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前夕,天邊剛剛浮出魚肚白,深藍色的夜幕正在逐漸的褪色,群星開始慢慢的隐去,遠處馬紮羅山的山景沉浸在如墨一樣濃濃的夜色裏,夜空中像是有一隻神奇的手,一點點的将黑夜擦拭成白晝,街道兩側的路燈一盞接一盞的熄滅。
這個時候人們還都沉浸在夢鄉,深深地陷入沉睡之中,伴随着初升的太陽,這座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城市一點點的醒過來。我忽然間從沙發上驚醒過來,感覺就像是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在遠處看着我,那個人的身影藏在霧霭後面某處屋頂之上,那種身臨其境的危險,就像是束縛在我身體上的枷鎖,讓我沒有辦法呼吸。
感覺有一股濃烈的殺意從很遠的地方将我鎖定,那種感覺讓我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将我浸入冷水裏,我試圖張開嘴呼喊掙紮,卻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外面大街上的一串清脆地馬蹄鈴聲,将我從睡夢裏驚醒,我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渾身冒出一身黏糊糊的冷汗。
我的異狀讓伏在我腿上的卡蘭措也猛地驚醒過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淡淡地殺意,她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如臨大敵一般猛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像一隻雌豹一樣躍到窗戶口,如臨大敵一樣盯着窗外……
……
一抹黑色的光影無比迅捷沖出庭院,他渾身包裹在黑色的長袍下面,像風一樣的輕盈。
如果不是院外鱗馬的嘶鳴,恐怕我已經被他在睡夢中殺死了,竟然有這種可以在人陷入深度睡眠的時候,将人困頓于夢中無法醒來,然後在施展手段将人殺死,這是刺客中最爲古老傳承‘造夢者’的刺殺技能,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被我遇見。
若不是那輕輕地馬蹄鈴聲,将我喚醒,也許我和卡蘭措已經死于這位夢魇刺客的手中。
想到這,我後脊梁骨不禁冒出一股涼風來。
從魔法腰包裏拽出了那把瑟銀長筒獵槍,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箭步沖出去,腿上還有些微微地發麻,但是我全然不管這些,推開房門追出去。
這時候,那道黑色的人影已經沖到了街上。
‘沖鋒’
一團白光徑直的沖向那道逃逸的黑影,白光中裹挾着一位身穿銀甲的騎士,他的身前頂着一面‘騎士之盾’,另一手裏握着一把十字軍長劍,這位騎士沖鋒的速度,似乎達到了極緻,發出一種如奔雷一般的破空聲。
像堵牆一樣,直接擋住了黑影的去路。
我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在下一秒兩個人之間的碰撞,當然,身穿着金屬铠甲手持盾牌的騎士擁有着極大的優勢,如果被白銀戰甲的騎士沖鋒撞實,那黑影很可能直接被撞飛。
卡蘭措站在門口,拉開獵弓,那隻羽箭已經鎖定在黑衣人的身上。
我停下了腳步,端起了手裏的瑟銀獵槍,那條彈道清晰的出現在我的眼中,隻等着那位被白光裹住的銀甲騎士将黑衣刺客攔下來,我就開槍……
可是,就在騎士所化的白光剛剛觸及黑衣刺客衣角的時候,那位黑衣刺客竟然‘篷’的一聲,化成一縷黑色的迷霧飄散在空氣中,而那位銀甲騎士一下子撲個空,有些愕然地站在原地,憤恨地揮動着手裏的十字軍長劍,四處環顧,想将隐遁在暗處的黑衣人找出來。
心中急切想要抓住那位遁于黑暗中的刺客,我知道這種隐遁之術,最忌諱‘範圍法術傷害’。
一時間被恨意沖昏了頭,根本沒管那麽多,直接從背包裏摸出一張‘霜之新星’卷軸,口裏飛快的念出一句咒語,然後展開手裏的卷軸,将那卷軸直接向銀甲騎士腳下砸去,淡藍魔紋法陣在卷軸飛落的途中不斷的擴大,那些魔法符文在空中發出燦爛的顔色。
我甚至沒有正面看那騎士一眼,直接在他的面前凝出一面冰盾,擋住他的全身。
魔法卷軸上面的符文全部顯現出來,無數水系魔法元素在空中急速的凝聚,然後驟然空氣變冷,就像是所有的空氣猛地被卷軸吸進了亞次元空間,四周所有的空氣都急速地向魔法卷軸處凝聚,下一秒鍾,仿佛一切都要靜止了。
巨大的冰環兒從卷軸放出的魔紋法陣中浮現出來,以無法阻擋之勢,向四周擴散,這股冰環将所能遇見的阻礙之物全部凍結成冰。
那位黑衣人竟然像是一隻大鳥一樣懸在半空中,被‘霜之新星’凍得結實。
卡蘭措的獵弓竟然先我一步,‘崩’的一聲,射出一支羽箭,在空氣中隻能看到一閃而過的一道虛影,眼睛很難追逐到疾馳中箭矢。
緊跟着,我手裏的獵槍也‘砰’的一聲響了,一條火舌噴吐而出,那顆帶着‘火舌武器’的彈丸飛速的旋轉着,射向空中化成一坨冰雕的黑衣人,箭矢毫無阻礙的射中了從空中向下掉落的冰塊裏的黑衣人,羽箭深深地釘入冰塊中,冰塊上面布滿了裂紋。
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
那顆鉛丸随後也射進冰塊上,‘火舌武器’爆裂的火焰力量直接在冰塊的表面炸開,冰塊碎裂一地。
一隻人形木偶從冰塊中顯形,‘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竟然摔得四分五裂,木偶上篆刻着無數精細的魔法符文。
那隻木偶的胸口上插着一根羽箭,頭部中央有一個鉛丸打出來的黑洞,整個木偶身上的魔法力量竟然飛速的流逝着,那些魔法符文也逐漸的暗淡下來。
‘替身人偶’,奧利安娜魔法傀儡商店裏,除了魔法假肢以外最爲出名的魔法道具:可以替使用者抵擋一次同級别或同級别以下的魔法傷害。不過這種魔法道具,也是出了名的價格高昂,絕對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它的價值絕對不亞于一件一級魔紋構裝。
要知道一般的小貴族家庭,擁有一套魔紋構裝的話,能世代傳下去,那套魔紋構裝也是一筆豐厚的财産。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有錢人,才能毫無顧忌地使用出這種價格無比高昂的‘替身木偶’,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這種極爲奢侈的魔法物品,也在商店裏遠遠地駐足觀望欣賞過,當然那麽遠的距離根本就看不到什麽,現在有這麽個已經損壞的‘替身人偶’,我也不肯浪費,飛快的從地上将它們撿起來,飛快地裝進魔法腰包裏。
一身銀色戰甲的路易斯,這時候,才将擋在他面前的冰盾一劍斬碎,然後邁步走上來。
我見到來幫忙的人竟是路易斯,才恍然他一定是跟着那幾輛裝載着物資的馬車,親自從翡翠海灣趕來的,沒想到他意外的來到,竟然陰差陽錯的救了我和卡蘭措,我暗暗地想:幸好他能夠親自來啊,看起來那刺客非常的畏懼他。
路易斯冷冷地哼了一聲,“追!”
此時,他的臉色陰沉得像是要殺人一樣,随手将手中的‘騎士之盾’丢到一邊兒,轉身不顧一切地向車隊那邊飛奔。
真不知道那黑衣人和他有多大的仇怨,說起來,應該是我更恨那黑衣人吧!
我站在他身後,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大步的跑向車隊那邊,心想:他還真是一副嫉惡如仇的性格。
……
“上屋頂,他在那邊!”卡蘭措對我輕聲地說,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街道斜對面的那所民宅。
我似乎也感覺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殺意,沒有任何地遲疑,直接向自己家的房子跑。
卡蘭措緊緊地貼在我的身後,我們默契地沖到門外,卡蘭措向前助跑了兩三步之後,擡腳踩在窗台上,另一隻手摸在屋檐上,像一隻靈貓一樣翻上了屋脊。
我沒有卡蘭措這麽出色的彈跳力,隻能從房子的窗台向上攀爬,幸好小時候經常攀爬高大的雷霆犀,那些技巧沒有完全忘掉。
雖然動作有些不雅,但也算是身手靈活地爬上屋脊。
我有些微喘,手裏端着瑟銀長筒獵槍,眼睛穿過層層迷霧,尋找剛剛在那邊屋脊上監視我的那位刺客。
隻看到在遠處淡淡地迷霧中,一抹淡淡地殺意像是潮水一般退去,一位身材高大黑衣人,全身都包裹着灰色的繃帶,其中一顆眼睛在霧沼中發着微弱的紅色光芒,他見我端着瑟銀長筒獵槍,槍口的準星已經對準了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從屋脊上躍下,消失在院落之間。
還沒等我将獵槍放下,那道黑影再次從屋脊後面閃出來,幾個彈跳之後,瞬間消失在濃霧之中。
我記起在昨天從那個精靈酒館裏出來的時候,就有過被人監視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就是這位逃進迷霧中的刺客。
卡蘭措想要追過去,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随後說道:“算了,不要追,帝都這邊的環境你不熟悉。”
我問卡蘭措:“你看到他了,是麽?”
卡蘭措點點頭,有些奇怪地說:“很奇特的刺客,我竟沒有覺察到他靠近,我是狼族的獸人,獸人部落中耳朵最出靈敏的部族!”
“他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讓我們陷入夢鄉,根據魔法學院裏面古老的魔法書記載,這是一種很古老的暗殺職業‘造夢者’。”我對卡蘭措解釋這個職業的來曆,與擅長的魔法技能。
最後,話音一轉,我向她說道:“不過我怎麽覺得,後面出現的那位黑衣人與前面的那位,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呢?”
“我從後面那個刺客身上,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我能聞到獸人身上的味道,可惜并不是狼族獸人,我能感覺到。”卡蘭措又對我說:“還是将魯卡從水系生态園裏的植物園中叫回來吧,你身邊需要有個戰士保護你。”
“再讓我想想!”我對卡蘭措說。
……
這時候大街上傳來一聲駿馬的嘶鳴,一位身穿着精緻銀色鱗甲高大騎士騎在麟馬上,馬鞭在空氣中甩出一個十分響亮的鞭哨,那匹麟馬載着騎士,化成一抹流星向那迷霧中的黑影追了過去,正是返回到車隊裏路易斯,他騎着一匹戰馬,揮舞着馬鞭,沿着長街追下去。
路易斯隸屬于皇家鷹獅騎士團,是一名出色的禁衛軍騎士,他的騎術非常精湛。
那匹馬放開四蹄狂奔,輕松的越過低矮的灌木牆,轉眼也在街口處消失不見了,幾位路易斯的扈從,像是幾道旋風一樣,騎馬追了過去,大概是擔心路易斯有什麽閃失。
街上停着五輛載貨的魔法篷車,上面擺着一口袋一口袋的麥粉,擺放得整整齊齊,另外一輛馬車上放着棉布和麻線,想不到他們竟然來得這麽早。
每輛馬車上都坐着一位禦者,巴德站在車隊的最前面,雖然他的臉色有一些不好看,但是他卻故作鎮定地和一衆騎士守在魔法篷車的兩旁,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那些騎士們并沒有因爲突發事件有任何慌亂,他們站在車隊的兩旁,将身體站得筆直,沒有人敢交頭接耳的議論,每一位騎士都保持着警覺,默默地注視着四周的情況,如臨大敵。
我從屋脊上,順着瓦片迅速地滑下來。
卡蘭措站在屋檐地下,她趁機伸手将飛落下來的我接住。
幸好此時巴德已經腆着肚子從街上走進來,緩解了我們的暧昧與尴尬。
他的皮靴重重地踩在院子裏的草坪上,草屑順着他的鞋跟不斷的向後揚起,看到卡蘭措的時候,巴德的眼中也閃出了一抹驚豔之色,他謙卑地走上來,然後非常親切地說:“吉嘉男爵,您列在需求名單裏的那些物資已經全部準備齊了,需要幫您運進房子裏去嗎?”
我用手比劃着,說道:“可以,再此之前,請幫我将地下儲藏室裏的那些初級魔法草藥搬出來,那些魔法草藥是我向路易斯公子承諾的。”
“十分榮幸,能夠爲您服務!”巴德說話的時候,姿态擺得很低,聽見我讓他們先搬運采藥,眉開眼笑地說道。
“不過說起來,路易斯去追那位刺客,我們留在這兒,真的沒關系嗎?”我皺了皺眉,然後向長街的街口望了望,路易斯就是消失在那個方向,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的消息,我有些焦急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