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向榮派兵支援江北之際,翼王石達開率大軍自江西回援,從太平出發,分路進向天京外圍,水陸并進,聲言直撲江南大營。向榮聞訊,急忙從江北調張國梁馳赴溧水,以阻擊石達開軍。這時向榮四面皆敵,顧此失彼,應接不暇,處境空前困難。十一月二十日,秦日綱等率太平軍從鎮江外圍撤回金陵,駐營觀音門、燕子矶一帶,張國梁也率隊尾随,趕回大營,二十五日,向榮聞溧水失守,又派張國梁率隊馳救,以堵太平軍東進蘇、常之路。 正當江南大營東堵西潰、左支右绌之際,太平軍各路主力已雲集金陵東北郊,楊秀清抓住有利戰機,決定徹底摧毀江南大營。面對太平軍的強大攻勢,向榮一籌莫展,隻得從外圍各據點收縮兵力,增防大營。
江南大營裏頭人心惶惶,軍心浮動,張國梁再三彈壓,這才勉勉強強維持了秩序,聽到向榮宣召,連忙趕到向榮的帥帳,見到向榮背着自己,在瞧着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腰刀,那眼神是如此的溫柔和細膩。
烏雲壓城城欲摧,粗通文墨的張國梁莫名其妙地響起來這句不知道那裏聽來的詩,向榮擦好了腰刀,放在了案上,轉過身子,瞧見張國梁來了,點了點頭,“殿臣來了,坐吧,軍中如何?”
“軍心有些不穩當,不過标下已經彈壓好了,如今且無大礙。”張國梁坐下回道。
“軍中物資可還充盈?”
“除糧草外,别的尚且富足。”
向榮點了點頭,“江南富庶之地,糧草補給無妨,随意何處調撥過來便是,這些暫且不提,殿臣,你從鹹豐元年在廣西就跟着老夫,老夫待你如何?”
張國梁站了起來,連忙回道:“大帥對标下恩重如山!”
“既然如此,老夫有一道軍令,要你去做!”
“請大帥施令!”張國梁半跪聽命。
“我要你等到發逆大軍來襲的時候,帶着軍中的兄弟撤退句容去!老夫給你斷後!”
張國梁擡起頭,一臉驚駭,“大帥!”
“怎麽,你敢違抗軍令不成?”向榮少了往日的彪悍和粗魯,隻是淡淡地笑着說道。
大帥這是抱了必死之心啊,張國梁膝行往前,“标下的騎兵還堪一戰,請大帥讓标下斷後!”、
“你能斷什麽後,老子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要長!你的日子還在後頭,自從江北大營一失,老子就知道情況不妙了,發逆這些龜兒子這是下定決心要徹底滅了咱們啊,老子向來都不肯服輸,可是眼前也不得不承認,眼下,咱們是比不過這些龜兒子了!”向榮用他的川音罵着,“不過大營就算破了亦可以再造,江北那邊就是如此,咱們江南大營,人不能少了,若是人散了,多少個大營都沒他龜兒子用!廣西帶出來的子弟們,你可給老子照顧好了,”這隐隐已經有了托孤之意了。
張國梁不發一言,隻拿眼瞪着自己的主帥,向榮身上禦賜的黃馬褂此時分外的刺眼,張國梁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連忙低下頭,雙手撐地,大聲地承諾了下來,“是!大人!”
“你去吧,到時候,什麽東西都搬走,搬不走的,和火藥放在一起,還有糧草,到時候讓那些龜兒子們燒的煙熏火燎的才算完!”向榮整了整衣冠,瞧着案上的那道命自己爲欽差大臣,專辦軍務的旨意,向榮笑了,笑的很開心,卻又有些苦澀。
“龜兒子的陸建瀛,死戰不退,倒是把老子帶到溝裏咯。”向榮隐隐的聲音在帳内響起,渺不可聞。
十一月二十八日,太平軍開始進攻,至二十九日,清軍仙鶴門營壘被占,退守青馬群。十二月初一,太平軍發起總攻,主力進攻青馬群,一部出太平門直指江南大營西翼,一部翻越鍾山拊大營之背,此時,城内的太平軍也從通濟門,朝陽門(今中山門)出擊,威脅大營退路。
賴漢英所部一馬當先,攻向了向榮的大營,隻見兩邊箭镞如雨,過了一會卻又停了下來,賴漢英哈哈大笑,“清妖已經大亂,諸位兄弟一起進賬,分金拿銀!”
“分金拿銀?想的輕巧!先過你老子向榮這一關!”江南大營的轅門大開,白發蒼蒼的向榮騎着五花馬,全身披挂,老當益壯,神色彪悍地立在轅門前藐視群雄,“賴漢英,你這個靠褲腰帶才能當上丞相的廢物點心,敢不敢和你爺爺我大戰三百回合!爺爺要是輸了你一招,爺爺就跟你姓,就姓無賴的賴!哈哈哈哈!”向榮哈哈大笑,策馬一躍而起,雪白的腰刀如閃電般劈向了賴漢英的脖子!
十二月初一,太平軍圍殲位于孝陵衛的清軍江南大營,欽差大臣向榮和一幹老弱殘兵親自斷後,大聲呼喝,力戰不退,一刀劈的冬官又副丞相賴漢英生死不知,又在營中放火,以阻擋太平軍的攻勢,最後身中三十餘箭而死,死時猶不閉眼。漳州總兵張國梁領着殘部退至句容,後又退至金壇據守,至此,圍着江南達兩年之久,耗費兩江浙閩錢糧無數的江南江北大營,全數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