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大人蹲在地上,用手拂去石闆上的塵土,裏面赫然出現了一些雕刻的紋路。
我和卡特琳娜、赢黎也都蹲下來幫忙,很快便将祭壇之上的石闆清理出來,這些石闆上好像是描繪了祭壇正在舉行着某種儀式,而且無數縱橫交錯的石槽布滿整個石闆,這些石槽看起來組成了一幅我從未見過的圖案。
布魯斯坐在祭壇邊緣的石頭上,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奈地動作,并對我說:“事實上我們的運氣還不錯,這應該是座用于祈福的神佑祭壇,據祭壇魔法石闆上的浮雕所記載,如果想在神佑祭壇上舉行靈魂儀式,需要奈法蘭祭司獻祭自己的鮮血,很遺憾,我不是奈法蘭人。”
赢黎和卡特琳娜、海倫娜、貝姬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我的身上,她們的眼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擔憂。
“需要獻祭我的鮮血?”我擡起頭,望着布魯斯大人問。
布魯斯大人說得很直接:“對,隻有奈法蘭人的鮮血才能讓這座祭壇運轉。”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腳下那些浮雕上,我這才注意到那幅浮雕所繪畫面,上面夠模糊地展示出祭祀的畫面,那是四位老祭祀同時站在祭壇頂部,他們用刀子割開自己的手腕,讓鮮血流淌在祭壇上,一個人跪在祭壇中間,在他的頭頂上出現了一位展開雙翼的天使,這位天使在畫面中大放光芒,雙手在胸前呈現祈禱狀,頭上戴着帽兜,看不清他的面孔。
我猶豫了一下,才對布魯斯大人問道:“布魯斯大人,我很想知道,假如這不是奈法蘭人用于祈福的神佑祭壇,而是超度靈魂的神罰祭壇,想要開啓那座祭壇的話,也需要獻祭奈法蘭人的鮮血嗎?”
布魯斯大人坐在祭壇頂部邊緣的位置,聽到我的問題稍微愣了一下,之後便搖搖頭對我說:“不需要。”
見我盯着他,布魯斯大人繼續說道:“如果是在神罰祭壇上舉行靈魂喚醒儀式,按照惡魔之間的等價法則,我們需要獻祭的祭品應該是個純潔的靈魂。”
“……”祭壇上的衆人陷入了沉默。
如果将神罰祭壇看成向惡魔獻祭的祭壇,那麽神佑祭壇就應當是向天使獻祭的祭壇,獻祭一個人的靈魂遠比獻祭出一些鮮血殘酷得多,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找不到更多的奈法蘭人。
隻有我自己,我用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這一刻,我想自己臉上的笑容一定很難看。
“呵,布魯斯大人,需要我獻出多少鮮血?”我想布魯斯大人問道。
大概這也是祭壇上所有人最關心的事。
“這個很難做出估算。”布魯斯大人望着我,非常認真地說:“如果決定開啓靈魂喚醒儀式,那麽在祭壇被激活之前,就需要一直向祭壇獻祭你的鮮血,沒有我的示意,就不能停下來,否則就會前功盡棄,你能做到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根本不敢去看身後的赢黎和卡特琳娜。
剛想回答,布魯斯大人在這時候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不必急着回答我,好好地想想再做決定,我再轉一轉,也許還能找到其他開啓方式。”
……
我和赢黎肩并肩坐在祭壇頂部的石階上,舉目遠眺面前這片風景如畫的山谷,大裂縫之外那片茂密的叢林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綠毯,大裂縫處懸挂着數十條瀑布,在隆隆地轟鳴聲中,那些瀑布奔騰着湧入地淵之中。
眼前這座城市廢墟被幾十根石峰環繞着,原本這裏是一群飛龍的領地,這裏雖然淪爲一片廢墟,但是卻被保護得很好,到現在我們還能在廢墟中找到一些奈法蘭人所留下的痕迹。
赢黎将頭枕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她心裏充滿了擔心和憂慮,隻是沒說出來。
我攬着她的肩膀,隻能硬着頭皮對她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爲今天這場儀式而準備,所以……如果你想勸我的話,我隻能說一聲‘抱歉’!”
“你決定了嗎?”她扭頭盯着我的臉,問道。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說:“是,我希望能看到她活過來,不管她是格林帝國人,還是被元素世界遺棄的元素之靈,隻要她可以恢複殘缺的記憶,能蘇醒過來,這就是我的目标。”
“那就去做吧。”
赢黎非常幹脆地對我說道,隻是她流露出的眼神,并沒有她的話語那樣幹脆。
我握緊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心全是汗水。
“嗯,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想讓話題變得輕松一點,于是說道:“如果這次能夠喚醒果果姐,或許我還可以請布魯斯大人将你身體裏那位公主殿下分離出來,她的那個迦娜魚人身體我們還爲她保存着呢!”
聽我這樣說,赢黎狠狠地瞪着我,表情認真地說:“那……我也有個決定。”
“什麽?”我問她。
此刻,赢黎的眼瞳居然在黑色與海藍色之間不停地變幻,讓我有些分辨不出坐在我身邊的人究竟是赢黎,還是艾瑞利爾公主,她身上地氣息也從火焰與海水之間不停地轉換,就連聲音仿佛也是兩個人同時再說:
“我不想/讓艾瑞利爾公主/回到她(我)的身體裏,我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雖然感覺自己的什麽東西都需要與她分享,但是偶爾也能收獲到雙份的快樂,而且她(我)也不想再成爲一條美人魚,這是我(她)和她(我)共同的決定。”
某些字眼居然是兩個人的聲音,我不知道赢黎是怎樣做到的。
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并試着對她勸說道:“其實兩次靈魂喚醒儀式不需要在同一時間舉行,可以等我完全恢複過來,有了充分的準備再進行,不用擔心我會被吸幹鮮血,我身體裏面擁有獸人的血,擁有強大的自愈力,而且還有蘇在……”
赢黎沒再說什麽,隻是一臉平靜地看着我。
我知道性格溫柔的赢黎心裏面有着怎樣的固執,當她堅持一定要做某件事的時候,我就該閉上嘴。
……
八名野蠻人奴隸擡着一塊巨大冰棺緩緩地沿階而上,他們厚重的鐵靴踏在祭壇的石階上,每走一步,那些台階上的基石仿佛都在不斷地開裂,巨大的冰棺足有七八米長,兩三米寬,在炎熱的蠻荒雨林,這座冰碑被野蠻人從辛柳谷中擡出來,就不斷地冒着寒氣。
半透明的冰棺裏面封印這已經進化成冰元素之靈的果果姐,一道道無形的水元素鎖鏈穿在冰碑裏面,形成一座封印法陣将她禁锢其中,那些水元素鎖鏈隻有水元素親和度達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感知到。
當這座冰碑被野蠻人奴隸擡出辛柳谷之後,海蒂老師就一路跟随在冰碑一側,她在這一刻釋放出自己強大冰元素的力量,讓自己化成冰元素之體,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冰雕,她面無表情看着果果姐,卻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空洞的眼睛裏迸發出來的強烈感情。
當初在帕伊高原上的時候,我從來沒想過,強巴赫居然會有這樣一位可怕的‘情敵’,也不知道那個家夥和維魯兩個人究竟跑去了哪裏,我寫給他的那幾封信就像是很大海一樣,本來這場靈魂喚醒儀式,他無論如何都該到場的。
冰棺裏面的果果姐,雖然此刻還保留着她生前最後一刻的樣子,但是整個人完全就是冰元素之體,與海蒂老師現在這幅模樣倒是無比的契合。
冰棺的另外一側,跟随着在一旁的則是安妮和蘇姐妹倆。
看到封印着果果姐的冰棺被強壯的野蠻人奴隸擡出來,安妮和蘇姐妹倆終于意識到,這場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地靈魂喚醒儀式馬上就要舉行,果果姐即将從冰棺裏面醒過來,她們倆跟随在冰棺旁邊,有些失神地望着的半透明的冰棺,在某種陽光折射的角度下,大緻能夠看到果果姐模糊的輪廓。
布魯斯大人穿着象征這魔導師身份的夏隆魔法長袍站在祭壇之上,那柄惡魔尖牙法杖已經被他收起來,如今手中握着的是一隻彎彎的銀色号角——‘靈魂号角’,這是我從海妖後裔賈斯特斯手裏借來的,整個号角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彎曲的牽牛花,一波波魔法光暈從靈魂号角上面蕩漾開,居然讓我感覺周圍的世界有點不真實。
看到我跟随着冰棺再次走上祭壇,布魯斯大人吸了一口氣,沉聲問我:“決定了?”
“是的,布魯斯大人。”我平靜地回答。
布魯斯大人沒有在說什麽,他轉過身走到祭壇中央,掏出一隻口袋,從裏面摸出高級魔晶石,一顆接着一顆鑲嵌在祭壇石槽的數個節點上面,整個祭壇立刻充滿了魔法氣息。
布魯斯大人讓那些野蠻人奴隸将冰棺擡到祭壇中央,冰棺轟然落地,整個祭壇頂部都随之微微一震。
野蠻人奴隸們有些畏懼海蒂老師,退下去的時候都是遠遠地繞開她。
布魯斯大人布置完十二顆高級魔晶石之後,這才走到我面前,從我手中取走那枚靈魂寶石,放在冰棺之上的。
緊接着,他對我說:“展示出你最強大的狀态,這樣從你身上流出來的鮮血才能充滿強大的魔法氣息,也許會更快激活這座祭壇……”
我點了點頭。
他又走到蘇的面前,目光有些複雜的望着蘇,對她說:“你要施展最強的治愈術,隻有神聖禱言的力量才能讓他短時間内快速恢複。”
蘇也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随後他又走到安妮和卡特琳娜面前,對她們倆人說:“你們倆要不停地割開他的手腕,在強愈術之下,他的傷口會無比快速的愈合,隻有不斷地割開他的手臂,這樣才能一直保持他手腕處于流血狀态。”
說完這些,他深深地看了卡特琳娜一眼。
我輕聲的念誦着魔咒,并将四根石柱圖騰釋放出來,四米多高的石柱圖騰分别聳立在祭壇的四個角落。
布魯斯大人有些詫異地看着我,他大概是沒想過我居然能釋放出獸人薩滿的圖騰之力。
随後,在我的腳下蕩漾起一片金色海浪,這片海蔓延到整個祭壇頂部,頭頂烏雲翻滾,電蛇湧動,身後浮現出一座大青山,無數龍卷風在金色海上掠過——這是屬于我的‘勢’,雖然有些騎士磅礴了一些,但是布魯斯大人卻顯得一臉平靜。
一隻由無數電弧串聯而成翅膀和一隻有無數風旋拼湊成白色羽毛的翅膀,從我的背後左右肩胛骨上破壁而出,‘呼’的一聲在我的身後展開,我此刻居然懸浮距離地面半英尺的地方,狂暴的電翅引爆了頭頂上烏雲中的電蛇,那些電蛇居然在我身後形成無數雷瀑。
無數風旋圍着我的身體不停地旋轉。
我拿出一把薄皮小刀,輕輕地劃開手腕,鮮血順着手臂流進祭壇地面上的凹槽裏,可惜僅僅幾秒鍾之後,我手腕上的傷口就有開始快速愈合。
卡特琳娜和安妮分站在我身體的左右兩側,卡特琳娜沒有什麽猶豫,用手裏的匕首繼續劃開我的手腕,讓我的鮮血繼續淌出來,安妮卻沒想到我在沒有接受任何治療的情況下,手腕的傷口居然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隻能學着卡特琳娜的樣子,咬着牙,臉色有些蒼白地割開我的手腕。
她們倆要不停地割着我的手腕……
我發現随着鮮血不停地流到祭壇上的石槽裏,安妮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卡特琳娜的眼睛卻是越來越猩紅……
蘇坐在我對面,表情有些複雜,不敢有片刻地遲疑,開始對我進行快速治療。
在這種狀态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我的意識有些變得模糊,就聽見布魯斯大人在我耳邊輕喝道:“吉嘉,你還能堅持嗎?”
我讓勉強振奮精神,激發出身體魔法天賦——法力之潮,一波波的水元素法力灌輸到我的身體裏……
就在我意識變得有些渙散的時候,隐隐約約聽見布魯斯大人說了句:“可以了……”
安妮臉色蒼白地停住手,卡特琳娜飛快地拿出止血繃帶爲我包紮傷口。
我的目光落在布魯斯大人身上,隻見他走到冰棺前伸手按在冰棺上面,隻聽他口中飛快地吐出一句咒語,那隻放在冰棺上面的手居然伸進了冰裏面,就在我們目光的注視下,一把扯斷了封印在果果姐身上的冰元素鎖鏈。
下一刻,冰棺裏面的果果姐猛然睜開雙眼,明明冰元素之靈沒有眼瞳,但是那一刻我分明感受到她睜開了雙眼。
堅如金石的冰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揉搓着,冰棺慢慢轉化成果果姐的身體,一具足有六米多高的冰雕樹立在祭壇上,果果姐有些空洞的眼睛從祭壇上每個人身上掃過,随後便張開雙手,發出一聲刺入靈魂的尖銳尖叫。
那種靈魂沖擊沖擊着我的精神之海,讓我在這一刻有些頭暈目弦。
布魯斯大人撈起掉落在祭壇上的靈魂寶石,面色有些凝重看着祭壇中央的果果姐的冰元素之靈,将手裏的靈魂寶石按進果果姐冰元素之靈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