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們才知道,商隊裏有一隻雷霆犀一腳踩空跌倒在懸崖邊兒,不小心折了一條腿,這下整個山路都癱瘓了,數噸重的雷霆犀根本不是人力能搬得動的。
三條完好的腿不足以支撐它龐大的身軀以及身上所背負的十數噸貨物,它轟然倒在地上就再也無法爬起來,因爲它的髒器已經被自身的重量壓得破裂,嘴巴眼角鼻子耳朵裏都在向外流淌着濃濃的粘稠的紫血,如果一直這樣等下去,也不會有任何轉機。
連老庫魯也沒辦法将這頭倒下的雷霆犀治好,如果再耽擱下去,也許所有人都會被困死在這兒,無奈之下隻有選擇放棄掉那隻雷霆犀,最後将它身上的貨物都卸掉。
是老庫魯唱着一首獸人族曲調哀傷告慰靈魂可以回歸獸神懷抱的祭祀贊歌,親手結果了那頭眼睛裏流出淚水并發出痛苦悲鳴的雷霆犀。
這對有老庫魯來說,心裏多少有些難過,要知道培養一頭馴化好的雷霆犀非常的難,每頭雷霆犀對于獸人來說都是非常寶貴的财富,有時候将它們看得比家人還重要,忽然有一隻雷霆犀就這樣被放棄掉,老庫魯一時間腦子轉不過彎來。
我還是每天都在翻閱那些沒完沒了的羊皮卷兒,有時候累了就索性坐起來冥想。
如非必要的用抗魔術清除體内的火元素,我甚至都不用那些魔法。每天不間斷的練習強巴赫教給我的幾種姿勢,如今我已經可以維持得很久,我很期待他看到我能做到這樣好的時候,可以誇獎我兩句。
庫茲倒是顯得越來越沉默,總喜歡坐在我身邊發呆,他說這裏離他的家已經不算遠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陪着他一起坐在雷霆犀脊背上,他盤着腿腳心對着腳心,雙手摸在腳踝上,默默地低着頭,那對毛乎乎的大耳朵也向下耷拉着。
我雙手抱在卷曲起來的膝蓋上,将身體縮成一小團兒,仰望頭頂充滿了神秘的這片星空,我想在這片浩瀚的星海裏是不是也有我曾經的家。
在經曆了二十七個日日夜夜,我們終于走出了這條死亡之路,終于踏出這條睡覺都在擔心會不會滾進山澗裏的狹窄山路。
沒有遇見極端的暴風雪或是春季最容易發生的凍雨,也沒有遭遇山谷裏變幻莫測的龍飓風,随便隻要是一場小災難,比如道路塌陷或是山體滑坡就會置我們死地,可是我們這支商隊終于成功的走了出來。
放眼望去不再是狹窄的山路,而是豁然開闊很多,兩條山脈間隔最窄的地方都會有五六十米遠,而且這裏的山谷地勢平坦,地上還生長着大量的紫色苔藓,放眼望去一片生機勃勃。
數十頭雷霆犀彙聚在這片開闊的空場上,商隊裏所有人都站在雷霆犀的脊背上,高舉着雙手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這一刻所有人終于抛卻了心中的恐懼,商隊裏所有的人自發的開始唱歌,那是一首贊美羅蘭大陸物産富饒,民風淳樸,不畏艱難險阻,與惡魔勇敢戰鬥的廣爲流傳的民歌,低沉而悠揚的歌曲在山谷間回蕩,商隊的旗幟在冷風中飄揚。
老庫魯指着兩側陡峭的山壁上一道道刀削斧鑿般的痕迹告訴我們,這山谷曾經是一道冰川帶,兩側陡峭的山壁被巨大的冰川運動刻成了現在的樣子,這裏最後的冰川也已經在幾十年前融化掉了,想要看冰川的話還要沿着那條山澗往更深的山谷裏走百十裏的路,才能看見帕伊高原北麓最大的冰川帶。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一直不曾見到過灰矮人的蹤迹,這也讓我們覺得也許是在春季,我們恰巧趕上了灰矮人們進入帕伊高原狩獵或者其他的什麽事情,總之商隊中那種死氣沉沉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
在這略微寬敞的山谷入口,不僅生長着大片的紫色苔藓,在大塊岩石的背後還生長着馬齒苋和車輪草等等味道還不錯的野菜,更遠一些山谷邊緣的石崖下還有成片的灌木叢,商隊的男人們有的開始撿拾幹柴準備晚飯,有的卸下雷霆犀身上沉重的物資,開始搭建帳篷。
陸續的有篷車從山道上駛出來,每一扇車窗內都倒映着舞團裏女孩子們的臉,看着她們淚流滿面的互相擁抱着歡笑,盡情釋放着一個月以來的壓抑與對死亡的恐懼,我想或許經曆過這些事的姑娘們會一夜之間長大許多,這些溫室裏的花朵會對人生有更多的感悟吧。
冒險團的先頭部隊馬不停蹄地想車隊的下一站趕去,正當我站在雷霆犀背上仔細的看先頭的斥候隊伍裏有沒有果果姐,卻看到提亞騎在馬上很花式的在馬上翻個身,向我揮手示意,他那張消瘦的臉上長滿了青澀的胡茬,精神卻顯得很好,原來他在斥候的隊伍裏。直到最有一匹馬也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依舊沒見到果果姐的身影。
就在這時候,我聽見腳下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哎!看什麽呢,這一個月沒見你,感覺着又長高了。”
那張雪白的臉上揮灑着青春的微笑,她的嘴在我看過來的一瞬間,嘴角向上翹起來綻放成一朵盛開的海棠,果果姐已經脫下繁重的皮甲,隻穿着一身厚實的長裙,領口的地方露出大片的雪白,站在雷霆犀的腳邊上仰頭看着我,在午後的陽光中,栗色的長發随風飄揚。
我毫不猶豫地縱身從八米多高的雷霆犀跳下,沒有做任何緩沖,果果姐看得目瞪口呆,沉長的咒語音階從她的嘴裏發出來,修長的手指間炫目的魔法光團在頃刻之間化成一根魔法羽毛,飄到我的腳下瞬間長到兩米多長,直接将我的身體穩穩接住。
也未等這支魔法羽毛徹底的落到地上,我就像隻猴子一樣從魔法羽毛上跳下來,一下子竄到了果果姐的身上,雙手勾着她雪白的脖頸吊在她的身前,喊聲:“姐姐!”
“你這小猴兒,吓我一跳。”果果姐雙手托在我的腋下舉着我在空中轉了大半圈兒,她的長裙在旋轉中綻開,映着她白淨的臉美德不可方物。
在帝國裏,普通平民對于魔法師還是心存畏懼的。他們都盡可能小心翼翼的繞着道走,每當走到我的附近,男人們的笑鬧聲就會收斂很多,也會用異樣的畏懼的眼神小心的看過來。
這讓我和果果姐都有些不舒服,于是果果姐就索性拉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走,庫茲躲在後邊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向他揮揮手招呼他過來,庫茲這才歡呼一聲也跟在我們旁邊。
我們談論着平民與魔法師之間的差别,果果姐倒是直言不諱,她對我說一旦成爲了魔法師之後,就會自動地獲封爲帝國的貴族,然後獲得一些賞賜,一般初級魔法師是三等男爵,戰功與等級晉升都能提升自己的爵位。
這也恰恰的解釋了爲什麽變成魔法師後就會一步登天,其實在大城市裏平民和魔法師的差距并不大,差别就是魔法師們每月都能獲得帝國财政部下發的補貼,地方政府會給平民中覺醒的魔法師不錯的福利待遇,就像是政府免費的住房,可以自由進出城市圖書館,在出城的時候享有優先出城權,或者是魔法師名下的農場以及商鋪隻需要上交百分之五十的商稅等等。
當然也有落魄的魔法師被一些平民商人所雇傭,這隻是極少的例子。按照我對果果姐所說的話的理解,魔法師這個特殊群體更像是原先那個世界裏的大學教授一類的高級知識分子這樣身份,并不是特别高高在上的。
然而商隊裏的這群人爲什麽會如此的畏懼魔法師呢?沒有誰會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背井離鄉走出去幾年的時間,做這份辛苦的工作。
商隊裏也分爲三類人。
最高一類屬于勒依帕斯老爺以及他的副手,當然也要算上身份特殊的老庫魯。
第二類人是那些隻負責駕馭雷霆犀的馭者們,他們是商隊背後的大老闆們花費重金雇傭的。
第三類人才是副手們以及商隊的雜工,這些人是屬于需要給自己掙一份産業,或者流亡或者被通緝或者無身份的流浪者之類的沒有産業的一群人,他們才是從心底裏畏懼魔法師的人。
因爲在每個城市裏都有一份特殊的部門裁判團,很多魔法師都會被邀請成爲執行官,他們的任務就是通緝存在于城市之中的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們。神秘的魔法師們之所以兇名在外,也正是因爲那些蔑視金錢和權勢隻追求公正與真理消除一切邪惡勢力的裁判所執行官們。
我好奇地問果果姐:“姐,你是執行官嗎?”
果果姐拽着我的小手,另一隻手提着裙子跨過地上的水坑,站直身體撩撩散落在額前的亂發,攏在耳後才說:“在魔法學院的時候,當執行官一直是我的理想,那待遇也好,還可以積累功績,而且有很多師兄師姐都在所裏,會得到很多照顧啊,另外他們的制服也很酷,不過後來我就放棄了,去那的話就不可能再有其他賺錢的機會了,自律是執行官們最基本的守則,可是我需要錢啊,我還要給蘇買一付奧利安娜名品店裏的仿真假肢,我看過了,和真腿一樣的外觀和觸感,而且裏面帶有‘輕身術’以及‘初級風之疾走’‘初級敏捷術’三種魔法陣,還能鑲嵌初級魔法水晶。這次回去的話,應該能夠了吧!嘻嘻,那可是一匹巨型的雙頭變異風狼,我們挖出了兩顆魔核,是雙屬性魔核哦!”
果果姐的心情很好,拉着我們在營地外面靠着山壁找到一處安靜避風的大石塊兒後面坐下來,我和庫茲就在山谷裏撿回了不少散落在灌木叢外面的枯枝,庫茲熟練地用火鐮引燃了一堆枯葉子,通紅的火苗夾着青煙吞沒了一堆枯葉,又引燃了灌木枝。
庫茲熟練的架起了烤架,三人圍坐在火堆旁邊,開始說一些在這條死亡之路上的見聞。我們邊聊天邊将面餅烤得微微變焦,趁熱三個人分着吃。
後來火焰逐漸的變小,隻剩下一堆通紅炭火的時候,庫茲才算是将一條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羊腿拿出來,撕下那些蠟封的油紙,将羊腿架在烤架上慢慢的轉動,沒多久的功夫,羊腿就被烤得焦黃,并且開始不斷地有油滴下來,掉進炭火中滋滋滋的響,看到庫茲小心翼翼往羊腿上刷醬料和蜂蜜的樣子。
果果姐也驚訝地感歎:“從商隊傳過來的消息說他們那有兩個獸人孩子最會做好吃的,他們手裏有獸族秘制配方,做出的東西好吃的不得了,是不是說的就是你們?”
我和庫茲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指着對方說:“都是他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