例者,一省之内無需再捐厘金,出省再交厘金;厘金捐例者,許用銀币交付,如此增加銀币流動之效;鑄銀币者捐例者,均操之中樞之手,權柄不下移。”杏貞奉了一個桂圓茶給鹹豐,“皇上以爲如何?”
“朕看以後這折子就都你看着辦罷了,”鹹豐皇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了一句,還沒等杏貞回話,外頭楊慶喜跌跌撞撞地爬了進來,鹹豐皇帝惱怒地瞧着手忙腳亂地楊慶喜,“混賬東西,沒瞧見朕和皇後說話嗎!”
“萬歲恕罪!外頭的軍機都到了,說是黃河,黃河決口了!”楊慶喜大聲叫道。
一聲脆響,皇帝手裏的蓋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片,桂圓茶灑地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