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可是許公子?”
許七安聽見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
卧槽,逛青樓被熟人認出來了?他一邊心裏暗罵,一邊回過身,然後松一口氣。
身後是個模樣清秀的少年,穿着青色的小衣,與影梅小閣門口伫立的少年打扮一緻。
“許公子,我家明硯姑娘想請公子喝茶。”清秀少年躬着身,笑容谄媚。
明硯許七安在腦海裏搜索片刻,知道這位明硯姑娘是誰了,也是位花魁,以舞揚名的大花魁,與之前的浮香是同等級的。
當然,浮香現在一波成功的炒作,早已今非昔比,力壓教坊司衆花魁。
學舞的呀衆所周知,舞蹈和瑜伽的功效是一樣的!許七安眼睛微亮,笑着說:“帶路。”
清秀少年臉上笑容一下子綻放,不停的鞠躬,“許公子跟我來,這邊請,這邊請”
能把許七安請過去,明硯娘子肯定會欣喜若狂,到時候賞銀絕不吝啬。而如果空手而歸,少不得一頓呵斥。
影梅小閣門口,正要出來迎接許七安的小門房,看到這一幕,臉色微變,張了張嘴,本想挽回許公子,呵斥挖牆腳的同僚。
轉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足以插手此事,說不得還會惹許公子厭棄。
他咬了咬牙,關上門,火急火燎的跑進了院子。
“幾位姐姐,大事不好。”他進了酒屋,站在門口位置,朝着裏面擦拭桌案擺放冷菜的丫鬟,大聲示警。
一位個子高挑的清秀侍女,蹙眉看過來,嗓音軟濡:“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麽事?”
小門房滿臉着急,不忿道:“許公子讓人搶走了,就在院門外,給明硯院子裏的小厮給半途搶過去了。”
“什麽?”
“這小騷蹄子,敢搶我們家娘子的男人。”
衆丫鬟大驚,個子高挑的侍女猛的甩掉濕布,提着裙擺,像是禀報軍情似的沖向了主卧。
主卧,穿着梅花長裙的浮香,姿态慵懶的坐在塌上,手裏捧着一卷書,一邊品嘗紫葡萄,一邊專心讀着才子佳人的爛俗話本。
果盤裏都是時令水果,葡萄、甘蔗、香蕉、冬棗等。
服侍她的丫鬟蹲坐在床榻邊,手裏捧着浮香白嫩玲珑的小腳丫,按捏腳底穴位。
“娘子最近精神恍惚的,也不太高興,是在想許公子嗎?”
“一個臭男人,我想他幹嘛。”浮香搖搖頭。
“那你爲何每晚打茶圍,總讓我去外頭問:許公子來了沒。”丫鬟竊笑道。
浮香皺了皺眉,指着果盤說,“天底下的男人都一個德行,就像甘蔗。”
“甘蔗?”
“最開始是甜的,甜的叫人心肝都化了,吃着吃着,會發現最後是一口的渣。”浮香撇嘴。
脫下了端莊溫婉的架子,她的眉眼神态,更加鮮活,更加生動。
丫鬟笑了笑,心說,即使是渣,甜的時候也是真的甜,您每晚陪他的時候,叫聲那是一個酣暢淋漓。
浮香本來好好的,被丫鬟打開了話匣子,心裏難以平靜下來,抿了抿唇:
“你覺得許郎怎麽樣?”
丫鬟嘿嘿笑道:“特别厲害”
浮香臉蛋一紅,輕輕踢了丫鬟一腳,風情無限的嬌嗔瞪眼,道:“你不覺得他和其他男人不同嗎。”
丫鬟做回憶狀,贊同道:“是比其他男人要溫和,沒有看不起咱們的那種倨傲态度,不過盯着娘子胸脯看的時候,卻也不比外面那些男人幹淨到哪兒。”
“男人都好色嘛,”浮香到不在意這些,捏了顆葡萄塞進小嘴:
“最近教坊司流傳半首七言,驚豔程度不差“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據說是宮裏傳出來的。”
丫鬟點點頭:“我聽來打茶圍的客人說,是皇子公主們行酒令時所作,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竟有如此詩才。”
這時,身段高挑的侍女跑了近來,略有些嬌喘,眼神有些急,說道:“娘子,許公子剛才來了教坊司”
說到這裏,她停頓幾秒,平複氣息。
浮香“嗯”了一聲,不甚在意,“酒菜招待,讓他在外頭等着吧。”
這男人,快一旬沒見到了,花前月下時就喊她小甜甜,興緻過了,便将她冷落。
索性就一個男人而已,犯不着爲他牽腸挂肚。
侍女連連搖頭,“許公子被明硯娘子的人給半途搶走了,現在已經去了人家的院子。”
“什麽?!”
浮香“噌”的站起來,她柳眉倒豎,咬牙切齒道:“更衣,去青池院。”
布置雅緻的錦廳,許七安面帶微笑的欣賞着舞花魁的姿容。
她穿着鵝黃色的紗裙,打扮既不算保守,也不豔麗俗氣,有着清亮的眸子,尖尖的下颌,常年練舞的緣故,讓她有着一股與教坊司其他女子沒有的抖擻精神。
此外,她的身段不算火辣,但比例極好。
“奴家注意許公子有段時間啦,可惜許公子逢着來教坊司,便直奔影梅小閣。”明硯聲音溫柔,似幽怨似玩笑,嘴角含笑:
“今兒個,可算讓我逮住機會了。”
許七安笑着說“害怕唐突佳人嘛”,心裏則在計算,這位花魁與浮香是一個級别,當初的浮香身價是三十兩銀子一夜春宵,這位應該也差不多,還沒算打茶圍的銀子。
我今兒個沒帶那麽多銀子,黃金倒是不少,隻是它無法當做流通貨币。
兩人聊了幾句,一名侍女急匆匆的跑進來,低着頭,“娘子,浮香來啦,我,我們攔不住。”
明硯眉梢一挑,笑吟吟道:“看來浮香對公子情深義重,視爲禁脔了。”
許七安同樣挑眉,這句話乍一看是在恭維,細品的話,其實在挑撥離間。
被一個風塵女子視爲禁脔,在這個時代的男人眼裏,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呵,婊裏婊氣許七安喝了口酒,沒覺得不開心或者厭煩,不同人群不同态度,教坊司的女子婊裏婊氣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沒幾把刷子怎麽在這種地方生存。
要說婊氣最重的地方,皇帝的後宮是當之無愧的行業領頭者。
正想着,浮香已經帶丫鬟進來了,花魁娘子沉着臉,妙目閃爍淩厲的光芒,進屋的瞬間,眉眼毫無征兆變的溫婉,可憐巴巴的說道:
“聽說許郎來了教坊司,奴家也想來湊個熱鬧,和明硯姑娘一起伺候。”
這說話水平厲害了,來青池院不是興師問罪的撕逼,而是一起來伺候。
既宣布了主權,敲打了明硯花魁;又能讨許七安歡心,試問哪個男人不想同時被兩位花魁服侍。
明硯扯起一個熱情的微笑:“怎麽好麻煩姐姐特意過來,我和許公子說一些悄悄話,姐姐一來反倒不好意思說了。”
浮香當做沒聽見,提着裙擺,自然而然的坐在許七安身邊,細心的給他斟酒,夾菜,給他整理散亂的發絲。
“許郎最近忙于公務?”
“嗯。”許七安見花魁依偎過來,順勢摟住小纖腰。
“那晚些時候到影梅小閣,奴家爲你揉揉肩,按一按穴位。”浮香柔聲道。
明硯銀牙暗咬,恨不得拿掃帚把這個臭女人趕出門去,她自己得了大便宜,成爲豔名遠播的名妓,也該知足了。
沒道理把男人死死栓在身邊,不給教坊司裏的姐妹分一杯羹。
腳步聲又匆匆傳來,還是先前那個侍女,她臉色古怪,看了眼許七安,低聲道:
“娘子,幾位花魁都來了”
“什麽?”明硯和浮香失聲驚呼。
許七安耳廓一動,聽見了莺莺燕燕的笑談聲,再過一陣,一群打扮花枝招展,但不顯妖豔的高質量美人魚貫而入。
她們有的妩媚多情,有的妖冶熱情,有的含蓄如大家閨秀,有的柔弱似黛玉妹妹。
風格各種各樣,總共七人。
但不管身段還是容貌,都稱得上是拔尖的美人。
“許公子好!”花魁們站成一排,欠了欠身,嗓音悅耳動聽。
許七安腦海裏就隻剩四個字:會所嫩模。
浮香和明硯心裏氣的要死,還得虛情假意的熱情招待幾位花魁。
錦廳裏,容不下這麽多人,明硯花魁便請衆人到外頭的大廳去,安排侍女端上美酒佳肴。
九位花魁們輕松自若的談笑,好像真是好姐妹似的,但時不時投向許七安的目光,暴露了她們在暗中較勁的事實。
都是人精,饞許七安的身子,但又不表露出來。保持着花魁的身份和氣度。
不過許七安嗅到了那股似有似無的火藥味,尤其是浮香,眉眼顧盼間,總會流露出些許浮躁。
怎麽滴,你們想來一場九陰真經嗎可惜沒有手機,不然可以發朋友圈炫耀許七安一邊與花魁們眉來眼去,一邊心裏吐槽。
一位頗有才女氣質的花魁提議玩行酒令。
酒過三巡,許七安表現的平平無奇,沒有脍炙人口的詩詞問世,這讓因他而來的幾位花魁頗爲失望。
那位提議玩行酒令的才女花魁,淺笑道:“你們可知道“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這半句七言?”
花魁們一下子活躍起來,莺莺燕燕的說:“自是知道,多美的句子。”
浮香笑着開口:“據說是皇宮裏流傳出來的。”
才女花魁微微颔首,“那你可知是誰所作?”
花魁們眼睛一亮,齊刷刷看向她:“阿雅知道?”
許七安低頭喝酒。
才女花魁搖搖頭:“不知,但我知道一些别的事兒,教坊司裏沒有的”
她故意停頓,慢條斯理的飲酒。
“快說快說。”衆花魁焦急催促。
浮香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覺勾起微笑。
許七安見過這種表情,上輩子女朋友和閨蜜聊起奢侈品包包時,差不多也是這副姿态。
阿雅很滿意衆女态度,笑道:“這首詩也是在行酒令中誕生的,當時參與的酒席的,都是皇女公主們。”
“是長公主?”花魁們猜測道。
如果說皇子皇女們誰能寫出這等絕品七言,那必定是素有才名的長公主懷慶。
“這個便不曉得啦。”阿雅搖搖頭,婊裏婊氣的看一眼許七安,笑道:
“雖然隻有半首,但水平不輸許公子的詠梅。但奴家覺得,許公子的詩才獨一無二,那半首詩想來是靈光乍現,不比許公子這般才華橫溢。”
“是呀是呀,許公子近日可有佳作?奴家對公子仰慕已久。”另一位妖冶多情的花魁抛來媚眼。
其他花魁沒有說話,但笑吟吟的,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她們既是競争者,也是合作者,企圖聯手從許七安這裏榨取些寶貴的東西。
許七安喝着酒,輕笑一聲:“近來才思枯竭,沒有新作,畢竟本官也無法時隔三四天,就作一首詩。”
聽他這麽說,衆女先是失望,露出黯然,随後又察覺到這話不對勁。
時隔三四天?許公子最新作不是那首贈浮香的詠梅嗎,再往前是贈紫陽居士的“天下誰人不識君”。
勸學詩她們是不知道的。
兩首詩都有些時日了,傳唱甚廣,但熱度慢慢降下來。時隔三四天是何解這是說,他三四天前又有新作。
阿雅想起了從宮中傳出來的半首七言,是前日,宮中的詩詞,傳入教坊司自然是要點時間的,這麽一算,時間差不多吻合。
她睜大了美眸,纖細的手指拽緊了錦帕,此時此刻,竟激動的嬌軀輕輕顫抖,直勾勾的望着許七安,聲音有些發顫:
“許公子公子的新作是”
浮香反應最快,豁然間扭過頭來,水汪汪的眸子裏倒映着許七安的模樣。
那是一種欲說還休的激動和緊張,就像突然發現欣喜鍾愛之物,竟然就在身邊的喜悅、期待。
談笑聲倏地頓住,廳内安靜了下來,聰慧伶俐的花魁們意識到了些什麽,紛紛扭頭,投來複雜莫名的目光。
或期待,或者詫異,或茫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