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劉洵臉色鐵青,手中拿着的正是河南郡太守嚴延年上奏的奏章。
尚書令丙吉、刑部尚書樊明、門下令蕭望之三人見狀不敢擡頭,天子劉洵平日裏性情很好,很少對朝中大臣發怒,但是一旦發怒,便是雷霆之威,在場的三人都是心頭顫抖,不敢随意發言。
“嚴延年究竟想要幹什麽?朕要他自省,要他上奏自責,可是嚴延年做了什麽?”
天子劉洵怒聲說道:“他竟然還有臉面彈劾朝中大臣,還要朕封禁各地報社?真是豈有此理!”
尚書令丙吉歎息一聲,暗道:“天家原本想要維護嚴延年,官面上斥責一番,再處罰一下,便可以保住嚴延年的一條性命,等風聲過去之後,再重新啓用便可。可是如今嚴延年不知悔改,竟然如此行事,天家又會如何應對?”
刑部尚書樊明則是心中惱怒,暗道:“這個嚴延年真是不知好歹,竟然看不出天家的一片維護之心!如今局勢,天家就算有心留他一條生路,也是不可能了!”
而門下令蕭望之則是微微皺眉,暗道:“天家自然不會封禁各地報社,可是嚴延年因此而死的話,難保天家的心中不會有芥蒂啊!”
就在尚書令丙吉、刑部尚書樊明、門下令蕭望之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時候,天子劉洵猛地将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而後大聲說道:“嚴延年這些年打擊地方豪強勢力成績斐然,朕還擔心貿然處置了嚴延年,會讓各地豪強勢力有所擡頭。可是如今看來,嚴延年的所作所爲已經開始動蕩各地人心,朕不能不有所反應!”
三人聞言都明白了此事的基調,尚書令丙吉拱手說道:“天家,臣以爲處置嚴延年并不難,真正難的是後續事情的首尾,應該如何料理!”
刑部尚書樊明跟着說道:“天家,臣也有所擔心,如果嚴延年被朝廷處置,各地豪強勢力是否會認爲形勢發生逆轉,繼而再度橫行地方?”
天子劉洵沉吟一番,說道:“朕也有所考量!”
而後,天子劉洵便對門下令蕭望之說道:“通知新聞部,讓新聞部發一個公文,命令各地報社在接下來的三期報紙中,着重讨論豪強之害!要在各地郡國掀起一場針對豪強的聲讨之勢!”
門下令蕭望之微微一愣,而後猛然醒悟過來:原來報紙不僅僅是一項可以生财的生意,也不僅僅是傳播消息的手段,更是一項可以殺人于無形的利器!
“臣,領旨!”
天子劉洵就是要在處置嚴延年之前,先早就一股針對豪強的聲讨氛圍,如此即便嚴延年轟然倒台,各地豪強也沒有精力關注此事。
“樊尚書!”
刑部尚書樊明拱手說道:“臣在!”
天子劉洵說道:“另外,命鎮撫司再去查一下,看看嚴延年除了現有的一些罪證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罪行,盡快禀報給朕!”
刑部尚書樊明拱手說道:“臣,領旨!”
數日之後,刑部尚書樊明再次入宮觐見,呈上了一份厚厚的案牍文件,全都是關于河南郡太守嚴延年違法的證據和事實。
天子劉洵臉色不善的看了起來,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最後沉聲說道:“朕真是沒想到,嚴延年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
刑部尚書樊明說道:“嚴延年一向政績突出,也許這便是其心中的底氣。”
天子劉洵拿起其中一份文檔,感歎道:“隻是可惜了嚴延年的老母親,眼光是如此的獨到,竟然也勸不動嚴延年!”
此前嚴母不斷規勸嚴延年,并且在下邳老家爲嚴延年準備墓葬之事,也被鎮撫司探查得知,此番一并上奏給天子劉洵了。
刑部尚書樊明歎息一聲,說道:“如果嚴延年能夠聽進去的話,也不至于到如今這個地步!”
天子劉洵不再糾結,問道:“刑部可出具判定公文了?”
“天家,刑部已經議定嚴延年的罪責,請天家聖裁!”
天子劉洵接過中常侍耿國轉呈的判定公文,看過之後,便在上面圈定了一下,最終給嚴延年結案判定,犯心懷不滿、诽謗朝政的罪過,不仁道,處棄市之刑!
當日,刑部尚書樊明便将河南郡太守嚴延年的罪責公之于衆。
同時,鎮撫司出動大批人馬,由鎮撫令趙怆親自率領,出了長安城之後,便直奔河南郡雒陽城,隻用了三天時間便抵達了雒陽城外。
鎮撫令趙怆剛剛進城,便命手下屯長前往城内的郡國兵大營,帶着天子劉洵的節杖前去節制城内兵馬。
而後,鎮撫令趙怆便帶着大隊人馬直奔太守府衙。
當鎮撫令趙怆踏入太守府衙的時候,太守嚴延年正在大堂上審閱案牍,正準備對幾家豪強動手。
聽到大堂外嘈雜的腳步聲,太守嚴延年微微皺眉,頭也不擡便冷聲斥責道:“大膽!何人在此喧嘩!”
說完之後,太守嚴延年并沒有聽到有人回應,反而聽到不少人走進了大堂,心中很是驚詫,不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膽,擡頭一看,不由得愣在當場。
鎮撫令趙怆看着發愣的太守嚴延年,将手中的刑部判定公文出示了一下,并且出示了自己的印绶表明了身份,冷聲說道:“嚴大人,你事發了,還請随我走一趟!”
嚴延年的臉色急劇變化,過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中擠出字來:“朝中有奸佞!”
鎮撫令趙怆冷笑一聲,說道:“朝中沒有奸佞,是嚴大人行事太過血腥了,就算是天家也維護不住!”
說完,鎮撫令趙怆一揮手,身後的人馬便湧了進來,準備将嚴延年帶走。
此時,嚴延年回想起母親此前的勸阻,心中凄然,忽然之間便心灰意冷,對身旁的鎮撫司兵丁說道:“我自己會走!”
幾名鎮撫司兵丁見狀也沒有用強,嚴延年對着鎮撫令趙怆拱手說道:“還請鎮撫令稍等一下,容我更衣!”
鎮撫令趙怆微微沉吟一番,點頭說道:“那就給嚴大人一炷香的時間。”
說完,鎮撫令趙怆便對幾名部下點了點頭,四名鎮撫司兵丁押解着嚴延年前往後堂更衣。
鎮撫令趙怆環視四周,便對剩餘的手下說道:“四下搜查一下,看看有什麽有用的!”
“諾!”
一衆手下便開始搜查起來,在大堂内外翻箱倒櫃起來。
突然,從後堂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音,鎮撫令趙怆猛然一驚,大吼道:“快去看看!”
大隊人馬正要趕往後堂,鎮撫令趙怆也拔出腰間長劍,正要沖過去。
忽然一名鎮撫司兵丁從後堂趕來,身上還沾染着鮮血。
“啓禀大人,犯官嚴延年在後堂拔劍自刎了!”
“什麽!”
鎮撫令趙怆聞訊頓時臉色蒼白起來,這下自己的差事可算是辦砸了!
“你們是怎麽看管的人!”
“請大人責罰!”
那兵丁叩拜在地上,說道:“犯官嚴延年剛一到後堂,便猛然踢翻了衣架,将卑職等人攔住,而後便拔出了架上的長劍。屬下等人紛紛上去阻攔,卻不想那嚴延年武藝不俗,屬下等人一時間近不了身,一個不留神便讓其自殺了!”
鎮撫令趙怆穿着粗氣,恨恨的說道:“今日算是栽了!咱們鎮撫司的臉面算是沒了!”
說完,鎮撫令趙怆便大步走到了後堂,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嚴延年,對手下說道:“去!找一副棺椁來,将犯官嚴延年入殓。今日便帶起返回長安城!”
“諾!”
未央宮,宣室殿。
刑部尚書樊明叩拜在地上,臉色很不好看。
天子劉洵的臉色更是鐵青,冷聲說道:“鎮撫司辦的好事!朕真是沒想到,那嚴延年竟然能夠在鎮撫令的看護下,自殺得手!”
“臣禦下不嚴,請天家責罰!”
天子劉洵大聲說道:“如今朝野上下會有什麽議論?各地郡國的豪強勢力會怎麽看?”
“嚴延年可以被朝廷明證典型處死,這樣任何人都無話可說。可是,嚴延年卻自殺了,這其中就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間,足以讓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
“臣,死罪!”
天子劉洵說完之後,好像有些疲憊一般,靠着椅背重重歎息一聲。
“刑部立即将嚴延年畏罪自殺之事公布出去!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能再有任何的隐瞞,否則就會越描越黑!”
刑部尚書樊明叩拜說道:“臣,領旨!”
“唉!”
天子劉洵歎息一聲,說道:“可惜了,可惜了!”
刑部尚書樊明離開之後,門下令蕭望之奉旨趕來,剛一進門,天子劉洵便開口說道:“嚴延年在河南郡太守府衙畏罪自殺了!”
“啊!”
門下令蕭望之聞言大吃一驚,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天子劉洵繼續說道:“門下省新聞部要立即動起來,加大聲讨豪強勢力的力度,盡可能将嚴延年自殺之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門下令蕭望之意識到自己将面對何等的壓力,不過還是堅定的拱手說道:“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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