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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宣室殿。
中常侍耿國跟随鎮撫卿樊明、廷尉路溫舒一同監斬完畢,在見證了霍家的覆滅,以及霍家衆人被斬首的慘狀之後,中常侍耿國面如死灰,對于朝中的權柄争端有了更爲深刻的認識!
此時,中常侍耿國走到了宣室殿大門外,隻覺得兩隻腳非常綿軟,差一點就要坐在地上,可還是咬着牙堅持着,走進了宣室殿内。
“啓奏天家,霍家衆人,已經盡數伏誅了!”
天子劉洵的臉色微微變色,雖然自己對霍顯、霍禹等人恨之入骨,但是自己畢竟是從後世來的,見慣了後世的法治和人文,對于這一次動辄殺伐數千人的大案,天子劉洵的心中還是免不了爲之動容。
“呼!”
天子劉洵長出一口氣,微微搖頭。
中常侍耿國見狀不由一愣,還以爲天子劉洵心中的怒火還未消散,便拱手說道:“天家,那霍顯、霍禹已經被腰斬,當時二人都斷爲兩截,行刑過後二人還未氣絕,仍然在地上慘叫哀嚎,那霍顯甚至還在地上不斷爬動,二人形容非常之凄慘,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中常侍耿國想要描繪一下行刑時的慘狀,以此來消弭天子劉洵心中的怒火,卻不成想更加深了天子劉洵心中的糾結。
“好了!”
天子劉洵揮了揮手,而後說道:“如今霍家已經伏誅,就不要提及這些人了!”
“諾!”
天子劉洵沉吟了一番,而後說道:“去将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找來,朕有事要說!”
“諾!”
很快,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紛紛趕到了未央宮宣室殿。
天子劉洵直截了當的說道:“如今霍家已經伏誅,朝中上下皆以皇權爲主,朕心甚慰!”
短短一句話,頓時就讓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愣在了當場,衆人都意識到,自己面前的天家已經不是當年的那位少年,而是真正掌控大漢帝國權柄的天子!
衆人紛紛拱手稱諾。
天子劉洵繼續說道:“可是如今各地郡國之中,可謂是遍地豪強,這些豪強平日裏兼并土地、蓄養門客、積累财富,是我大漢的一大隐患,朕絕不能視而不見!”
衆人聽到這裏都是非常驚訝,天家剛剛鏟除了霍家,眼下漢軍将士出征在即,正在西域整軍備戰、囤積錢糧,天家爲何突然将矛頭指向了各地郡國之中的豪強?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都是非常不理解。
尚書令魏相說道:“天家,豪強之害世人皆知,當年孝武皇帝便出手打擊豪強,可是收效甚微,沒過幾年各地豪強的勢力便紛紛恢複如初,可見豪強的勢力是多麽之大!所以,臣建議此事應從長計議,最好等到北征匈奴之戰結束之後,再做定奪!”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也是頗爲贊同,拱手說道:“啓奏天家,臣也贊同尚書令的建議,如今朝廷應将北征匈奴之戰當做第一要務,萬事都要以北征大戰爲首,切不可在這個時候引起内部的動蕩!”
天子劉洵微微皺眉,看向了禦使大夫丙吉,問道:“禦使大夫怎麽看?”
禦使大夫丙吉沉吟了一番,說道:“天家,此事事關重大,臣以爲豪強必須鏟除,否則朝廷的政令便無法直達鄉野!但是豪強的勢力之強大、人數之衆多、分布之廣泛,也讓朝廷頗爲忌憚,即便朝廷下定決心要鏟除各地豪強,也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情。所以,還請天家三思,慢慢謀劃,不要急于一時!”
聽完了三人的意見,天子劉洵微微歎息,說道:“朕明白三位愛卿所言都是正理!可是朕也有自己的打算,三位愛卿不妨一聽!”
“諾!”
天子劉洵說道:“眼下朝廷正在謀劃北征匈奴的大戰,同時還在各地郡國修建馳道網絡,布局各種新型的工坊,開銷極其巨大!雖然朕已經開征了礦稅,并且有商貿司賺取的盈利,但是朝廷今年的收支依然是赤字,而且更勝去年!”
聽到這裏,衆人都恍然大悟,原來天家缺錢了!
天子劉洵冷笑一聲,說道:“如今朝廷爲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将積累數十年的财富散了出去,可是各地郡國的豪強卻在大肆斂财,不斷壯大實力,朕豈會容他!所以,打擊各地郡國的豪強,朕勢在必行,絕不會拖延下去!”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三人都沉默了,天子劉洵所說都是實情,并且也是解決當前朝廷财政困難的最好、最快的辦法。
隻要朝廷能夠重拳出擊,打擊各地郡國的豪強勢力,朝廷便可以迅速收繳海量的農田和錢糧,可以解放大量的奴仆、人口,朝廷便可以獲得極大的稅賦來源!
這時,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眉頭緊鎖,說道:“天家要知道,豪強的力量非常強大,如果以錢糧和直接掌控的人口數量來說,各地郡國豪強的勢力甚至還要超過霍家!所以,天家一旦決定打擊各地郡國豪強,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絕不能期盼着可以輕易獲勝!”
天子劉洵笑着說道:“朕可從來沒奢望能夠輕易獲勝!當年孝武皇帝是何等的英武,不也沒能徹底掃清各地郡國的豪強嗎?”
“那天家這是……”
天子劉洵說道:“朕不奢望短期之内便能徹底鏟除各地郡國的豪強,但是朝廷必須要有态度、要有行動,要開始着手處置各地的豪強,絕不能讓那些豪強繼續做大!”
“朕擔心,如果朝廷再部隊各地郡國的豪強勢力加以控制,隻要時間足夠,那些豪強難保不會與門閥相勾結,到時候就連朝政都會被這些人所左右!”
聽了天子劉洵的一番話,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畢竟三人本身就是門閥士族的代表。此時天子劉洵擔心他們這些門閥士族與豪強勾結、把持朝政,敲打的意味太明顯了!
尚書令魏相拱手說道:“天家,豪強以武犯禁,朝廷加以限制理所當然,隻是朝廷應該通過何種方式來限制,就需要深思熟慮了,大前提便是絕不能引起各地的動蕩!”
天子劉洵聞言大笑了起來,說道:“朕自然已經有了計劃,隻是需要三位愛卿的鼎力相助!”
天子劉洵等的就是這句話,尚書令魏相既然做出了讓步,天子劉洵自然要乘勝追擊。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隻好拱手說道:“請天家吩咐!”
天子劉洵說道:“其實也沒什麽,朕已經部署好清掃各地豪強的計劃,隻是擔心朝中與各地郡國豪強有所牽連的大臣,以及長安城内的門閥士族會站出來阻攔!到時候,朕需要三位愛卿穩住朝中局勢,并且彈壓長安城内所有站出來反對的門閥士族!如何?”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聽到天子劉洵竟然已經做好了針對各地郡國豪強的計劃,心中都是大吃一驚。
此時天子劉洵剛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鏟除了霍家,轉眼就完成了針對各地郡國豪強的部署,天子劉洵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做的這些事情?
“難道天家在對付霍家的同時,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清掃各地郡國豪強了?”
此時,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心中都滿是疑問,同時對天子劉洵越發的看不透,也更加的敬畏。
“怎麽?三位愛卿有難處?”
眼見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猶豫着沒有立即領命,天子劉洵笑着詢問着。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拱手說道:“臣等遵旨!”
當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尚書令魏相,禦使大夫丙吉走出宣室殿的時候,三人已經大汗淋漓,心中震撼不已。
三人一同走出了宮門,朝着複道而去。
期間,禦使大夫丙吉感歎道:“天家威勢與日俱增,城府和手腕也越發的高超,我已經跟不上天家的視野了,真是老了啊!”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笑着說道:“禦史大夫正值壯年,怎會有這種想法?隻是天家的謀略太過深邃,每每想起來,不知天家下一步将會在何處落子,所以咱們才會有這種感覺吧!”
“唉!”
禦史大夫丙吉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旁邊,尚書令魏相忽然說道:“我有一言,還請二位大人幫忙參詳一番。”
“尚書令請講!”
尚書令魏相說道:“如今朝中權柄已經盡在天家手中,可是天家依然要清除各地豪強勢力,盡收天下各地郡國之權威,依我之見,天家是想要牢牢控制從朝堂到鄉野的所有權柄,對大漢徹底掌控!”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和禦史大夫丙吉聽到這裏都是微微變色。
尚書令魏相忽然将聲音壓低,說道:“天家如此集權,究竟是想做什麽!難道僅僅是爲了打匈奴?”
大司馬、富平侯張安世和禦史大夫丙吉聞言駭然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