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人,恕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這些往上的行禮暫且不學也無妨,咱們鹹豐皇爺現在後位空懸,在您的位份之上的也不多,這些禮馬馬虎虎過去也就得了,最最關鍵的是咱們皇上那裏,皇上性子雖然綿軟,但最看重的就是禮儀!那是絲毫不能錯的!”
“容嬷嬷,我曉得了,我這幾日抓緊練習,您就放心吧,絕對不給您掉鏈子!日後我進了宮,摸不着北的,還要仰仗您來指點迷津呢!”
“那是自然,蘭貴人用的到老奴,老奴必定從命。”
鹹豐皇帝性子确實綿軟,趁着容嬷嬷不在房裏,杏貞迅速地踢掉花盆底的鞋子,歪在羅漢床上吃着從昌平送來的新鮮葡萄,一口一口吐着葡萄皮,努力回想着史書上對于鹹豐皇帝的描寫。
“小勝即傲,小挫即沉”這是形容他在第二次鴉片戰争中的表現,“以醇酒婦人自戕”這是說他逃亡熱河之後沉迷于酒色的消沉模樣,但是在即位前期,尚屬勤政有爲,有番抱負,有振作之象,剛剛即位,就求賢才,起複林則徐、江忠源、李棠階等縣城,罷免了在第一次鴉片戰争投降無能的琦善、罷免了把持道光朝軍機處二十多年的貪權病國的穆彰阿,并将文淵閣大學時鳍英降爲五品頂戴,大有振興之象,生活方面麽,除了愛好女色和京劇之外,别的倒是沒有什麽壞毛病,當然了,這些隻是前門大街上随便拉一個人都知曉的事兒,底子裏怎麽樣,還要自己進了宮才發現。
總結的來說,鹹豐皇帝是一個比較軟弱經不起挫折的綿羊型男人,那我明白了,我必須做一個強勢但是又對皇帝十分恭順的女強人呀,杏貞吐着葡萄皮嘿嘿的奸笑起來。
那邊門縫裏閃進來了丫鬟婉兒,看到自己小姐這幅懶怠模樣,立馬急的不行:“哎呀,我說小姐,不不不,蘭~貴~人~,您這是什麽樣子?給容嬷嬷和太太看見又要絮叨了,趕緊起來坐直了咯,蘭貴人!”
杏貞滿不在乎地用小指頭養地水蔥一樣的指甲掏耳朵,“行了行了,你叫的這麽響,額娘和容嬷嬷聽不見也該聽見了,且讓我舒坦舒坦,還有,别老是蘭貴人蘭貴人的,我就這幾天我都聽膩了,還指望将來進了宮,讓那些太監宮女兒尊敬地稱呼我呢,被你喊魂一樣叫,半點意思都沒有!”
婉兒被杏貞逗笑了,“得得得,大小姐,您說的極是,聽膩了也無妨,到時候進了宮,讨了皇上的開心,到時候立馬就不是蘭貴人,蹭蹭蹭地往上走呢!”
“那是必然的!”杏貞大言不慚地接受了婉兒的調侃,“對了,你把書房裏的紙筆拿點過來,我要寫點東西,記住,别讓容嬷嬷瞧見!”
“您就放心吧,容嬷嬷正在歇中覺呢,她瞧不見。”
“快去。”
杏貞寫了十幾張的字,拿了信封裝好,封了火漆,在婉兒的耳邊悄悄地說上了幾句,婉兒點了點,瞧了瞧容嬷嬷不在眼前,悄沒聲的出去了。
過了一頓飯的時間,婉兒才跑了回來,這時候容嬷嬷正在教導用飯的規矩,杏貞拘束的跟着嬷嬷學着,看到婉兒點了點頭,杏貞才放心自然從容起來,容嬷嬷贊許地點了點頭。
鹹豐二年六月十一日,紫禁城傳出了旨意:冊封廣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穆楊阿之女鈕祜祿氏爲貞嫔,冊封雲貴人爲雲嫔,冊封國子監祭酒彥昌之女伊爾根覺羅氏爲英嫔;賜封安徽徽甯池太廣道道台惠征之女葉赫那拉氏爲蘭貴人,賜封主事慶海之女他他拉氏爲麗貴人,左都禦史奎照之女索作羅氏爲婉常在。
前來傳旨的太監低眉順眼的禀報:“午後就有車駕前來接小主入宮,小主請且待佳音。”
拿了五兩銀子賞了傳旨的太監,胡同裏的鞭炮鼓樂聲不絕于耳,富察氏和杏貞說:“包裹已經備好了,按内務府的意思可以帶一個服侍的丫頭,你看是帶婉兒去吧?”
“自然,咱們家就婉兒一個丫鬟,不帶她還能帶誰去,歪頭人牙子買的帶進宮不放心,不過既然宮裏頭有了婉常在,婉兒這個名字就不太妥當了”杏貞問婉兒:“婉兒你原來的姓名兒叫什麽?”
“大小姐,我原來的名兒叫沈帆。”
“沈帆?那以後就叫你帆兒了。”杏貞拉了富察氏的手說:“母親,我這去宮裏,以後就沒那麽随便能出來了,母親隻記住一條,隻能你們送東西進來,千萬不能接不是帆兒送出來的東西,千萬要記得!”
“我自然曉得,桂哥兒,你過來和大姐姐道個别。”
虎頭虎腦的桂祥過來拉住杏貞的手,睜大眼睛憨憨的說:“大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了?”
“大姐姐我呀,要去這世上最繁華、最高貴、最光彩、最陰險、最黑暗、最血腥的地方去享福去咯,”杏貞蹲下身子一把摟住自己的幼弟,花盆底的鞋子踩得牢牢的。“桂哥兒,大姐姐留給你的那幾本書,你要天天溫習,聽見沒?你要是天天努力,沒多久,你就能見到大姐姐了。”
“梅兒,針線活你少做點,那些沒用,有空多看看邸報,将來有大用場!記着,我可會時不時要你寫了最近的時政進宮來給我看的!”
“是,姐姐。”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門子拍着手進來了:“太太,大小姐,宮裏的馬車已經到了,在門口候着呢。”
杏貞坐上了宮裏來的馬車,掀開馬車的珠簾,一眼見到的人全部齊刷刷跪下:“恭送貴人!”
母親富察氏和妹妹梅兒默默地在流着淚,桂祥似乎是吓壞了,在哇哇大哭,邊哭還叫着“大姐姐大姐姐!”
杏貞也紅了雙眼,相處這麽幾個月,富察氏的慈祥,妹妹梅兒的天真無邪,弟弟桂祥的憨厚機靈,這個其樂融融的一家子。似乎一直永遠這樣呆在四合院裏過着這樣歡樂的時光,似乎也挺好。
可惜不能,人總是必須在和社會生活在一起,而不能脫離這個時代。杏貞放下珠簾,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閉上眼睛默默的閃回着自己高中曆史書上學到的那些清朝恥辱史:
兩次鴉片戰争!
火燒圓明園!
中法戰争!
中日甲午戰争!
八國聯軍侵華!
香港!
台灣!
琉球!
外興安嶺!
庫頁島!
朝鮮!
越南!
......
雙手緊緊蜷縮,銀鑲貓眼石的護甲硌地手心發疼。一幕一幕的場景在杏貞的腦子裏濾過,其中大半都是自己這個身體造的孽!你願意就這樣醉生夢死,然後留幾千年的罵名下去嗎!杏貞!你真的要這樣丢臉嗎?!!?!?然後死後沒幾年就被掘了陵墓,還被天下人拍手稱快嗎!杏貞睜開眼,攤開手掌看了看自己那特别長的生命線,眼中射出懾人的精光!
既然我是慈禧,就不能再受那樣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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