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風的聲音有些古怪,驚訝中帶着急迫,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老婆,快出來看上帝!
是這種語氣。
許七安把賬簿揣進懷裏,率先出門,朱廣孝則麻利的穿靴子,跟着出了門。
驿站的大廳裏,一位穿着淺藍色勁裝妙齡少女,坐在桌邊喝茶。貼身的衣褲勾勒出雌豹般矯健的身段,袖口紮着,頭發依舊是高馬尾。
毫不拖泥帶水的裝束,凸顯出她的潇灑和帥氣。
明明是英姿飒爽的美軍娘哪裏像道門天宗的聖女師門讓她太上忘情,結果你成了急公好義的一代女俠許七安心裏吐槽着,表面微笑,道
“李将軍,又見面了。”
這小子黑眼圈又加深了精神狀态不佳應該是被魅吸取過精氣。李妙真一雙清亮的明眸審視着他,颔首道:“許大人。”
許七安在她對面坐下,左右是宋廷風和朱廣孝,驿卒上前倒完茶,複又退下。
雙方都沒有急着開口,各想着心事。
她應該是爲了魅來的,遲遲得不到魅的複命,知道出了問題許七安喝茶沉吟,思考着該如何應對。
把魅還給她?
不舍得啊,這麽漂亮的紙片人老婆,單看着就很賞心悅目,他還想着帶京城給鈴音開開眼界。
而且,附身能力很有用處,适用于多種情況,多種環境。
“幾位大人”李妙真摩挲着茶杯,措詞道:“昨日可見過一位叫蘇蘇的姑娘?”
宋廷風和朱廣孝猛的看了過去。
來了,兩個小老弟公開處刑的時候來了許七安嘴角一挑:“見過,她與我兩位同僚結下了難解之緣。”
聽到這裏,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宋廷風看了眼朱廣孝,心說,明明是與我結下難解之緣,和朱廣孝這悶葫蘆有什麽關系?
李妙真則掃過兩個銅鑼的臉,有些憐憫,聽許七安話裏的意思,蘇蘇肯定榨取了兩人的精氣。
不過,她愈發肯定“魅”在許七安手裏,否則他不會說出這種話。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将她還給我。”李妙真誠懇道。
“設計坑害朝廷命官,套取機密消息,這是死罪啊李将軍。”許七安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
李妙真平靜的與他對視,不辯解也不惱怒,似乎完全沒把大奉律法放在眼裏。
許七安忽然意識到,二号是個憤青,盡管她俠肝義膽,但不能掩蓋她是以武犯禁的俠客,并且對不負責任的元景帝極爲憎惡。
最重要的是,二号是五品高手。對她來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得改變态度許七安打消了以勢壓人,将蘇蘇據爲己用的想法,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本官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凡是都可以商量。主要是敬佩李将軍爲愛發電,一年多裏,各處奔走剿匪,這份爲國爲民的情懷,令本官汗顔。
“不過,本官很中意蘇蘇姑娘,李将軍能否割愛?”
許七安打算讨價還價,宅男都知道紙片人老婆看的到吃不到,但不妨礙他們熱愛。
李妙真聞言,蹙眉道:“魅雖是高級怨靈,但本身無法長存,除非不停的攝取精氣,長此以往,會迷失心智,變成無法控制的怪物。
“隻有跟在我身邊,才能維持原樣,你非道門弟子,不精通此類秘術,把她留在身邊隻是害人害己。”
她現實裏的形象和網上形象有很大區别啊網上更活潑更憤青,而現實偏向嚴肅嗯,嚴肅的形象适合領軍,這大概算是一種僞裝。許七安無奈道:“好吧!”
許七安說了一句稍等,起身返回房間。
朱廣孝和宋廷風目光呆滞,表情僵硬的對視什麽是魅,什麽是攝取精氣?他們在說什麽?
他們剛才,說了蘇蘇姑娘?
俄頃,許七安拿着一隻酒壺返回,“砰”的放在桌上,三人目光随之落在酒壺上。
宋廷風和朱廣孝面露茫然,李妙真卻眯了眯眼,認出酒壺上刻着的是道門封靈符。
許七安揭開壺蓋,下一刻,袅袅青煙從壺口浮上來,幻化成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她先狠狠瞪了眼許七安,嗔怒嬌斥:
“臭男人,倫家要餓死啦”
緊接着她看見了李妙真,小臉蛋瞬間明媚,但又很快做出委屈狀,哭唧唧道:
“主人,你要爲我做主。這個臭小子欺負我,侮辱我,您再來晚些,我就懷上他的孽種了,嗚嗚嗚”
蘇蘇姑娘朱廣孝和宋廷風在一月份的低溫了,一寸寸的僵化。
砰!
李妙真把壺蓋蓋回去,颔首道:“多謝許大人寬宏大量,此事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日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許七安這才露出笑容:“李将軍客氣。”
二号的承諾還是很值錢的,用一個無法長久保留在身邊的魅換一個承諾,賺了。
他送李妙真離開驿站,行至門口,問道:“以李将軍的身份、修爲,想來不缺一隻魅吧?”
李妙真斟酌道:“魅不是尋常鬼物,必須是陰年陰月出生的女子,且死後依舊是處子之身,方能煉成魅。”
陰年陰月是何年何月?許七安微笑颔首,假裝自己聽懂了。
“不過,”李妙真話鋒一轉,挑起嘴角:“就算養條狗也養出感情來了,對吧。”
許七安笑了起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再那麽拘謹和生疏。
李妙真趁機提出:“許大人可否再送我一段路?”
許七安回以暖男微笑:“樂意至極。”
說罷,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宋廷風和朱廣孝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背影孤寂落寞。
“走吧!”許七安笑容愈發燦爛。
沿着寬敞的大街往前走,李妙真背着銀槍,腰胯長劍,邁步的英姿極爲動人。
許七安頻頻扭頭,打量這位天宗聖女的容顔,她的氣質總讓許七安想起讀警校時暗戀過的警花。
齊耳短發,五官漂亮,臉蛋幹淨,穿迷彩褲的雙腿又長又直。
相比起那位警校校花,許七安腦補了一下,還是覺得白馬銀槍,負猩紅披風,穿軟甲的李妙真要更勝數籌。
李妙真淡淡道:“許大人,江湖兒女不必拘泥小節,但我終究是個姑娘,你這般盯着看,過于失禮了。”
呸,這男人果然是個色胚。
如果說色胚是宴會上初見時的印象,那麽現在,李妙真對許七安的标簽改爲:不簡單的色胚。
感覺我色胚的印象很難扭轉了風評被害許七安笑容不變:“李将軍很像我一位故人。”
呸!李妙真心裏罵一聲,臉上挂着笑容,“這白帝城繁花似錦,但許大人随巡撫一路走來,荒涼景象怕是沒少見吧。”
“确實令人唏噓。”
“通常來說,一州都指揮使司管轄的衛所在20至30之間,但雲州都指揮使司管轄的衛所,隻有15個。你知道這是爲何?”李妙真自問自答:
“因爲雲州人口稀少,匪患又嚴重,根本無法大規模屯兵,沒有兵,如何剿匪?”
按照大奉軍制,都指揮使司以下的州府一級,設立“衛”,每個衛五千六百人。州府以下的郡縣,設立“所”,每個所一千一百人。
衛所總數隻有15個的州,倒不是沒有,可雲州是匪患嚴重地區,按理說,衛所應該超過25個,軍備力量才算合格。
“隻需要開墾良田,軍隊平時自己耕作,應該能做到自給自足吧。”許七安說道。
各地的都指揮使司擁有軍田,軍隊不作戰時,做的和農民一樣的活兒。
李妙真看了他一眼:“軍饷呢?”
許七安道:“慚愧慚愧!”
想起來了,當兵是要發軍饷的,可不是有飯吃就夠,招的兵越多,軍饷越多,要是發不起軍饷,軍隊說鬧事就鬧事。這樣的例子史書上比比皆是。
“我來雲州一年多,與都指揮使楊川南合作剿匪二十餘次,每次他都盡心盡力。我不信這樣的人,會勾結山匪。”李妙真圖窮匕見,表情認真的看着許七安:
“許大人是本次查案的重要人物,你的态度,決定了巡撫的态度。我希望你能慎重處理此事。”
“李将軍過譽了,我隻是一個小小的銅鑼。”許七安适當的表現出“吃了一驚”的神色。
李妙真坦然道:“我有調查過許大人,自認對你還是比較熟悉的。”
比如你精通查案,比如你與教坊司多位花魁有染
“許大人似乎有一個堂弟,在雲鹿書院求學?”
二号果然懷疑三号的身份了懷疑二郎就是熱心腸的讀書人三号我不妨利用這個機會把誤會擴大,反正二郎在書院,二号在雲州,相隔十萬八千裏這樣我可以利用二郎的“香火情”,博取二号的信任反正我自己身份是不能暴露的,社會性死亡的後果太可怕了許七安笑着說:
“是的,辭舊是一位滿腔抱負的讀書人,深受雲鹿書院大儒們的看中,據說是當書院的傳承者來培養的。”
當傳承者來培養難怪三号知道那麽多雲鹿書院的布局,知道那些機密情報李妙真恍然的點點頭,笑道:
“許大人同樣是一腔熱血,俠肝義膽。”
态度明顯變化了,似乎愛屋及烏的對許七安也有了些許好感。
我這時候說一句:挨千刀的元景帝!二号對我的好感度會爆棚吧。
聊了幾句後,兩人告别,一人繼續往前,一人轉身返回。
李妙真尋了一處僻靜小巷,取出酒壺,抹去封靈符,釋放出蘇蘇。接着彈出一張紙人,給她充當附着物。
紙人化成妝容精緻的蘇蘇姑娘,一臉哀怨,“主人”
李妙真盯着她,問道:“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麽?”
許七安能一語道破她道門弟子的身份,顯然是從蘇蘇這裏拷問出的情報。
蘇蘇擡起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示意道:“就說了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一點點就是一點點。”
“說!”
“也沒說什麽啦,就是您的身份呀,年紀呀,修爲呀,下山曆練呀”
“?”
一個大大的問号出現在李妙真腦海裏:
“你這不全交代了嗎。”
“我至少沒把您來癸水的日子告訴他。”
“”
許七安回到驿站,看見朱廣孝和宋廷風還坐在那兒,彼此對視,眼神裏充滿了對同伴的不信任。
“你爲什麽不告訴我你和蘇蘇的事。”
“你不也沒說嗎。”
見許七安回來,宋廷風目光無神的看着他:“甯宴,你早知道蘇蘇的身份?”
“我知道呀。”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們。”朱廣孝沉聲道。
“是你們讓我保密的。”許七安聳聳肩。
宋廷風和朱廣孝看他的眼神,頓時充滿了不信任。
“那我們和蘇蘇在茶樓裏發生的事”宋廷風低聲問道。
“都是你們的幻覺!”許七安如實回答。
“呼”兩人都松了口氣,原來隻是幻覺。
宋廷風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是幻覺啊,那就沒什麽了。我隻是受到了迷惑,昏迷過去了。”
許七安憐憫的看着他們,搖搖頭:“你們是中了幻術,但沒有昏迷。”
“沒有昏迷?”朱廣孝和宋廷風心裏一沉。
許七安來到柱子邊,沉聲道:“廷風,你當時是這樣的”
他抱着柱子,瘋狂沖撞。
宋廷風:“”
“廣孝你是這樣的”他來到桌邊,雙手按住桌沿,賣弄腰力。
朱廣孝:“”
“咦,你們倆幹嘛鑽到桌底下啊。”許七安做完,發現朱廣孝和宋廷風鑽進桌底不肯出來了。
“許甯宴你給我滾你走吧,求求你,你快走,我今天不想看見你。”宋廷風蹲在桌底,抱着頭。
“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