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6.第816章 禮成

第816章 禮成

公主寝居,帷幔低垂,檀香袅袅。

卧房的門敞開,韶音宮裏的宮女們奔走忙碌,梳妝鏡前,臨安挺着腰杆坐着,凝視着銅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子臉頰圓潤,恰如一隻線條流暢的鵝蛋,敷粉描眉之後,容貌變的愈發精緻、有神。

此外,宮女的巧手在她額頭畫了梅花妝,于是本就妩媚多情的公主殿下,便多了一股豔而不俗、媚而不妖的氣質。

女子一生中,會有一次見到自己鳳冠霞帔的機會。

她等來了。

更幸運的是,新郎便是良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殿下近來文靜了許多,是否忍得辛苦?”大宮女替她梳着頭,笑着問道。

殿下平時叽叽喳喳,活潑嬌蠻,越是臨近婚期,越是學着做文靜溫婉的金枝玉葉。

“太後說過,嫁作人婦,便不能再率性而爲。”

臨安歎了口氣:“我且裝模作樣着吧,來日慢慢原形畢露便是。”

正說着,雍容華貴的太後帶着宮女入内,掃了一眼桌上的鳳冠,淡淡道:

“準備的如何了?”

臨安身邊的大宮女施禮後,恭聲道:

“待奴婢爲殿下梳好頭,便大功告成。”

太後走到梳妝台邊,看一眼内媚動人的臨安,忽地蹙眉:

“爲何不開面?”

所謂“開面”,是用五色棉紗線爲新娘家絞去臉上汗毛,讓新娘顯得愈發白淨美貌。

大宮女爲難的看了看臨安。

後者描的精緻的眉毛皺起,“母後,太,太疼了.”

太後微微颔首,掃過屋内的一衆宮女,語氣平淡:

“殿下不開面,你們每人二十個闆子。耽誤了吉時,統統打發到浣衣局。”

宮女們花容失色。

于是又洗掉了公主的妝容,幾個宮女齊心協力,一番折騰後,終于搞定。

太後審視着臉皮微紅,眼角含淚的臨安,滿意點頭:

“不錯,這才是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等吉時将近,宮女爲臨安戴上鳳冠,太後眯着眼,審視片刻,歎息道:

“真漂亮!

“你天生便是要當公主的,穿金戴銀,方能凸顯你的嬌貴與美貌。”

太後見過不少美人,自己便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所謂美人萬千,妍态各異,不同的美人需要不同的裝扮,才能把美貌與氣質凸顯的淋漓盡緻。

在太後見到的美人中,包括她在内,多多少少會被華美的首飾、服飾分去光彩。

越是打扮華麗,越能凸顯美貌的,便隻有臨安了。

太後繼續道:

“你兄長和母妃都不能參加婚禮,本宮作爲你的母後,理當教你如何在夫家生活,與姑舅相處。”

臨安一本正經的坐着,耐心聆聽。

“你雖是金枝玉葉,公主之尊,但許銀鑼非一般夫婿,所以嫁到許府後,首先要學會收斂性子。”

過去的很多年裏,太後諸事不管,對後宮,對皇子皇女不聞不問,但也知道臨安時常找懷慶的麻煩。

她若有陳太妃一半的心機和手腕,倒也罷了,太後才懶得說這些。偏是個喜歡挑事,卻沒相應戰鬥力的姑娘。

去了許府若是不收斂,不知道要被欺負成什麽樣兒,而且還是不占理那種。

太後繼續說道:

“許家女眷裏,二房主母倒不必在意,我雖與她交集不多,但有過幾次試探,是個沒什麽彎彎繞繞的直腸子。雲州過來的那個女人,雖是許七安生母,但母子之間情意必然不深。

“她若是知道分寸,便不會拿捏你,而是客氣對待,你也這般對她就是。二房的大丫頭倒是個伶俐的,不過與你幹系不大,再過幾年也就嫁出去了。

“你真正要在意的是夫君的心意,以及他在外面招惹的女子。”

甯宴的嬸嬸是個直腸子?可思慕說,這位嬸嬸分明是個極厲害極可怕的人物,是太後看錯了,還是她爲安我的心,故意這般說臨安心裏嘀咕,聽到“外面招惹的女子”,頓時眉毛一揚。

“母後放心,臨安知道該如何對付她們,定把她們治的服服帖帖。”

太後看她一眼,把湧到喉嚨的那一聲“呵”咽了回去,颔首道:

“母後給你的建議是,多聽聽王思慕的意見。她和二郎已經訂婚,想來今年或明年便嫁到許家去了。”

有道理.臨安點點頭。

“遇到事不要隻顧着發脾氣,你和許銀鑼有情分在的,他微末之初,你幫他不少。受了委屈,便多提一提這方面的事,他自會愧疚。”

直通皇城的主幹道,許七安坐在小母馬背上,由它馱着,馬蹄“哒哒”的朝皇城而去。

身後是李玉春、朱廣孝、宋廷風等相熟的同僚,以及苗有方這樣的親信,組建成一支規模不小的迎親隊伍。

城防軍分列街道兩側,把圍觀的百姓擋在街邊。

百姓高呼着“許銀鑼大喜”、“百年好合”等字眼,異常興奮。

在他們看來,許銀鑼迎娶皇室公主,這是強強聯合,永固大奉江山。

而且,除了身份高貴的公主,還有誰能配的上許銀鑼?

但也有些人對此深感失望。

“許銀鑼要娶公主了,唉,我家閨女看來是做不成正妻了。”

“就你閨女那姿色,當個丫鬟許銀鑼都嫌棄,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家妹妹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尚未婚嫁,唉,可惜許銀鑼看不見這顆沉埋沙底的明珠。”

“那還不簡單,你把自家妹妹送到教坊司去,既然這麽漂亮,奪個花魁過來不難吧,許銀鑼不就看到了嗎。誰不知道許銀鑼最愛和花魁厮混。”

邊上衆人哄笑。

然後那兩人打了起來,很快被城防軍制服,秩序恢複。

朱廣孝望着前頭穿着便服的挺拔身影,小聲和身邊的宋廷風道:

“我以前以爲,甯宴會娶懷慶殿下的。”

許七安還是銅鑼銀鑼的時候,逢着去皇宮,都是以見懷慶爲由,雖說私底下沒少和臨安鬼混,但在朱廣孝看來,許甯宴分明是個懷慶公主走的更近。

以前查案的時候,也是三天兩頭往懷慶府跑。

結果冷不丁的,他選擇了妹妹,而不是姐姐。

宋廷風擠眉弄眼,嘿嘿笑道:

“不娶陛下,不意味着和陛下是清白的。”

朱廣孝吃了一驚,小聲道:

“不要妄議聖上。”

“怕什麽,甯宴都沒在意。”宋廷風用嘴努了努前頭的新郎官。

他們說的話,肯定躲不過許甯宴的嘴,他既然沒在意,那就不用擔心什麽陛下治罪了。

不過接下來的話,宋廷風就不好明目張膽的說了,傳音道:

“我聽說,近來朝中有人提議立太子的事兒。此爲國本,那群讀書人最在意這個。”

朱廣孝淡淡道:

“以陛下的能力,輕而易舉就能壓下這些聲音。”

“蠢貨!”宋廷風搖頭:

“滿朝文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陛下登基不久,沒有子嗣再尋常不過。但現在叛亂已平,四海升平,接下來是不是該考慮陛下的婚事了?

“立太子隻是個由頭,諸公是想催促陛下盡早完婚,誕下子嗣。”

朱廣孝恍然大悟,旋即傳音道:

“你無緣無故說這些作甚。”

宋廷風傳音說道:

“甯宴娶臨安殿下,不知道多少人笑掉大牙,拍掌稱快,他一日不成親,“後宮之主”的位置,就沒人敢惦記。明白了吧!

“不過呢,陛下遲早是要考慮子嗣的,以後有熱鬧看了。”

陛下雖是女兒身,但亦是根正苗紅的皇族血統,她的子嗣,隻要有足夠強大的後台撐着,繼承皇位毫無難度。

進了皇城後,開始一絲不苟的走流程,首先随着禮官騎馬到南門,在那裏換上驸馬官服,接着獻上大雁、币帛等物作爲聘禮。

這叫做“行雁禮”,大雁象征着忠貞,象征着一生一世一雙人。

行雁禮結束,許七安與迎親隊伍入席,喝酒休息,等待吉時。

從清晨一直等到太陽高照,禮官終于入席,低聲說:

“驸馬爺,時辰到了。”

許七安心說,終于可以迎新娘了,膀胱局啊.

他當即随着禮官前往韶音宮,在那裏見到了公主的儀仗隊,以及鳳冠霞帔,嬌媚動人的臨安。

她身穿嫁衣,頭戴鳳冠,美的耀眼奪目。

在宮女的攙扶下,施施然的邁出韶音宮,兩人隔着很遠,目光交彙。

千言萬語,都在眼神之中。

沒有說話,臨安柔柔看他一眼,低頭進了厭翟車。

厭翟車以紅色爲主,車廂除了翟羽的裝飾外,還有紅、紫各種絲帛交織構成華美裝飾。

橫轅設有香櫃,設有螭紋的香爐、香寶等。

整體風格華麗鮮豔,異常漂亮。

蠻順利的嘛,沒有要紅包找鞋子,破門而入這些烏七八糟的事許七安心裏吐槽了一句。

當然,這主要是因爲迎親不是重頭戲,且沒有上輩子的風俗。

出了皇宮,許七安帶着儀仗隊與迎親隊會合,一起離開皇城,原路返回。

此去的目的,本該是驸馬府,但許七安和二叔商議之後,認爲還是住在許府不變,把周邊的幾座宅子買下來,擴建成庭院森森的豪門府邸。

一家人還是住一起。

返回許府,又花了半個時辰,途中鼓樂齊鳴,頭戴花冠的宮女端着香爐蓮步款款,還有禁軍在前頭負灑掃,所以走不快。

在喜慶盛大的鼓樂聲裏,許七安把臨安領進了門,直奔内堂。

此時堂内,站滿了觀禮的人,都是許氏族人,沒有外賓。

二叔和嬸嬸挺着腰杆坐在堂内,嬸嬸見鳳冠霞帔的臨安,眼睛一亮。

她很喜歡花枝招展的姑娘,臨安的裝扮讓嬸嬸無比驚豔。

天地會的成員不在,司天監的貨也還沒來,真好.許七安掃了一眼廳内衆人,除了花神面沉似水,其他人都滿臉笑容。

尤其許玲月,笑靥如花,由衷的爲大哥感到高興!

新人在禮部官員的主持下,進行拜堂儀式。

拜堂流程甚是繁瑣——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期間,許七安察覺到臨安心跳加快,傳音道:

“别緊張!”

臨安果然安定下來。

有條不紊的完成儀式後,兩名小宮女捧龍鳳花燭導行,許七安和臨安在後。

望着一對新人轉入後堂,生母姬白晴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

許元霜望向母親,輕輕握住她的手,正要說些寬慰的話。

這時,她看見綠娥走了過來,低聲道:

“大夫人,随我來一趟。”

姬白晴皺了皺眉,捏着錦帕,跟着綠娥往外走。

穿廊過院,來到新婚夫妻的婚房外,綠娥推開門,笑道:

“大夫人請進。”

姬白晴心裏一動,已然有了猜測,她邁過門檻,進入婚房,看見臨安和許七安并肩而立,等候已久。

“甯宴這是.”

許七安低聲道:

“嬸嬸和二叔養育我長大,在我心裏便如親生父母,我在賓客面前拜二叔和嬸嬸,是敬重他們。但你是我生母,骨肉至親,我大婚之日,理當拜您。”

他和臨安相視一眼,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

姬白晴微笑道:

“娘很高興,很高興。”

她俯身把長子和長媳扶起來。

許七安低聲道:

“娘!”

姬白晴身軀驟然僵硬。

她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沒有久留,離開了婚房。

走了一陣後,她扶着廊柱,低着頭,肩膀劇烈顫抖。

許元霜看見母親紅着眼眶回來,妝容稍稍有些花,看着狼狽,但仔細再瞧,發現她過去二十年眼角眉梢凝着的郁結,蕩然無存。

婚房裏,臨安依偎在許七安懷裏,手裏捏着一塊黃油糕,小口小口啃着,吃了一會兒,愁容滿面:

“國師會不會沖進來一劍砍死我啊?

“我在太後面前裝的自信滿滿,但其實心裏很怕的。”

你這就先慫了?許七安安慰道:

“國師剛拿劍砍你,我就拿槍捅她。”

臨安頓時放心了,接着說:

“幫我把頭冠摘下來,戴了小半日,脖子酸疼。”

許七安便幫她把鳳冠摘下來,掐住水蛇腰,笑道:

“嫁衣繁瑣,也先脫了,省的到時候解起來麻煩,嗯,洞房也先做了,我好專心出去招待客人。”

“不要不要!”

臨安紅着臉,雙手用力推搡他胸口。

雖然兩人已經成親,但她未經人事,還是會害羞的。

鬧了一陣後,許七安看一眼屋角的水漏,捏了捏眉心:

“我給出去迎客了。”

今天肯定有數不盡的幺蛾子,但沒事,他已經想好萬全之策。

PS:今天查資料查的我想吐,公主出嫁規格、流程,随行人員等等,查完之後,發現各個朝代都不一樣,而且資料上的内容很簡陋,一句話概括,具體流程、怎麽操作,一概沒有。腦殼疼。

我覺得把,一本書寫到後期,寫到這個程度,“完成度”是最重要的。很多東西不能直接略過,它們或許不好看,或許沒意思,但能提升一本書的格調,提升它的真實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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