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他們又找了許多随處可見的書籍,以這種方法解密暗号,但都失敗了。
宋廷風和朱廣孝有些洩氣,前者把眼睛眯成一條縫,道:“甯宴,你突然就不聰明了。”
能明顯感覺到,許七安的思維活躍度嚴重下降,沒有往日那麽敏銳。
許七安擡起頭,直愣愣的望着縱橫交錯的梁木,沒好氣道:“你朋友身體不好的那幾天,是不是也特别沒精神?”
“怎,怎麽又提我朋友的事”宋廷風有些小小的尴尬。
“呵呵。”許七安心說,我十三天沒睡覺了,你指望我腦子轉的多快?蘇蘇那個沒用的東西,提提神都做不到,養她何用。
不過,這種魅的優點不在于内核,在于配套的外殼。
養一隻魅,就相當于養了一個魚塘,比他辛苦養懷慶、臨安、浮香、采薇這些備胎更輕松惬意。
到時候,魚塘主許七安手握鋼叉,看中哪條魚,就快準狠的插下去。
“不如休息一下吧。”宋廷風提議。
“讓驿卒送一些甜食過來。”許七安說。
對抗大腦疲憊的最好辦法就是攝入糖分,糖分是大腦唯一可以利用的能量,大部分人喜歡吃甜食,其實并不是甜食有多好吃,而是大腦促使着身體去攝入糖分。
許七安現在就很需要糖分。
驿卒給他們做了桂圓蛋花甜湯,葡萄幹糕點,杏仁豆腐腦甜的。
許七安矮個裏面拔将軍,挑選了桂圓蛋花甜湯,把杏仁豆腐腦推給眯眯眼,宋廷風頓時高興起來,笑道:“甯宴,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甜豆腐腦。”
因爲你看着就是個異端許七安笑道:“因爲咱們是兄弟嘛,看你以淚洗面的,給你吃豆腐腦,甜一甜你的心。”
誰以淚洗面了?宋廷風翻了個白眼,知道他暗指蘇蘇姑娘的事。
話說回來,蘇蘇姑娘可真妙啊,是罕見的,能與我大戰三百回合的姑娘宋廷風想着今日在茶樓包間發生的銷魂韻事,十更了。
“你不會懂的,你是浪子,我不是了。”宋廷風搖搖頭,冷笑道:
“以前你剛加入打更人時,我勸你娶呂青呂捕頭,你扭扭捏捏的不同意,轉頭就跟浮香好上,我當時就知道你是個同類。呂捕頭要是嫁給你,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許七安腦海裏閃過呂青英姿飒爽的模樣,沒好氣道:“雖然呂捕頭沒有浮香漂亮,但你說她是牛糞,太過分了吧。”
“我沒說她是牛糞,我說的是你。”
“那你說什麽鮮花插在牛糞上?”
“”
吃完甜點,因爲名偵探許甯宴狀态不佳,宋廷風便主動承擔起推理的重任,清了清嗓子:
“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周旻,我肯定會把密碼本藏在一個巡撫隊伍随時能找到,但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嗯!”許七安點點頭。
“周旻的住處已經檢查過,沒有暗格和可疑的東西。他留下的這些書,咱們剛才也比對過了。”朱廣孝說。
宋廷風想了想,摸着下巴,“可能,未必是書呢?周旻心思缜密,别人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能想到。
“我們不妨換個思路,那可能是一本寫着字,但不是書的東西?甯宴,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很好,廷風,你的聰明才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一個被教坊司女人耽誤的天才。”許七安捧了一句,問道:
“那你覺得會是什麽呢?既不是書,又在周旻的遺物中。而且還要有相當的厚度”
許七安忽然頓住。
“是黃曆?!”宋廷風率先喊出來。
埋頭苦幹的老實人朱廣孝,準确的在遺物裏翻找出一本厚厚的黃曆:“是不是它?”
“就是它!”許七安将胸腔裏的濁氣一口吐盡,眼神裏洋溢着興奮。
既是書,又不是書。既醒目,又平平無奇。按照這段時間對周旻這個人物的揣度和分析,許七安有極大把握确認,這就是周旻的風格。
三人迫不及待的翻開黃曆,從第一個字開始,按圖索骥的數到第一百六十二個字:日!
乙卯日的“日”。
接着是第三百四十七個字,第四個字,第一個字,第二個字。
組合起來:默日光丁壹伍!
顯然,這是錯的。
接着,他們采用第二個方法,取頁數,而不是字數。
取頁數的話,那麽每一個字數對應的就是日曆中的某一天。組合如下:
默、4月6号、1月15号、1月29号、1月25号、1月26号。
“日,又錯了。”許七安把黃曆一丢,罵娘道:“這個思路不對,重新來。”
“或許我們可以先解開“默”這個字,因爲它是唯一的字,而且排頭。”朱廣孝提出自己的想法。
排頭的意義是很重要的。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那你有什麽思路嗎?”
朱廣孝搖搖頭。
許七安又問:“默這個字,在咱們衙門裏沒有特殊意義吧?”
宋廷風沉吟道:“巡撫大人和姜金鑼早已研究過暗号,如果“默”字指向的是衙門中的某個暗号,姜大人和巡撫大人應該能發現。”
“巡撫大人能發現什麽?他也就猜字謎厲害。”許七安撇撇嘴,下一刻,他愣住了。
靈光在枯竭的腦海裏迸發,電光火石般的閃過。
他想起了還在警校時,一位研究犯罪心理學的教授曾經講過,一個人的行爲和他的習慣是息息相關的。
在對目标人物進行剖析和側寫時,首先要盡可能的收集對方的資料,了解對方的習慣。
再狡猾的罪犯,行爲模式也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他的習慣。
周旻的習慣是什麽?
是字謎!
楊莺莺說過,周旻喜歡在飲酒時與她玩猜字謎所以,周旻在思考如何藏匿證據并留下線索時,他會習慣性的往字謎方向靠攏由此推斷,兩組暗号裏,唯一的一個字,也是一個字謎。許七安思路越來越清晰。
宋廷風和朱廣孝相視一眼,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剛才一瞬間,許甯宴的狀态回來了,一如當初追查桑泊案時的睿智、專注。
默,拆開就是黑和犬許七安邊捏着眉心,邊問道:“我記得去黃伯街的同僚說過,那裏是狗市?”
宋廷風“嗯”了一聲:“是狗市,怎麽了?”
許七安就說:“默字拆開來,分别是“黑”和“犬”,而黃伯街的信息是周旻在上一個字謎遊戲裏留下的線索,我覺得現在可以對應上了。”
“你覺得暗号指向的是狗市?”宋廷風皺着眉頭,“那這個黑是代表什麽?僅僅一個犬字,就判斷暗号指向狗市,是不是太武斷了。”
“我有一個想法。”許七安沒有說完,出門喊來了驿卒。
“幾位大人,有何吩咐?”驿卒道。
“你對黃伯街了解多少。”許七安問。
“黃伯街啊,那地方可亂了,白日裏還好,靜悄悄的。可一到晚上,那裏便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偷雞摸狗的,江湖遊客,甚至外頭的山匪也會到那條街去。”驿卒回答。
那裏到底賣的是狗肉,還是什麽肉許七安腹诽了一句,思索道:“山匪和江湖客,應該不至于爲了吃一口狗肉,跑那裏去吧?”
“當然不是,黃伯街表面賣的是狗肉,其實是一處黑市。賣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做着見不得光的交易。”驿卒道。
“你有去過黑市?”許七安問。
驿卒頓時露出羞愧之色,嗫嚅道:“去買過狗肉。”
買狗肉何必做出一副用手裝逼被發現的尴尬表情許七安皺眉道:“說人話。”
驿卒小聲道:“在辛6号鋪子找過私娼,買狗肉指的便是這個意思。”
太年輕了,找私娼都這般扭扭捏捏不敢說三人同時搖頭歎息。
“辛6号?”許七安問。
“黑市鋪子以天幹地支命名。”年輕的驿卒面紅耳赤,感覺自己被公開處刑了。
許七安颔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驿卒關門離開,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許七安聳聳肩:“情況已經非常明顯,黑犬,指的就是這個挂狗肉的黑市。”
至于白帝城爲什麽會有這種地方,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見不得光的交易,并不值得奇怪。
就連天下首善之城,也存在很多黑市。
黃伯街距離驿站不算遠,但歸屬于外城,夜裏沒有宵禁。
“那其他暗号指的是什麽?”宋廷風自問自答:“應該是告訴我們,去黑市應該找誰,或者怎麽找。”
“答案就在黃曆裏。”許七安很肯定的語氣。
“剛才我們已經檢驗過了。”朱廣孝看着他。
“黃曆的想法是沒錯的,但周旻怎麽可能會把至關重要的線索留在遺物裏呢。”許七安道:
“是往年的黃曆,不是今年的。”
“是哪一年?”朱廣孝沉聲道。
“廣孝啊,今天的你明顯不如廷風機智。往年有那麽多,大奉立國六百年,想要找到正确的黃曆無疑大海撈針,周旻顯得沒有那麽蠢。既然不是今年的黃曆,我猜那個黃曆對他來說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意義。
“黃曆當然不會有什麽特殊意義,但年份有,比如出生年月,新婚大喜日子等。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十四年前的黃曆。
“因爲那是周旻被委任到雲州的開始。”
十四年前的老黃曆,這回驿站也沒有了,隻有衙門和書局還有保留,爲了保持低調,宋廷風沒有找衙門,而是去了書局。
一盞茶的功夫,他騎着馬,帶着老黃曆返回。
許七安找來紙筆,在桌案鋪開,想着自己的字難登大雅之堂,便把朱廣孝推出去充當刀筆吏。
他們用之前的方法,采用“第幾個字”的法子解密,發現還是不對,抄錄下來的字牛頭不對馬嘴。
接着采用“頁數法”,第一百六十二頁是五月十二日,宜:開市、婚嫁、入宅、出行。
忌:祈福、開倉、掘井。
“開市!”許七安捕捉出關鍵信息,“應該是讓我們在夜裏開市之後,再去黑市。”
他的說法得到了宋廷風的認同。
接着是第二組暗号:叁佰肆拾柒肆壹貳
許七安翻到第347頁,這一頁的日期是1月15号,他掃了一眼當日的黃曆,終于恍然大悟,茅塞頓開,說:
“我明白了!
“一百六十二和三百四十七指的是頁數,四、一、二指的是字數。廷風你看,這一頁的第4,第1,第2個字,連起來是什麽?”
宋廷風眯着眼,念道:“丁15“
聯想到剛才驿卒說的信息,他脫口而出:“黑市鋪子,丁15号?”
謎題終于解開了
許七安和宋廷風如釋重負,往椅子一靠,吐出悠長的一口氣。
朱廣孝也擱下筆,感覺渾身輕松。
許七安走到桌邊,定睛一看,大吃一驚的表情說:“廣孝,你寫的字竟這般難看。”
宋廷風跑過來湊熱鬧,跟着大呼小叫:“沒法入眼,沒法入眼”
朱廣孝不服氣:“你們寫的字很好看?”
宋廷風倨傲道:“我的書法不比讀書人差,我小時候爲了練字,省吃儉用的買紙買墨。”
許七安則說:“小時候家裏窮,爲了練字,我用毛筆蘸水在院子裏練字,一練就是二十年。”
朱廣孝狐疑的掃了眼他們,把筆遞過去:“那你們寫幾個給我看看。”
許七安和宋廷風默契的轉身,勾肩搭背:
“走了,回房休息,書法不是用來炫的。”
“我也這麽認爲。”
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朱廣孝張了張嘴,低頭看着自己的書法,暗暗決定,今後也要開始苦練書法,不能在這個小團隊裏落後他們。
回到房間,許七安脫掉鞋子上床打坐,以确保晚上去黑市時,他的狀态是良好的。
興許是大腦過于疲憊,他很長時間沒有進入狀态,思緒不受控制的發散,難以收束。
算算時間,懷慶和臨安她們已經快收到我的信了吧希望那封信能讓懷慶轉怒爲喜,盡管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裱裱那個傻妞肯定很感動,她比褚采薇那個情窦未開的吃貨更好撩
至于兩位公主會不會私底下交流信件,或者被她們之外的人看見,許七安認爲是不可能的。
第一,懷慶和臨安關系不睦,斷然不存在交換信件的可能。而且,他寫的信有些暧昧,這年代的姑娘要臉,不可能會把這種信告訴别人。
第二,懷慶和裱裱都是成熟的公主,成熟到已經可以進行受孕,擁有收發信件的自由和權力,皇帝和妃子們不會過問,其他人則不敢私拆公主的信件。
他這個小銅鑼給兩位公主寫暧昧信件的事,幾乎不存在曝光的可能性。
漸漸的,許七安進入了觀想狀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