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外話------
“您也知道，人間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
他聲音低沉，帶着無盡崇敬和卑微——
“那…我等就等着您召回十三神火，回歸的那一天。”
他閉了閉眼，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
許久，那威壓才逐漸消散。
“是——謹遵您的教誨。”
雲天痕胸口一震，想要說點什麽，然而在這樣的威壓之下，竟是無比沉重！
她的聲音帶着無盡威重，仿佛從無盡虛空傳來！
“神火回歸的意志，不可強迫。若是再有下一次，你應當知道後果。”
“請您饒恕！我也是爲了您——”
雲天痕立刻神色一變！立刻單膝跪下！
鳳長悅眯起眼睛，看着司徒正憔悴可憐的模樣，目色微冷，身上的威壓陡然加重！
聽着她尾音平平，雲天痕神色微斂，認真道：“您放心，不過是排名第十的神火，并不需要花費多少工夫。而且他也并未遭受多大痛苦，能爲您的回歸做出貢獻，是他畢生的榮幸。”
“你們強行将海藍炎從他體内剝離出來了？”
鳳長悅看着那人，容顔蒼老，和記憶中比起來，憔悴了不是一星半點。
雲天痕語調緩緩，極有耐心的解釋着。
“在聽聞您回歸的消息之後，我就一直在爲您做準備了。這個人身上有着排名第十的神火——海藍炎，想必您是知道的。”
看着眼前昏過去的人，鳳長悅語調微冷。
“你們什麽時候将他帶來的？”
……
“他是爲了阻止鳳長悅。”
牧冷之卻是搖搖頭，笑道：“不。”
兩人齊齊失聲。
“他是爲了鳳長悅！”
君上去尋找神火，目的再明顯不過！
可是鳳長悅不同！她身體極爲特殊，能夠同時容納其他神火，并且将之完全融合起來！
她身上有着足足六種神火，若是煉藥用，其實一種神火就已經足夠，而且神火之間，本就不能相容！
說到神火，也就必須提到鳳長悅！
是了！
墨四和澤爾瞬間明了！
那個人，就是鳳長悅！
“是，君上當然不需要神火，可是，這世上，卻有一個人，最需要神火。”
牧冷之見此，神秘一笑。
“就算如此，可君上好像并不需要神火…。”澤爾忽然愣住，心中忽然浮現一個想法。
君上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爲了避開雲天痕的注意。
就算是四大家族的人都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他也不敢保證雲天痕不知道。
他這幾年一直在搜尋雲天痕的消息，深知此人深不可測，不好對付。
而其中，最大的隐患，就是雲天痕他們。
他當然可以派遣很多人去尋找神火，但是那做的再隐蔽，也肯定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牧冷之一笑：“自然是爲了不引起注意。”
墨四眉頭緊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君上要獨自一人出去尋找神火！你們說這到底是爲什麽？”
“别人遇到他，才是需要擔心的那個吧？”
牧冷之挑挑眉。
“君上能出什麽事？”
“冷之，你到底怎麽想的？”澤爾看向牧冷之，臉上有着明顯的不贊同，“君上自己出去，萬一出了事——”
看着他離開，幾人都是陷入沉默。
軒轅夜點點頭，随即走了出去。
牧冷之這樣說，澤爾和墨四也毫無辦法，隻好也道：“屬下必定謹遵君上命令。在您回來之前，務必守住王城，并且封鎖您離開的消息。”
“君上放心。屬下必定竭盡全力。”
“若是遇到緊急情況，你們可以通過這玉簡聯系，本君會盡快趕回。但——本君希望，你們不要有用到這東西的時候。”
軒轅夜起身。
牧冷之對兩人暗中的眼神視而不見，儒雅的臉上笑意溫和。
跪在地上的兩人，頓時在心中對他鄙視了一番——這個時候，他不跪下來求君上留下來也就算了，居然還鼓動！
一旁的牧冷之安然一笑，腰身筆直，話語之中是全然的自信和擁護。
“君上盡管放心，在您離開的這段時間，屬下一定會恪盡職守，看護好王城。您大可放心。”
可是…。
兩人更是不敢言語，噤若寒蟬。雖然君上話語并不嚴厲，但是他們身爲他的心腹，自然知道這已經是他發怒的前兆，當即不敢再多言。
“況且，本君的身體并未受什麽影響，當年能從黑獄之中出去，難道此時，還不能獨自出行？”
“君上贖罪！”
軒轅夜眉色微冷，兩人頓時一個寒噤。
“别告訴本君，那些情況你們不能應付。”
“君上！您身體尚未痊愈，如何能單獨離開？而且因爲…因爲大婚的事情，外界對城中猜測諸多，四大家族一直蠢蠢欲動，您若是此時離開——”
縱然他們不敢反對君上的決定，但是這一次，卻是不同！
澤爾和墨四都是一臉焦急，眼底有着深深的不贊同。
“本君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
坐在上首的軒轅夜，卻是眉色不動，而後将手中玉簡放下，微微凝注，而後看向跪在地上的兩人。
澤爾墨四同時跪下，眉頭緊皺。
“君上三思！”
初元殿。
然而誰也不知，整個大陸都已經暗潮湧動。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件事居然就這樣結尾，雖然大多數人都十分不滿或者憤怒，但是既然是君上的決定，那麽他們也無權質疑。
“…好。”
千筠勉力撐起精神，目色複雜的看着他。
這話，自然是跟千筠說的。
“我想要跟您談一下，不知您現在可方便？”
軒轅夜走了過來。
千筠在看到鳳長悅離開之後，整個人都虛弱不堪，一直被他攙扶着，精神也十分萎靡，眉宇之間，透着幾分愁緒。
鳳琛心思複雜，看到軒轅夜，心裏到底是有些愧疚的，畢竟悅兒做的那些事情，的确是很過分。
兩個男人的目光一瞬間交彙，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一分堅定之色。
鳳琛似有所覺，轉頭看來。
卻見軒轅夜忽然轉過身去，看向了遠處的鳳琛等人。
而他直覺，那不是什麽好事。
不知道爲什麽，看着他這樣子深沉莫測的樣子，卡西爾心裏就有些突突，好像随時都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
他無比清楚，在軒轅夜的心裏，沒有比鳳長悅更重要的事，那麽現在，他這是打算做什麽？
“更重要的事？”
看着他這樣的神色，卡西爾心裏忽然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而雲天痕，竟然就躲在這裏。
若非是牧冷之這幾年暗中調查，隻怕無人會想得到，這地方，竟是存在這半位面。
日光燦爛，天際遼闊，荒野之上透着幾分蒼涼。
軒轅夜說着，擡頭看向遠方。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你——”
軒轅夜忽然淡淡開口，卡西爾腳下一個趔趄——你都帶着人撤離了，難道還不打算就這樣放棄？
“誰說我要算了？”
卡西爾看軒轅夜沒說話，也不想在這樣的時候刺激他，便道：“其實這樣也好，她既然心中無你，繼續這樣下去，對你們都是折磨。算了就算了！”
而且，那個雲天痕的态度，實在是有些詭異。
他之前沒少聽聞那兩人之間的事，總結一句，他們都是可以爲了彼此付出生命的人，深愛如此，怎麽可能一朝一夕就忽然轉變了态度？
牧冷之微微眯起眼睛。
“而且，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澤爾啞口無言。
“澤爾，你難道不知，得到與失去，哪一種才是會讓君上痛苦一世的？”
牧冷之聞言卻是一笑。
澤爾轉頭看他一眼，有些不滿：“冷之，你這是什麽意思？就算難，也隻是難一時，總比這樣彼此折磨一世的好吧？”
何況，他可沒說放下。
能讓他變成那樣的女子，他如何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幾年未見，他對軒轅夜的變化，感受是最深的。
牧冷之卻是搖搖頭：“我看難。”
不值得。
他心底當然是向着軒轅夜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當然是希望君上能斬斷情絲，從此都不要再記挂那個女子。
但是，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成了這樣子。
而鳳長悅以前做的那些，也一直讓他十分感慨，這個女子，是配得上君上的這份心的。
他其實原本是十分欣賞鳳長悅的，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最經常跟随在君上身邊的，從遇到鳳長悅開始到現在，他知道君上對鳳長悅的感情有多深。
澤爾神色複雜，半晌，才終于低聲喃喃一句。
“若是卡西爾少爺能勸動君上就好了，爲那個女人，真的不值得。”
澤爾等人在不遠處跟着，看到卡西爾沖了上去，心中都暗暗祈禱他能勸動軒轅夜。
軒轅夜不語，徑自朝前。
雖然他心裏也覺得或許都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兩人分開是最好的結果，但是，按照他對軒轅夜的了解，他心中深愛鳳長悅，怎麽可能真的就這樣算了？
卡西爾忍了許久，這個時候終于忍不住，立刻沖了過去，狠狠皺眉。
“你真的打算就這麽算了？”
直到那人的身影終于消失在眼中，軒轅夜才轉身。
那結界再度恢複，一切都被阻隔在外。
羽千宴目色淡漠，似乎對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轉身一同離開。
軒轅夜眸色深深。
羽千宴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低聲說了句什麽，鳳長悅轉身離開。
所有人開始後退。
短暫的沉默。
就連原本也打算說上兩句的卡西爾等人，同時怔住，爲他身上的那股氣勢所攝，咽下了喉間的話。
他清淡一聲，卻是立刻讓這吵鬧的聲音安靜下來。
“任何人再停留在這裏，便永遠不用回永恒之城了！”
場面越發的混亂起來！
牧冷之眉頭一皺，示意衆人安靜，但是林遠不在，他這三年不在城中，黑刹的人雖然依舊敬重他，但是到底不是頂頭上司，此時根本不管不顧。
周圍的喧嚣聲越發的大，像是沸騰了一般。
他們生來就是爲君上而活的，這個時候，便是他們出力的時候！
那雲天痕名聲極大，聽聞實力僅次于靈帝，肯定是王妃迫于壓力，才會這樣的！
肯定是有什麽苦衷！
想來想去，他們都相信，她絕對不是故意這樣的！
黑刹的人和永恒之城之中的其他人不同，他們都是曾經見識過鳳長悅的，也知道她曾經爲了君上，曾經做過多少努力。
平素軒轅夜威壓甚重，他們從來不敢這樣，但是此時情況卻是特殊，連他們都看不下去了，這事情怎麽能變成這樣子！？
“君上！您說句話啊！”
“咱們永恒之城的人向來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您隻要一聲令下，咱們肯定将王妃搶回來！”
“是啊君上！大不了咱們和他們拼了！”
這一聲，似乎開啓了什麽機關一般，驟然讓原本死寂的人群變得喧嚣起來！
後面忽然有人高聲喊了一聲，話語中無比憤怒。
“君上！咱們不怕！您若是想要将王妃搶回來，咱們必定誓死相随！咱們不怕他們！”
而且是在君上被打了一巴掌的時候？
雙方對峙，還沒有開打，居然就要走了？
是啊，難道就這樣離開？
澤爾瞠目結舌，說話都有些結巴：“君君上…我我們難道…難道就這樣…。離離開？”
“所有人——撤回。”
随即，轉身。
軒轅夜一笑，卻是有些冷。
“随你。”
鳳長悅眉間微蹙，随即舒展。
“你想要做什麽，我都不會幹涉，但，關于我對你的心思，你也無權置喙。”
仿佛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殺伐果決的永恒之城城主。
他的嗓音帶着一貫的清冷，脊背挺直，一身黑色錦袍越發襯得他眉眼清貴。
“但是，選擇離開，是你的選擇，而選擇記住，是我的決定。”
說完，不顧衆人驟然睜大的眼睛，卻又道：
“若是你堅持，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他忽然後退一步，淡淡一笑。
然而此時，那雙眼睛裏，什麽都沒有，一派漠然。
所以他極爲喜歡專注的看着她的眉眼，隻是想想，便覺欣悅。
以往每一次，他都會從裏面看到自己的影子，像是她眼中隻有他一人。
一如記憶中的清幽湛黑，像是上好的黑色玉石，泛着動人的光澤。
軒轅夜看着她的眼睛。
鳳長悅微微眯起眼睛：“立刻帶着你的人離開，我沒有耐心，也沒有興趣應付你。”
他神色平淡，看向鳳長悅，眼底竟是真的沒有被打的怒意，隻是鳳眸深深，看不清裏面狠狠壓制的狂風驟雨！
軒轅夜道：“我和悅兒之間有一些誤會，等我們都說清楚就好。”
他們之間，隻怕是真的沒有什麽可能了。
鳳琛聽得也是心中一沉，覺得還是對不住軒轅夜。
可是她卻依然和在面對她的時候一樣，毫無波動，似乎根本不在意。
悅兒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這份深情，就算是她，也能看的出來。
他這個時候，依然願意這樣稱呼自己，顯然是不肯放棄悅兒。
千筠心中已經猜到，但是此時聽到軒轅夜這樣說，心中依然忍不住一酸。
他一心如此，最後不過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罷了。
這幾年，他也隐約聽過軒轅夜的名号，尤其是知道鳳長悅的身份之後，了解到兩人之間的關系，他心中對他一直抱着幾分憐憫，但是現在，卻是覺得這人實在是不太知趣。
雲天痕一聲輕笑。
他的容顔清冷，如同浮冰碎雪，然而鳳眸幽深，卻帶着執拗之色。
“我是悅兒的夫君，軒轅夜。”
軒轅夜忽然擡頭，看向千筠的方向，雖然聲調是一貫的清冷，但是依然可以聽出一絲對于長輩的恭敬。
“這位是…永恒之城的城主…。”
但是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軒轅夜。
鳳琛神色複雜，若是他們兩人好好的，他們一家團聚，不知多開心。
“他是…。”
千筠軟軟的靠在鳳琛的懷中，見此也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紅着眼睛看向了軒轅夜。
爲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做到這種地步，他到底将自己置于何地！？
可是另一方面，軒轅夜是他最爲看重的兄弟，從一開始到現在，他知道軒轅夜爲了這份感情付出多少，所以這個時候，就越發的爲他感到不值！
他心裏其實很矛盾，一方面，他無比清楚他們兩人能走到今天是多麽不容易，但凡有一點可能，他都不希望兩人鬧成如今的局面！
他幹脆撇開眼，眼不見爲淨！
而且這件事，怎麽看，都是鳳長悅的錯！
雖然不知道鳳長悅到底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子，但是看到自己的兄弟變成這樣，他心底怎麽可能毫不在意？
卡西爾心中怒意翻卷，若非是顧忌着這裏還有這麽多人在，他肯定已經上去，拽着軒轅夜的領子，讓他清醒過來！
蒂亞怔怔，眼圈通紅。
軒轅夜是何等驕傲的男人，如今悅兒說不愛就不愛了，連他們這些周圍人都無法理解或者忍受，更遑論他？
鳳琛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外界的磨難不會讓兩人之間的感情變淡，反而會加深感情，讓他們之間變得更加堅定，但是，如果是兩人之間的矛盾，則會逐漸腐蝕心中的愛意。
而此時，這一聲“不愛”，這一巴掌，鳳琛甚至對軒轅夜而言，是多大的打擊。
他們甚至連大婚，都未曾牽到彼此的手，一切就已經面目全非。
可是悅兒他們，卻是比他們還不如。
後來無數次生死徘徊，他都是靠着這些記憶，翻來覆去的想，才能艱難撐過去。
然而好歹，他們之間有悅兒，有過一段雖然不長，但是足以讓他們此生無憾的平凡但幸福的日子。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終于再次相見。
當初他爲了和千筠在一起，兩人都付出了太多，也犧牲了太多，中間無數次遭遇生死劫難，甚至最後依然分别十多年，她被困死牢，生死不知，他流亡八荒之地，徘徊生死。
鳳琛深知這句話，對軒轅夜的打擊有多大。
她居然說，不愛了。
他以爲他們可以一直就那樣幸福下去，不必遭受如同他和筠兒一般的分離，但是卻沒想到，他們之間的問題，竟是更爲嚴重——
他看的出來，他們兩人以前的感情有多麽深刻，而越是刻骨銘心，現在就越是痛苦不堪。
鳳琛眉頭深深皺起，縱然他無比疼愛這個女兒，但是看到她這樣子，他心中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她什麽時候，竟是變得這樣陌生？
所有人都看着鳳長悅。
那時候，他們尚且可以勸慰自己說鳳長悅是被控制了，才會送出那一刀，可是現在，卻是明明白白，她自己直接出手，沒有任何人控制她。
這一巴掌，和之前的那一刀不同。
澤爾滿心憤懑，但看牧冷之這樣，便也隻好忍住，畢竟這事情，此時任何人開口都不合适。
他看過去，牧冷之輕輕搖搖頭，示意他此時不要随意動作。
澤爾臉色一沉，眉頭一皺，下意識想要上前，但是尚未動作，卻是被牧冷之拉住。
所有人都被這一巴掌驚住，誰都沒想到，鳳長悅會忽然出手，這樣直接而幹脆的給了軒轅夜一巴掌。
然而此時，也沒有人敢去看他的神色。
軒轅夜臉側向一旁，黑發垂落，有一絲擋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