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揚州城外。
揚州城外的兩江總督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禦史陸建瀛升了帥帳,陸建瀛自從上次在湖北吃了敗仗,到底不敢靠着江甯城紮了大營來防敵,隻是遠遠地在揚州城外建了江北大營,拱衛漕運并切斷長毛逆賊北上的可能性。陸建瀛面容憔悴,一品朝服補子上的仙鶴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雖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退出了江甯城,但是陸建瀛清楚的知道,若是守不住這揚州的江北大營,阻不了長毛逆賊望着北邊攻去,自己就算是當過皇帝當阿哥時候的太子洗馬,當過帝師也免不了,到時候旨意一到,摘取頂戴花翎,鎖拿進京!此時的陸建瀛已然沒有在山東省主持鄉試時候的風流倜傥,還有閑心去路人家中賦詩“這個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塵,養的兒子是強盜,偷來蟠桃獻母親。”的從容君子姿态了。
江甯将軍祥厚苦着臉進了帥帳,跪下給陸建瀛行禮,“參見大帥!”
“怎麽,你帶出來的旗人出了問題?”陸建瀛連忙開口問道。
“這些人倒是好好的,今個早上江甯城裏安插的探子拼死出來禀告,他們日常放在江甯吃印子錢本地鄉紳家,已然被逆賊滅了滿門,金銀财産并家人妻女全部被賊擄走了,那些人正在營中罵娘,盈沸翻天呢!”
“逆賊如此倒行逆施,必然會自取敗亡,祥将軍,如今皇上救了你們滿城兩萬多的旗人,你說你們該怎麽辦?”
“不消大帥激将!标下的旗人已然怒不可遏,連連叫着要幫着大帥守住江北大營,若是逆賊敢來,定然和那些逆賊拼個魚死網破!”
“好,立刻傳本總督的鈞旨!将軍以上立刻到帥帳議事,咱們好好商議商議,不僅守住江北大營,還要伺機打回江甯城去!”
“喳!”
孝陵衛位于江甯城的東部,紫金山南麓。孝陵衛得名于明代,因爲當時曾在這裏駐軍保衛明孝陵。
專辦軍務的欽差大臣向榮騎着馬站在紫金山橫出來的小山麓上,身後的清兵正按紮營地,搞得一片火熱,向榮用手搭了個涼棚遠遠的凝視江甯城,可惜城中的煙已經日夜燃了三日,黑茫茫的一片,怎麽看也看不清楚。
向榮歎了口氣,撫了撫身上禦賜的黃馬褂,轉過頭厲聲對着自己的親兵說道:“叫這些龜兒子加快速度,一個時辰之後,本官要看見這裏的大營巍然矗立!”
“喳!”
皇上下的密旨裏頭旨意要我阻斷逆賊前往蘇杭的進攻路線,若是能多殺逆賊,更是大功一件,日後剿滅逆賊叫我做兩江提督!
正一品武将,兩江提督!從未有過的江蘇、安徽、江西三省提督,穿麒麟補服,和兩江總督分庭抗禮的正一品兩江提督!
向榮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富貴險中求,龜兒子的,老子拼了!
湖南,長沙府,湖南巡撫衙門。
一個中年書生拿了一本孫子兵法在沉思不語,連簽押房外頭的一對春燕在窗頭纏綿不去,叽叽喳喳地響個不停,那有着一雙極大的眼袋的書生也是捏着胡須苦苦思索。
簽押房外頭腳步聲響起,外頭走進來了穿着錦雞補服的正二品大臣,赫然是湖南巡撫張亮基。
張亮基看到那中年書生正在發呆,不由開口笑道:“季高,你這又是在想什麽呢?”
中年書生被驚醒,看到來的是湖南巡撫張亮基,連忙拱手行禮,“東翁,季高在想着咱們湖南的局勢呢,這逆賊大軍雖然已然東去了兩江,可是殘留的餘孽還有不少,各地受了逆賊蠱惑的老百姓也有不少揭竿而起的,上次皇上诏令各地組建團練,如今這綠營不行,何不想着另起爐竈呢?湘人熱血骁勇,上次長沙之圍倒是磨練出了不少将才!”
張亮基在正座坐下,思索了一會子,方才開口道:“此事也是該及時去辦了,另外如何安靖地方,穩定民心也要季高你多多擔着,若你想好了法子,本官自然立刻畫押簽字!我雖然是要即刻去山東巡撫的任上,但早已書信一封,命人寄給了儒齋公,告知你的事迹,必然要他留下你在湖南再盡一番力才是!”
“大人有命,季高自然是不敢不從。”自個自從三次進京會試不第,幾乎已然熄了名利的心思,自從聽了郭嵩焘的勸勉下,決意出山,在炮火連天的日子裏缒入長沙城,巡撫又授以全權,軍事上任由我施爲,這才堪堪守住長沙城,逆賊圍了三個月之後無奈悻悻而去。這才發現自己以前學的曆史、地理、軍事、經濟、水利等經世緻用之學果然是功不可沒,亂世中第一等的才學,心中建功,立業的心思又冒了出來。
左宗棠,你才四十一歲!不算太老!
正如自己在湘水邊上的一個無名古廟裏頭求到的簽裏頭說的那樣:
太公八十遇文王,
百尺皆有渭濱藏。
一旦佐君治天下,
萬古傳芳人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