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站在安提亞山半山腰上的一塊凸起山岩之上,可以遠遠的望見埃爾城的輪廓,這個城市并不算是一座雄城,但是數百年來,它卻經受住了北方蠻人無數次兵臨城下,幾經風雨依然是傍山而立。已經是傍晚時分,天空中的雲層堆積,那些白雲披上一層金色的霞衣,恰好此時魔法學院所在的山麓頂上的雲層散開,一抹金色的光輝如光柱般照下來,我們可以清晰的看見城市中心那座代表着埃爾城最高權力中心的議政大廳,以及隐藏在茂密樹林中的魔法學院,那些恢弘的建築彰顯着這座城市的底蘊。
不遠處的那座龐大的建築群就是神廟所在地,誰都沒想到一個充滿了邪惡與地獄黑暗氣息的秘密基地竟然堂而皇之的修建在神廟的一旁,如果有哪位神官能在黑松林裏走一遭,恐怕也都能夠發現林中那地獄獵犬留下的蛛絲馬迹,直到埃爾城中出現了地獄犬的蹤迹,惶恐的人們才被發現,原來禍根一直隐于神廟的光環之下,這是多麽大的諷刺。
看着腳下那片如海的黑松林,鴉鳴聲從腳下傳來,有風吹過,林海中樹葉沙沙之聲猶如海潮一樣時起彼伏。辛迪臉色潮紅地看着眼前的景緻,大概心中是想起了馬斯小鎮的家。安妮将蘇從背上抱起來,讓她舒服的趴在我的背上,然後認真地看着我,對我說:“把她帶回家,我知道以前真的是小看你了,作爲一個魔法學徒而言,你很出色,我知道你有能力保護好蘇!”
“姐!”蘇把擔心寫在臉上,面對着安妮白淨的臉,她卻沒有說更多,既然明知道改變不了安妮的決定,那麽說出來隻會讓她心裏背負更沉重的負擔,那樣的話,說出來反不如不說。
“你決定要去了?”我背着蘇,她那剛剛開始發育的胸&部貼在我的後背上,心髒‘砰砰砰’像打鼓一樣跳個不停,隻有我知道蘇現在的心裏有多麽的緊張,蘇将尖尖的下巴但在我的肩膀上,一雙纖細的小手摟着我的脖子,可憐巴巴地看着安妮跳下山岩。
“姐,小心點兒!”蘇最後在安妮離開時,小聲地說,那聲音小到了背着她的我聽着都有些模糊不清。
安妮穿着那身火蜥蜴皮甲,在林中奔跑的時候,就像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山莊那邊冒起濃煙,通往莊園的山道上站滿了警衛團的騎兵,順着那林間時斷時續的山路,目光向前延續,才發現在一處隘口堆滿了大量的碎石,大概是那些碎石将路堵住了,讓這些警衛營的老爺騎兵們都擁堵在山路上,披挂着铮亮铠甲的馬匹在山道上煩躁地打着鼻響,路旁林中的小獸們開始舉家遷徙,那些無聊的騎士老爺們開始将騎士長矛戳起來,盾牌立在一旁,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停在最前面的那些騎士們已經放棄長矛和重盾,隻是提着佩劍列隊翻過雜亂無章的山岩。
我背着蘇小心翼翼的走下山岩,我覺得應該離山路上的那些騎士們近一些,那裏才是安提亞山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将那身灰色的魔法學徒長袍穿在身上,帶上魔法學院頒發的魔法徽章,慢條斯理地整理一下散亂的頭發,盡量讓自己的儀容看起來幹淨一些,隻有這樣才能讓那些騎士老爺們看清我的身份,我的魔法師學徒身份也許在别人眼中看來,算不了什麽,但是隻要沒有離開埃爾城上層社會這個圈子,一些人總是要給我些顔面的,也許不是因爲我,但是他們會看到站在我身後的那些人,比如海蒂老師、耶基斯學者、高德佛裏院長大人這些在埃爾城可以稱爲名流的貴族們。
我一手拉着辛迪的白淨小手,讓她盡量表現更乖巧一點,也許這樣會讓人自動将她聯想到某位貴族公子的貼身女仆,或者是某位貴女的侍女也好,我用手托着蘇的半截腿,順着山岩的緩坡往山下走,蘇的嘴唇貼在我的耳邊兒,輕聲對我說:“嘉啊,我不太想回城裏去,我想留下來等着姐姐,就算回去我也不能安心。”
我說:“好!”
我們這三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走在山林間,顯得有些奇怪,這時候的安提亞山,已經被大量的警衛營騎士們封鎖,隻要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惹來一道道巡視的目光,在山林個更深處,有一些獵魔人已經提前撤出這裏,看起來埃爾城的整個高層和那些隐藏在背後的大貴族們非常關注這次行動。
至于爲什麽會這樣勞師動衆,我想大概是因爲那些地獄犬已經讓整個埃爾城人心惶惶,那些埃爾城的貴族老爺們爲了穩定局勢才會有這樣的大動作。
遠遠地就看見小埃文站在他的古博來馬旁邊,正在用刮闆兒刮馬汗,這麽一小會兒的休息時間他也不厭其煩的将古博來馬身上那套繁重的披挂片甲取下來,好讓自己心愛的坐騎多休息一會兒,他偷偷地從懷裏摸出一把黑豆,迅速的抹進馬嘴裏,那古博來馬也甚是機靈,吃一口豆子慢吞吞的嚼起來,隻要有人目光掃過來就立刻停下嘴,若無其事的甩甩它那個大腦袋,直到等那些目光遊離開,才會若無其事的繼續咀嚼。
我帶着辛迪從林中走出來,最先靠近的就是小埃文這邊兒,我背着蘇緩緩地從荒草甸子裏爬出來,在那些閑着無聊的騎士老爺們還沒有來得及喊住我們三人之前,就率先地對着小埃文甜甜地喊一聲:“小埃文哥!”
這一聲喊,讓那些感覺有些無聊的騎士們歎息了一聲,重新回到自己的圈子裏,不再對我們三人有任何的興趣兒了。
跟小埃文熟悉的那些同伴們見到我走過來,就湊到小埃文身邊笑嘻嘻地問他:“哦,埃文,那個魔法學院的學生你認識嗎?”
“是我的鄰居,他叫吉嘉,魔法學院的魔法學徒,他爸爸萊恩特是斯坦斯學院的劍術教官,聽說他也有一身很不錯的西洋細劍的劍術,不過相比之下,魔法更适合他!”小埃文如數家珍地介紹着我,我從沒想過這位平時話不多的年輕大男孩兒,竟然心思這樣細膩,對我的了解也非常多。
“你是不是再追人家姐姐,怎麽對他們家這麽熟悉?”一旁的同伴們笑着問道,但是無疑,小埃文這些話徹底的打消了這些騎士們最後的疑慮,向我這樣的魔法學徒,整個埃爾城就那麽三十幾個,誰都不會認爲一位魔法學徒新生,會與那個莊園有任何的關聯,魔法學徒自然需要躲藏在魔法學院那些魔法教師們的強大羽翼之下,誰也不敢貿然的招惹魔法學徒,那些性格古怪的魔法教師們簡直是不可理喻。
小埃文撓撓頭說:“當時我很想學西洋細劍嘛!我當時就覺得,其實能進斯坦斯學院就很不錯了!”
“我們埃文可是戰争學院劍士班的高材生,沒想到小時候就這樣謙虛!”旁邊的一位青年摟着埃文的肩膀說道,小埃文臉一紅,他可不像同伴那樣厚臉皮,掙脫開他的胳膊,
小埃文是個老實的孩子,他有一副好脾氣,對人也很有禮貌,他看見我背着蘇,連忙跑過來拉住我的手,關心地問我:“吉嘉,你怎麽帶着蘇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很明顯,蘇成爲祭司學徒的事兒還街道裏還沒有正式傳開,很少有人知道蘇去神廟當祭司學徒的事兒。
這樣一來,反而讓小埃文覺得是我冒失的帶着蘇跑出來玩兒,我笑嘻嘻地對着小埃文說:“是蘇好奇這邊,想要來這兒看一看,沒想到鑽進林子裏就迷了路,幸好遇見埃文哥!要不然我們還在這林子裏轉悠呢!”
“這可不太安全,你們别瞎跑了,我現在有任務不能離開,送你們回城,你們先跟着我,待在一邊兒别搗亂,也别瞎跑,一會兒任務結束我送你們兩個小家夥回家!”小埃文按了按我的頭發,對我笑着說。
我和蘇等的就是小埃爾說出這句話,這樣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留下來,我和蘇對視一眼,眼中都是得意與喜悅。
“你們兩個的關系還是那麽好!”小埃文走路的時候,身上铠甲的鱗片發出刺耳的聲音,就像是磨牙齒的聲音。
我們跟着小埃文回到他所在的位置,他在路邊鋪了一塊毛毯,讓我和蘇坐在上面休息,又拿出奶茶來招待我們。騎兵們标準配置裏有奶茶這種便于攜帶的飲品,大概是将奶粉和磨碎的茶葉混在一起制成的,但是唯一麻煩的就是需要撿拾一些樹枝燒一壺開水,奶茶這東西好處很多,它可以更有助于消化肉食品,解渴,也能在必要的時候充饑,又便于攜帶。
我自然不會讓小埃文白白招待我,我的魔法腰包裏還有幾卷聚火術卷軸,這種快捷方便的卷軸,非常适合在馬隊停下來做短暫休息的時候,将卷軸打開,然後支起來一個簡單的架子,燒上一壺開水沖上一碗濃香的奶茶。我這一連串兒熟練地動作幾乎将小埃文看傻了,他從沒想過有人可以奢侈的拿魔法卷軸當薪柴燒水。
“這……這是……魔法卷軸?”他湊到我的身邊問我。
我回答說:“哈!這算是最初級的卷軸吧!”
“你平時都是拿着東西來燒水?”埃文有些羨慕我,看來魔法學徒的生活也不錯。
我将卷軸的四角用小石子壓住,以免卷軸自己卷起來,看着通紅的火焰燒起來,羊皮紙上的魔紋法陣在自如的運轉,我對他說:“值不了幾個錢的,這種小卷軸都是用一些魔法羊皮紙的邊角料做的,墨水也是最便宜的魔法墨水,恩,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會!畫!”
我将剩下的幾張卷軸都統統掏出來,塞給小埃文。
耿直的小埃文自然是有些愕然,他好像是平生第一次收到禮物式的賄賂,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倒是一旁他的同伴非常娴熟地并且不動聲色的幫他将這捆卷軸收好,并且從裏面抽出一卷兒塞進自己的懷裏,并且很是殷勤地湊到我的身邊,對我說:“這東西我不太會用,這個怎麽用?”
我擡頭看他一眼,他長得非常魁梧,臉上的棱角分明,濃眉大眼高鼻梁,笑起來眼睛眯在一起,眼角堆起很多魚尾紋。他穿着一身鋼甲根本蹲不下,隻能俯下身體好奇的看着燒鍋,裏面的奶茶此時已經冒起了一層厚厚的白沫兒,濃香已經飄出來,我指了指他腰間的水壺,他嘿嘿一笑解下來遞給我,我将燒鍋裏的奶茶給他倒上一杯……
這位埃文哥的同伴非常知趣兒的将自己奶茶包解開,将一包奶茶倒進燒鍋裏,又重新倒進去一些清水。讓燒鍋繼續煮奶茶。
我将他手裏的那張卷軸拿過來,随手迎風展開,一股強烈的火苗竄出來,吓了他一跳。我又迅速的将卷軸卷起來,這時候火焰一下子消失,然後我看着他問:“怎麽樣,是不是很簡單?”
“果真是很簡單啊,魔法師們的生活還真是奇妙,有這東西,野外行軍似乎不是那麽恐怖了!”埃文哥的同伴将手裏的卷軸開開合合十幾次,驚歎地稱贊道。“怎麽以前不知道魔法商店裏還有這種好東西,這玩意要多少錢一張?”
“二十銀镚兒,也許以後還會便宜些!”我笑着說。
一旁的埃文看着手裏一捆兒魔法卷軸,驚訝地說道:“這麽貴!”
埃文哥的同伴毫不在意埃文的反應,隻是對我們嘀咕說:“他這家夥,就是榆木腦袋!有什麽事兒,能幫的上忙的,隻管說,我們做不到,我甯願豁出這張老臉去求我們隊長,也要幫你們辦到,當然我知道你們不會提太爲難我們的要求!”
“當然,我隻希望諸位大哥一會兒圍剿莊園的時候,看到我姐姐能私下裏關照一下,不需要你們将她放出來,隻要她不受傷就行,剩下的事兒我會去請學院裏面的老師們出面解決,隻要人不受傷,不受委屈就行!”我将奶茶倒出來一些,并遞給坐在毛毯上的蘇,然後眯着眼看着埃文哥的同伴兒。
“你姐姐?”埃文的同伴有些不解的問。
“恩,她和她的同學們一起去莊園看熱鬧,将我們丢在這兒,不過我覺得她們也許會吃虧,既然在警衛營遇見熟人,打個招呼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對他說。
我們幾個湊在一起聊天,然後周圍的那些騎士們都聞到了奶茶的香味兒,其實我隻不過在裏面加了一點點的鹽和一點點的蜂蜜,沒想到香味兒直接擴散開,讓停在這條路上的騎士們都聞到了一股隐隐約約的香味兒,然後這些在漫長等待之後,都有些窮極無聊的騎士們,順着香味聚了過來……
然後有人開始稱贊我煮奶茶,我和蘇就這樣迅速的融入了騎士團裏面,至少他們知道有兩個有趣兒的孩子煮的奶茶很香甜,說話也很好聽,很有禮貌,那個斷了腿的就可憐女孩還在等她的姐姐,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會冒險沖進了莊園裏搏命啊!據說那裏關着成群的地獄犬……
又過了一段時間兒,我的燒鍋再一次冒起白色的泡沫,可惜同一時刻,号角聲響起來,那些騎士們立刻手起茶杯,就算是沒把奶茶喝完,也要一口倒進嘴裏強行喝掉,然後整裝待發,至于那些奶茶還有些太熱,喝不到嘴的那些人會果斷的将奶茶倒掉,看起來騎士團的軍紀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差啊!
我心裏在偷偷的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