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矛刺入水中之時,會帶着一連串兒的氣泡逐漸減速,然後勻速地沉落于湖底中。
在星湖草原的時候,我的水性就是極好的,那時候湖水的冰面尚未完全化開,庫茲就帶着我去星湖裏遊泳,他總是喜歡坐在一塊巨大的浮冰上跟我聊天,獸人們遊泳的時候非常有特點,喜歡将手自然地放置于身體的兩側,就像是魚鳍一樣不停地擺動撥水,雙腿會非常有力的不停撥水,也能夠改變遊泳的方向,獸人的肺活量非常的高,他們幾乎可以很輕松的在水裏潛伏一刻鍾的時間。
阿茲曾經告訴我,在逃跑的時候,如果身後的追兵有投矛手和弓箭手,那麽在萬不得已跳進湖水中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猛吸一大口氣,拼命地潛入水底,這時候潛水時候,身體和後面追過來的飛矛、羽箭趨于平行,沒有角度,這樣就很難被飛矛刺傷。
想不到,當我在這樣的逆境之中,阿茲的話讓我逃過一劫,我在清澈的湖水中就像是一條魚,那些野蠻人的怒吼聲越來越遠,我離湖岸也越來越遠。
我全身放松躺在溫暖的湖水裏,似乎不用踩踏就能輕松地漂浮在湖面上,就像是躺在一張大床上,仰望着蔚藍的天空,湖面上一波接一波的浪花将我的身體吹拂得一蕩一蕩的。
連續這兩日,我都是在精神緊張的情況之下度過,這時候竟是難得能将身體放松,隻等着慢慢随着湖水中的暗流飄到對岸,找個恰當的時機返回埃爾城再是我最想做的。
不遠處的湖岸邊兒上,那些人類的戰士還在奮力抵抗,看得出在場圍剿戰還要持續非常久,那些輕騎兵戰士具有非常良好的身體素質,并且就算是陷于絕境之中,這些野蠻人也沒能摧毀他們的戰鬥意志,喊殺聲連成一片。
戰場上燃燒着數堆大火,那些都是被火系魔法連珠火球炸出來的大坑,一位人族魔法師就站在輕騎兵團隊最中心的位置,我依稀可見他身上黑色的魔法長袍和花白的頭發。在魔法師的旁邊還站着一位身披銀色铠甲,要配細劍的女騎士,她頭盔頂上櫻紅色的長羽讓她在軍陣之中極爲醒目。
湖面上開始起風,天空之中聚起烏雲,湖面上的浪也越發的不平靜。
一隻小船從人族的陣營湖岸線附近,悄然劃入水中,尖尖的小艇飛快的破開水面上的浪花向湖心這邊駛來,那兩名金發碧眼的年輕戰士已經脫去金屬铠甲,隻穿着貼身羊皮内襯衣,賣力的揮動着用木闆臨時制成的船槳,小艇乘風破浪,竟然沖過一排排浪花,就像是在浪花上跳躍的飛魚一樣。
岸上野蠻人陣營裏,第一時間有人發現那艘小艇,湖岸邊開始聚集大量的野蠻人投矛手,一個投矛手握着短矛後退了七八步遠的距離,碎步助跑之後,借着慣性猛地将短矛投出去,那支飛矛在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向正迅速駛離岸邊的小艇。
可惜飛矛最後力竭落進湖中,連小艇的尾巴都沒能摸到。
其他野蠻人看過紛紛搖頭歎息,不過卻都已經放棄了投擲飛矛的打算,很明顯他們這些投矛手的水平都差不多,那位年輕的野蠻人戰士無法辦到的事,其他野蠻人也知道自己辦不到,他們非常畏懼湖水,甚至半隻腳踩進湖水裏都會吓得驚慌失措,那兩名小艇上的戰士見到那些野蠻人投矛手沒有辦法威脅到他們兩個,才算稍稍的松了一口氣,手中的船槳卻是一刻都不曾停歇,賣力的向湖心劃過去。
就在這時候,野蠻人軍陣之中投矛手們忽然向兩旁散開,一位身高幾乎達到四米,身上穿着半身铠甲,左臂上綁着一面巨大骨盾的野蠻人戰士,非常蠻橫的推開擋住他去路的那些野蠻人,站在湖邊冷冷地注視着向湖心駛去的那艘小艇,憤怒的仰天大吼一聲:“嗷,埃拉崔,薩拉依呼啦!”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應該是祈禱之詞。這時候,他從背後抽出一根明顯變得粗了一截的長矛握在手中,他高高的單手指了指天空,不遠處兩名野蠻人雙手握在一起,微微屈膝半蹲下,隻等那位高大的野蠻人戰士輕輕地助跑,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兒,他越跑越快,最後跑到兩名野蠻人身邊一腳踏上他們雙手之上,兩名野蠻人戰士大吼一聲:“喝!”
那位手持長矛的野蠻人戰士竟然一下子被托上了天空,他就像是一顆炮彈一樣高高地飛起,帶着一支長矛跳起幾十米高。就宛如天神下凡一樣。野蠻人戰士升至最高點之時,他在空中高高地舉起那柄長矛,狠狠地向遠處劃往湖心的小艇投擲而去。
那杆長矛幾乎是筆直的沖過去,速度快得幾乎劃破空氣産生了空氣爆破的聲音。
很明顯,那小艇上的兩位騎士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高空中的野蠻人,并且看到那杆長矛飙射而來,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分别向小艇兩側船舷越過去,跳進了湖水之中,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那柄長矛化成了一抹白色閃電,撞在小艇之上,竟然像是爆炸了一樣,瞬間将木質小艇撞成碎片。
一時之間,湖岸上瞬間就像是“時間停滞”了一樣,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被那些人族輕騎兵們寄予厚望的小艇,居然在幾乎擁有十足把握成功突圍卻埃爾城搬救兵的情況下,被那位野蠻人勇士以一己之力,用長矛将小艇擊沉,幾乎撞得粉碎。
那兩位年輕戰士臉色蒼白的從湖水中露出腦袋,一臉驚恐的看着小艇化成碎木屑,懊惱的狠狠地用拳頭鑿擊了一下水面,互相看了一眼,便說道:“走,我們返回戰場,跟這群蠻子拼死一戰!”
他身邊那位年輕的夥伴目光堅定地回望着硝煙滾滾的戰場,堅定地說道:“恩,我們遊回去!”
我很無語的看着湖水中兩位年輕的戰士,他們衣角袖口處精美的刺繡,彰顯着他們優越的家室,他們優秀的品質十名他們是受過良好教育,擁有騎士精神的戰士,看着他們奮力的甩開臂膀,向戰場那邊遊回去,我忽然有一種很想知道他們這支軍隊的首領是誰,難道說是那位面容蒼老的魔法師,又或者是那位頭頂上帶着鮮豔長羽的女騎士?
湖水中的暗流将我慢慢地帶走,讓我距離那處湖岸邊兒戰場越來越遠。
……美麗分割線……
景月.愛麗站在軍陣中間的一處巨大岩石之上,隔着幾百米的距離,清晰的看到對面陣營中野蠻人勇士用“雷霆”将那艘派出去報信的小艇擊得粉碎,索性的是那兩個機靈的戰士提前跳進湖裏保住了性命,如果剛才那一瞬倘若慢了一點點,恐怕随着那艘小艇一起碎裂得還有兩團血肉。
“哎!”魔法師克萊門特發出一聲淡淡地惋惜,他默默地坐在景月.愛麗的身邊,恢複着所剩不多的魔法力,擡眼見到警衛團中派出的求援小隊再次折羽而歸,也隻能是淡淡地歎息。他知道景月.愛麗的想法,這位愛麗家族未來第一順位繼承人根本就割舍不下這支她親手組建起來的警衛團。
整個警衛團中,年輕的貴族子弟就占了半席以上,在如今貴族世家中貴族子弟逐漸的沒落的今天,警衛團中能搜羅兩千多名非常優秀的貴族子弟,幾乎就是整個史洛伊特城最有前途的年輕貴族子弟大半都彙聚在警衛團之中。他們一旦在警衛團中磨練成材之後,将會成爲景月.愛麗最堅定的擁護者,他們家族也會在史洛伊特省獲益良多。
這是愛麗家族新老公爵交替之際,那些史洛伊特省貴族們必須做出的選擇。
“克萊門特,在入夜之前,我想在做一次努力!我們會全力向西北方向發起最後的沖擊,希望能夠鑿穿那裏的野蠻人防線,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你還可以施法幾次連珠火球?”景月愛麗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肘隻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握成拳頭支在下巴上,臉色陰沉的看着不遠處的戰場。
“景月,我已經破例幫你兩次了,最後這些魔法力是準備最後帶着你突圍時候使用的,華爾公爵囑托過我,一定要将你平安的帶回去,很抱歉,接下來我将很難聽從你的命令,不能繼續幫助那些年輕的孩子們,對此我很抱歉!”蒼老的白發魔法師盤坐在凝神草編織的墊子上,試圖再次進入冥想狀态。
自己的警衛團已經在這裏被困一晝夜了,可惜原本預計會趕過來的援軍卻遲遲沒有趕到,已經有超過一千多警衛團的戰士,永久的留在這片土地上,這些都是史洛伊特城未來的精英,景月愛麗損失不起啊!
在史洛伊特城得到的消息:埃爾城外隐藏約有八千凱爾特部落的野蠻人。
景月愛麗冷笑着回憶起幾天之前,情報署那位精幹的年輕人達旺曾經說過的消息,呵呵,真的是八千凱爾特部落的野蠻人嗎?如果不是當時自己應變及時,帶領着警衛團直接繞路,捅破野蠻人在埃爾城遠郊群山之中設下防線,如今自己的警衛團恐怕就會陷在達耶今山谷之中,那裏藏着有幾萬凱爾特部落的野蠻人。
而現在原本早就該趕到的北風軍團輕騎兵團,再次杳無音信,景月愛麗嗅出濃濃的陰謀味道,一定是有人針對自己,作出的一系列計劃,自己到這時候還被蒙在鼓裏。可就算自己能夠平安逃脫又能怎麽樣,自己親手組建的精英團隊陷落于魚湖岸邊兒,這些警衛團的戰士們如果都不幸戰死,那麽就意味着史洛伊特城貴族階層将會有很大的一次動蕩。
自己會不會再次得到那些貴族們的支持,就非常難說了。
烽煙之後是無盡的蕭瑟,那張警衛團的旗幟已經沾滿了戰士們的鮮血,超過半數的古博來馬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連續的奮戰,已經讓這些年輕的戰士們身心俱疲。一些輪換下來的警衛團戰士就穿着沉重的铠甲躺在濕漉漉的湖岸邊兒的卵石上,張開嘴巴發出沉重的鼾聲。那些被巨大武器敲擊之後,變得凹凸不平的鸢尾盾就散亂的放在一旁。
景月沉默無語的走過去,靴子上已經沾滿了泥水,那些穿着铠甲的戰士幾乎就是躺在泥水中陷入沉睡的。
“不能讓他們睡太久,躺在泥地裏會生病的,再去煮一些熱湯來!”景月愛麗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有些滾燙,她感覺到一些警衛團的戰士們望過來探尋已經充滿希望的目光,自己就像是辦錯事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的面對這些戰士們。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在前天的時候,就是史洛伊特城出發之後第二天的晚上,忽然接到埃爾城被八千野蠻人圍困的消息,這些警衛團的戰士們就是以極限速度狂奔趕過來,這些天憑借着古博來馬的機動性,已經将群山之中那些野蠻人防線撕扯數道口子。
可這次,聚集在星湖岸邊的野蠻人,數量有些多,并且他們準确的埋伏在這裏,以逸待勞等候多時了。戰鬥從一開始就是非常的艱苦,那些年輕的野蠻人力大無窮,就算是戰士們搏鬥技巧再高超,面對擁有巨力的野蠻人也沒什麽辦法。
景月愛麗邊走邊考慮着晚上這一餐究竟要怎麽樣才能給戰士們補充一點兒體力,帶出來的補給早已經用完了,現在數千戰士是在一邊兒挨餓,一邊兒戰鬥。該給他們弄一些吃的。景月愛麗低頭沉默地想到。
“将那些傷馬殺掉吧!”景月愛麗将頭壓得很低,艱難地做出了這個決定。
下這個命令的時候,身旁的書記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說:“爲什麽?團長,您要殺馬?”
“按我說的做,去做一些肉湯分給那些受傷的戰士,今晚上還有一番苦戰!”景月愛麗撩起鬥篷揚長而去,留下一臉爲難的書記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