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叛軍倒在血泊之中,他的額頭正中心有一個雞蛋大小的血洞,從裏面‘咕咕’地冒出紅白相間的液體,他黑色的眼瞳在不斷地凝聚成針狀,渾身抽搐了幾下,身體迅速的變涼,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舉盾,有獵人!”
從甲闆上逼近的叛軍船員中有人高喊了一聲,那些沖在最前面的船員們,身上沒有盾牌的叛軍,馬上放緩了進攻的腳步,手裏拎着鐵木盾牌的叛軍船員卻是向前魚躍翻滾,立刻出現在隊伍的最前面,手裏的圓盾擋住自己要害部位,腳步絲毫不緩地向船艙這邊逼近。
我熟練地從皮囊裏摸出一顆鉛丸按進溫熱的彈倉裏,激發裝置中心位置的魔晶石亮起一抹光芒,一絲微弱的魔力輸送進激發裝置的魔法陣中,這時候我的心一片空靈,就像是寂夜崖頂的一塊頑石,任憑風吹雨打電閃雷鳴也不爲所動。
我的精神之海與外界的景象連成了一片,無數道虛虛實實的絲線在我眼中浮現,每一根絲線的起點都是獵槍的槍口,而終點卻是對面那些叛軍船員,我的槍口指向誰,就意味着他将會受到死神的凝視。
‘砰’
槍聲再次響起,暗紅色的彈道貼着牛頭人肋下射了出去,炙熱的彈丸甚至将他肋下的絨毛都燒焦了,可是他卻渾然無覺地緊盯着前方沖過來的那些船員,咧開大嘴露出滿口整齊的白色牙齒,銅鈴大小的眼睛瞪得溜溜圓。
而那顆彈丸卻從詭異的角度射出來,那顆彈丸直接打在一面鐵木圓盾上,發出‘嘣嘣’兩聲連響。
躲在盾牌後面的盾戰士船員剛剛露出了喜色,甚至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十分好運的擋住一顆獵槍彈丸,那顆彈丸上迸射出的紅色火焰一下子将鐵木盾牌炸得四分五裂,而那顆彈丸速度不減的穿過了盾牌,像是一顆鐵膽一樣砸在盾戰士船員的胸口。
這名叛軍船員包裹着硬皮甲的胸口整個凹陷幹癟下去,他忽然間被這巨大的力道砸得向後跌倒,倒下的半途中,他忍不住張開嘴噴出一口鮮血,血中帶着内髒的碎塊。
旁邊的叛軍船員也不理會同伴的生死,一刻不停地繼續向前沖。
斜下裏沖上一位身材魁梧,動作靈敏的叛軍頭領,他高舉着手裏的鐵木圓盾,手裏拎着一把戰錘,強壯的手臂上肌肉贲張,他踩着靈活不定的步伐一下子沖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狠戾之色,冷酷的眼睛裏滿是貪欲與濃濃的殺機,在他的眼中,溫順的牛頭人一向都是見到血雙腿就會發軟的懦夫。
叛軍們大概是期望着隻要近身肉搏,單憑着巨大的人數優勢,也能攜雷霆之勢将我和牛頭人魯卡設置的防線徹底攻破,因爲綁架莎愛麗公主的計劃不容有失,飛艇如今還在史洛伊特省的境内,而莎公主的姐姐景月大公爵目前就是史洛伊特省真正的王,在某些方面,她對史洛伊特省的掌控度,甚至高過了格林帝國的君主。
沒有人可以在史洛伊特省,承受得起景月大公爵的怒火,這位向來以鐵血手腕著稱的女公爵,本身就是從史洛伊特警衛營裏面摸爬滾打錘煉出來的女将軍,在她的眼中不存在任何的妥協。
可能她的親妹妹,是她目前最大的弱點了。
我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位沖在最前面的叛軍首領,他身上穿着比較精良的皮甲,在他的帶動下,那些船員沖得更加義無反顧,完全無懼自己的生死。
我必須要用獵槍擋住他的腳步,這一刻,這位年輕的叛軍首領俨然已經成爲沖鋒團隊的靈魂,所有船員戰士都跟随着他的腳步在向前沖。
在我的眼中,精神之海創造的那條連接着叛軍首領與槍口的絲線,卻若隐若現非常的不明顯。
我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思考,在叛軍們沖上來之前,盡可能射出更多的彈丸,對我才是更有利的事。
‘砰’
暗紅色的彈道再次出現,在這寂夜中就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筆直向那位叛軍首領射去。
年輕叛軍首領在我勾動機括的一瞬間,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危險,他用盾牌擋住全身的要害,将身體縮成一團,向前滾動幾米遠後,忽然之間,就像一片彈簧一樣,縱身高高的躍起,我竟然完全預判不到他下一刻的落點,他高高的舉起手裏的戰錘,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色的匹練,挾風雷之勢向魯卡的頭頂砸過來。
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第三槍打出去的彈丸,竟然擦着他的腳底飛過去。
彈丸打在後面的一位叛軍的小腹上,巨大的力量與‘火舌武器’爆炸帶來的威力,直接将那位叛軍船員小腹炸爛,他整個上半身像是折了一樣,身體猛的向前栽倒,一頭栽到甲闆上再也爬不起來。
其實,很多獵人和大部分弓手都排斥獵槍,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矮人工匠們制作出來的獵槍威力有限,一般的獵槍隻能在敵人或者獵物的身上開出一個手指頭大小的空洞,這點兒傷害根本影響不到絕大多數野獸的活動能力,也殺不死敵人,所以很多讓更喜歡用威力更強大的弓箭。
我手中的這把瑟銀獵槍,本身威力雖然有限,但是附加了獸族薩滿的魔法技能‘火舌武器’,讓彈丸上附帶了火焰炸裂的魔法效果,一下子讓這把遠程狙擊式獵槍變成了一門小鋼炮,這時候,獵槍顯露出來的威力不禁讓人暗暗咂舌。
那位年輕叛軍首領已經沖到了牛頭人魯卡的身前,他的目标原本是我,卻被牛頭人魯卡巨大的身軀擋在外面。
戰士與戰士學徒最基本的區别就在于身體中‘氣’的形成,正式成爲一級戰士的人,身體各個基本屬性将會有顯著的提升,另外就是身體裏面形成了一種非常玄妙的氣旋,它們會沿着身體的經絡不斷的運轉,從而讓戰士們擁有更強大的身體素質。成功晉升爲戰士的人,在劈斬的時候會帶有劍氣或是刀芒。
這位年輕叛軍首領顯然是一位實力不弱的戰士,随便一記重擊竟能帶起一道清晰可見的匹練。
我擔心魯卡有什麽閃失,果斷的在他身後,給他身上套了三面冰盾。
當第一面冰盾在叛軍首領面前出現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躲在房間裏的我是一名魔法師,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戰錘重重的敲擊在冰盾上,冰盾瞬間碎裂,一股極寒的氣息沿着戰錘傳到他的手臂上,将年輕叛軍首領的整隻手臂都染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叛軍首領的眼中露出一抹驚駭,在他的印象裏,冰盾可并沒有帶這樣的可怖的寒潮。
魯卡已經與我配合了無數次,就連無懼寒冷的野蠻人,在破開我的冰盾之後,都會被冰盾上附着的‘冰焰’凍得打個寒戰,更何況是普通的人族戰士,他的手臂很明顯的變得有些僵硬,揮動手臂的時候,附着在手臂上的冰屑不停地向下飛濺。
血是令人發狂的最好的媒介,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牛頭人魯卡就是這樣的戰士,平時憨厚善良,但是在戰場上發起狂來,就會像瘋子一樣。他懷裏抱着巨型雙刃大斧格,看準時機,一下子擋住了叛軍首領從他頭頂砸下來的戰錘,并在格擋住戰錘的這一刻,張開大嘴大聲的嚎叫了一聲。
魯卡胸中的戰意爆發出來,他雙眼血紅,不管身體前面紛紛射來的箭雨,也不去管從左右兩側殺過來的手拿彎刀的叛軍,反手用力将手中雙刃大斧揮舞起來,趁着叛軍首領停留在空中的這一瞬間,雙手高高舉起雙刃戰斧,狠狠地劈了下來,巨大的雙刃斧也出現了一抹暗紅色的光暈,竟是一層淡淡的血霧。
‘順劈斬’
這個時機選擇的恰到好處,那位叛軍首領敢于這樣勇猛的沖上來,沒有任何負擔的與魯卡硬拼,就是因爲他身後有強大的後援團,隻要他有一秒鍾的喘息時間,後面的同伴們的攻擊就會源源不斷的湧來,就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的将這位牛頭人戰士徹底壓制住,所以他料定魯卡不會在跟他硬拼一記之後,還敢借着力量的優勢繼續乘勝追擊,他認爲魯卡會守住自己身體這道的防線。
可魯卡這時候就像是一頭瘋牛,根本不去管那些攔腰劈過來的彎刀,趁着叛軍首領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時,狠戾地朝他施展了一記‘順劈斬’。
叛軍首領停在空中,低頭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皮甲向兩側裂開,自己整個胸膛在魯卡的順劈斬下,被巨大雙刃斧整齊的劈開。
忽然間,一連串兒的零碎從他的胸腹部流淌下去,劇痛傳到他腦中的時候,他滿眼絕望與驚駭的看着魯卡,不敢置信魯卡竟然不顧自己的生死,出手就是拼出全力,将自己直接擊殺。
“你……”
他似乎很想問魯卡:你怎麽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
可是話到了嘴邊,這位年輕叛軍首領卻已說不出話來,他就像是一片敗革一樣摔倒在地上,胸膛已經完全裂開,最後的一絲生機,也因爲内髒從腹腔中流淌出來,而被完全阻斷,他勉強的睜着眼睛,用最後一點僅存的生機,眼睛緊緊地盯着魯卡。
無數利箭已經射到了魯卡的身上,另外從兩側趁機掩殺過來的兩位叛軍戰士,已經來到了魯卡的身前左右兩側,同時将手中的彎刀刺向魯卡左右兩側的肋下。
就在那位叛軍首領滿心以爲魯卡會與自己同歸于盡的時候,魯卡僅僅做的是用雙臂擋在臉前,一動不動的直接用身體扛着箭雨。
那些看起來十分鋒利的箭矢,射在魯卡的身上竟然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就像是射在岩石之上,随後紛紛掉落在地上,隻是在重要部位裹着一層鐵甲的魯卡,毫發無損地站在船艙的牆壁前面。
“這是獸族的石化皮膚!”
身後的叛軍人群中有人疾呼,我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認得出這個技能。
這時候的我,卻不敢有絲毫的分心,就在魯卡身體左右兩側叛軍沖上來的時候,我凝聚出來的一道水牆出現在魯卡面前,那兩位叛軍想要攻擊魯卡,就必須穿越這面一尺厚的水牆,顯然這兩位叛軍足夠的勇敢,他們果斷的沖勁水牆之中。
這時候身後的叛軍中,已經有人沖出來大喊一聲:“不要去。”
可惜終究是晚了那麽一步,而我等的就是這一瞬間。
“凝冰!”
整個水牆瞬間注入一股寒冰氣息,極寒的霧氣一下子從水牆上湧出來,伴随着咔咔咔的脆裂聲,整面水牆化成一道冰牆。
那兩位手拿彎刀的叛軍戰士直接被凍結在冰牆中。
“啊!”
見到這樣殘酷的情景,後面的叛軍船員們都發出了一聲驚呼,這個時代,魔法師擁有者極其神秘的魔法力量,普通人對于魔法者是極度敬畏的,看到我釋展魔法将同伴凍結在冰牆裏面,這對于其他的叛軍船員打擊很大,在他們的心中,已經隐約有了一絲的懼意。
那位已經瀕死的年輕叛軍首領無力的看着毫發無傷的魯卡,一絲不甘從眼角流露出來,他長長的吐出肺子裏最後一口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
這時候,莫拉雅已經在我身後喊道:“吉嘉,魯卡,我們走!”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從地上撿起長筒瑟銀獵槍,轉身就往房間的門口走,而魯卡也不敢有任何猶豫,抱着巨大的雙刃斧,避開腳下的魔法陷阱,緊緊地跟随在我身後。
這種果斷,是在冬季狩獵風暴之星部落野蠻人的時候鍛煉出來的,有時候,遇見自己無法匹敵的強大野蠻人戰士,就要毫不猶豫的果斷退避,最危急的時候,甚至需要丢掉一切的物資,我們的小隊,能在埃爾城獵鷹小隊中脫穎而出,成爲埃爾城獵鷹圈子裏最有名氣的小隊,不單單是因爲我們擁有‘霜之新星’魔法卷軸,也是有一定其他原因的。
轉過身,我才看見莫拉雅站在房間的門口,她的身上背着臉色蒼白的蘇菲,這時候,蘇菲已經清醒過來,她伏在莫拉雅的背上,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莎愛麗公主站在莫拉雅的身邊。
我和魯卡來到房間裏側的艙門邊上,外面是飛艇的走廊,估計走廊裏也會有一些叛軍船員想要抓住我們,我這時候對魯卡說:“魯卡,你來開路,我們殺出去。”
“好!”對我的話,魯卡從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被魯卡撞破大洞的牆壁那邊,聚集的叛軍船員越來越多,他們圍住了冰牆,想要将冰牆裏的同伴救出來,也有人想要破開冰牆,沖進來追殺我們。
我轉頭對着牆壁洞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果果姐的水元素之靈站在我的身邊,專注的看着我畫出一幅簡單至極的魔紋法陣,果果姐眼中的那種求知欲望變得無比的強烈。
随着口中吐出一連串的魔法咒語,在最後一刻,我嘴裏輕輕吐出‘啵’的一聲。
堵在牆壁洞口的那道冰牆,在我的咒語聲中,轟然崩裂,碎成一片冰粉!
而我們一行五人趁亂沖出了這間船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