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啊許七安恍然大悟,想起了那個白嫖自己詩詞的大儒。
楊恭是誰不認識,但說起紫陽居士,那就如雷貫耳了。這貨趁着自己忘記那首送别詩的名字,在二郎吟誦詩詞後,強行安排了詩名。
簡直厚顔無恥到了極點。
許七安後來用詩詞吊着書院三位大儒,然後心安理得的白嫖他們,就是受到了紫陽居士的啓發,并且一點點愧疚心理都沒有。
人在江湖飄,不是你白嫖,就是我白嫖。
在碼頭附近雇了一輛馬車,張巡撫坐進去之後,掀開車窗簾子,繼續說道:“紫陽居士是元景14年的狀元,次年緻仕,在書院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
許七安心裏一動:“次年緻仕?”
狀元能進翰林院,而翰林院的庶吉士又被稱爲儲相。也就是說,狀元是能角逐首輔之位的。
次年緻仕,血虧!
“是受到了朝堂黨争的傾軋,别看如今各黨派争鬥激烈,但面對雲鹿書院讀書人時,矛頭一緻對外。”張巡撫歎息一聲:
“紫陽居士中狀元後,便被丢到了犄角旮旯,無人理會。他因此消沉了一年,日日流連教坊司,次年便辭官而去,回雲鹿書院教學。”
這個我聽說過,白嫖了近一年。許七安由衷的羨慕。
對于紫陽居士遭受朝堂各黨派傾軋這件事,張巡撫除了歎息,沒有多餘的解釋。
因爲有一個雲鹿書院小老弟的許七安,心裏門兒清。
兩百年前的争國本事件,讓皇室對雲鹿書院的讀書人又忌憚又厭惡,于是程姓亞聖崛起,創立國子監,取代雲鹿書院爲朝廷輸送人才。
可以說雙方之間既有利益沖突,又有道統之争,若非元景帝是個平衡狂魔,紫陽居士恐怕至今還在書院裏教書育人。
“紫陽居士才華與手腕可謂當世一流,他初到青州,以雷霆之勢清掃了布政使司衙門,而後一月之内,共罷黜、入獄貪官污吏一百七十八位,讓整個青州官場震動。”張巡撫語氣裏透着欽佩。
這麽魯莽的嗎?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一個京城外放的大員,即使想肅清青州官場,也應該徐徐圖之紫陽居士接受朝廷委任,成爲青州布政使才多久?
許七安心裏疑惑,皺眉道:“朝堂各黨容他這般大動作?”
張巡撫笑着說道:“京察期間,朝堂各黨鬥争激烈,無法再合作,又有魏公的牽制”
他給了許七安一個“自己意會”的眼神,接着說:“況且,紫陽居士莽中有細啊,該拿到的罪證都拿到的,該說的話也讓一幹犯官吐出來了嗯,雲鹿書院的讀書人最擅長講理,不是嗎。”
大人口中的這個“理”是物理的理吧許七安心領神會,與張巡撫相視一笑。
抵達青州官辦驿站後,張巡撫特意帶上許七安,前往布政使司衙門,拜訪紫陽居士。
許七安此時已經意會張巡撫主動攀談的原因,這位老辣幹練的巡撫害怕紫陽居士不買賬,因此拉上他一起。
畢竟這個巡撫,巡的是雲州,而非青州。
有了許七安跟着,紫陽居士絕對會給面子,有求必應。
進了布政使司,吏員引着一幹人進了内廳,看茶入座。
“布政使大人去各大衙門視察戒碑之事。”
接待他們的是布政使司裏的左參政,從四品官員。
張巡撫沉吟道:“是前院立着的那塊石碑?”
左參政笑着點頭:“布政使大人欲立戒碑,告誡青州百官,爲官當廉正,當造福一方。”
張巡撫點點頭,這是清掃官場風氣之後的餘波,“布政使此舉用心良苦,隻是戒碑上爲何空無一字?”
左參政無奈道:“布政使大人還沒想好刻什麽,近日苦惱此事。并要求我們集思廣益,提供靈感,連帶着我們都勞神受累。”
紫陽居士很秀嘛,懂得搞征文活動許七安心說。
大奉版圖劃分爲十六州,許七安把州理解爲省,但不是每個州都是省,也有很多小州。
比如青州下轄有十幾個州,此外還有府、縣等。
此時的布政使楊恭,領着青州一衆官員進入了青州府衙,府衙的知府大人謙恭的陪在一側。
一身绯袍的楊恭,站在石碑前,滿意的點點頭:“衆位大人,對于碑文可有提議?”
短短數月,他身上那股教書育人的儒雅之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爲政一方的官威。
“下官覺得,可以将布政使大人肅清貪官,匡扶正風的事迹刻在碑上,警戒後來者。”青州知府作揖道。
楊恭有些意動,如此一來,碑文必定會被載入青州地方志,供後人傳唱。
但很快他就否決了這個提議:“碑文不宜過多,否則便是繁雜亢長,不夠醒目。”
“那就刻詩詞吧。”一位官員下意識的說。
然後,他就發現在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目光平靜
這位官員幹笑幾聲,不說話了。
對于飽讀詩書的讀書人而言,寫詩倒是不難,誰年輕時沒有幾首作品,能不能登大雅之堂就是另一回事。
像這種銘刻碑文之上的詩詞,不但要寫的好,還得有警世作用,豈是說寫就寫。
商談之中,布政使司的一位吏員騎馬來到府衙,小跑着進來,站在不遠處,抱拳道:
“布政使大人,京城來了一位巡撫,已經到布政使司衙門了。”
巡撫?今年的巡撫來的這麽快嗎?庚子年是京察之年,按照慣例,應該是等京城那邊的京察出了結果,京中再派巡撫下來。
這裏面涉及到官場的潛規則,京城那邊結束了京察,也意味着各黨派争鬥有了結果,誰赢誰輸已成定局。
之後才會派下巡撫,将敗者陣營的官員拔除。
提前幾日便收到傳書的楊恭解釋道:“非是爲青州而來,是去雲州的,途中路過我們青州罷了。”
雲州啊衆官員一臉意會的表情。
楊恭看向吏員,道:“轉告巡撫,本官有要務在身,便不見了。有什麽需求,叫他找左右參政。”
楊恭是雲鹿書院的大儒,與朝堂諸公尿不到一壺,更别說什麽交情。自己還爲碑文的事苦惱呢,懶得搭理不熟悉的巡撫。
“是!”吏員先應了一聲,随後補充道:“巡撫大人還托小人帶句話給您。”
楊恭和衆官員望來。
吏員道:“銅鑼許七安随行。”
銅鑼許七安,誰啊?衆官員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楊恭反應過來了,因爲他始終有關注京城動向,始終與雲鹿書院的大儒們保持書信往來。
“起轎,速回布政使司。”楊恭态度一百八十度轉變,語氣裏透着急迫和欣喜:
“快快起轎。”
說罷,撇下衆官,徑直往府衙外行去。
這青州衆官面面相觑,茫然的望着楊恭的背影。
“銅鑼許七安是何人?名字聽着頗爲耳熟。”青州知府皺眉道。
“不如一起去布政使司看看,接待一下京城來的巡撫。”
“有理,走走走。”
官員們結伴出了府衙,一架架轎子出動,前往布政使司。
許七安在布政使司沒等多久,便等來了一位穿绯袍的大人,此人面容古拙,蓄着中老年人流行的山羊胡,眸子燦燦有神,神态不怒自威。
是個極有氣勢的大人。
胸口繡着錦雞是二品大員,布政使似乎是從二品。
許七安隻認衣冠不認人,猜測出這位氣勢十足的绯袍,應該就是青州布政使,雲鹿書院大儒,白嫖了他送别詩的紫陽居士。
與張巡撫作揖示意後,紫陽居士将目光轉向玄色差服,胸口綁法器銅鑼的許七安,無聲的審視。
這個時候,他反而不激動了,溫和中透着威嚴。
隻有他一位銅鑼,想來便是許辭舊的堂兄了單看外表,兄弟倆毫無相似之處與辭舊相比,差距有些大楊恭笑道:
“你便是許甯宴?”
許七安連忙抱拳:“正是卑職。”
“在我面前不必拘謹,可以學生自居。”楊恭臉上笑容擴大,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輸辭舊。”
紫陽居士眼光真好許七安欣喜道:“大人謬贊。”
一番客套之後,楊恭問起了京城的近況,盡管他通過書院傳書,了解到不少内幕。
帶着許甯宴拜訪,果然是正确的決定,否則布政使大人就不是這般态度張巡撫歎息道:“京城局勢混亂,黨争依舊激烈”
當下,從桑泊案一直說到工部尚書的雲州案。
紫陽居士聽的冷笑不斷,卻沒有過多的評價朝堂局勢,主要是張巡撫不是自己人,如果僅是許七安在此,他就有話直說了。
黃昏後,紫陽居士在雅緻的小院裏宴請張巡撫,姜律中也受邀參加,此外還有青州知府等一衆高官。
小院内燈火通明,帷幔低垂,官員們列案而坐,把酒言歡。
從教坊司請來的樂隊、舞姬在寒冷的庭院裏翩翩起舞,爲大人們助興。
其實最初的教坊司就是純粹的文娛部,專在官場酒席上歌舞助興,後來才漸漸演變成官辦妓院。
小姐姐們從賣藝到賣身,被迫營業。
宴席的中心人物是布政使楊恭,以及巡撫張行英。至于姜律中,雖說金鑼本領高強,但打更人和文官天生敵對,沒什麽人愛搭理他。
許七安本來覺得,自己也是如此,樂得悠閑,不用理會官場上的應酬。
誰知,一位穿绯袍秀雲雁的官員,朝着許七安舉杯示意,試探道:“這位小大人,可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作詩人?”
PS:上章寫錯了,紫陽居士是布政使,不是知府,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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