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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角溢出淚來，握緊那戒指，緊緊按在胸口。
“主人，您該醒來了。”
一道遙遠的聲音，在不斷召喚着她的意識，徘徊來往。
暗沉的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之戒，襯得她手指越發纖細。
而同一時刻，暈倒在羽千宴懷中的鳳長悅，也忽然蹙緊眉頭，無意識的握緊了手。
我信她。
萬千言語，百種意外，抵不過一句。
“我信她。”
他擡起眸子，唇色蒼白，卻緩緩一笑。
澤爾在一旁，猶自覺得不可置信：“君上！三思！”
他、他居然選擇這樣做…。
無數人震驚當場。
無數璀璨燈火，灼灼燃燒，都抵不過他眼底一片火光！
悠遠的聲音順便傳遍全城！
嗡！
他聲音沉厲，手腕狠狠一拔，那匕首瞬間飛出！直直撞上天音鍾！
“王妃爲退敵軍，甘願犧牲自己，以身涉險。此仇不報，枉爲人夫——從今日起，永恒之城，正式向雲天痕宣戰！不死不休！”
他終于登上太極殿，轉過身來，一身紅衣，鳳眸裏面一片暗不見底的深沉。
赤一眸色微閃，做出一個手勢，那些原本包圍着鳳琛等人的人，立刻後撤。
他微微揚起聲音，衆人瞬間死寂。
“本君說，她從未做過——誰聽不懂嗎？”
而且若不是因爲她，永恒之城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陷入被動！甚至差一點被人攻進來！
看到她給了他一刀，并且跟着另一個男人走了啊！
“這、這…君上，大家都看到了啊…。”
衆人都是一愣。
他嗓音低啞，卻依然帶着不可違背的氣勢。
“王妃從未做過這些事情，誰準許你們這麽做？”
有一個朝臣立刻上前，激動道：“君上！那女人背叛您，也背叛了整個永恒之城，和她一起的這些人，必定脫不了幹系啊！”
“這是要做什麽？”
看到那些圍在外面的衆多侍衛，他神色冷冷。
軒轅夜似有所覺，忽然看向這邊。
那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強者能有的氣勢，就連軒轅夜也不曾讓他産生那樣的感覺。
那一刻，他幾乎覺得靈魂都在戰栗。
雪栖猶豫了一瞬，看向軒轅夜，不知他是否感覺到了？
雪栖深吸一口氣，聲音很輕：“我一直看着，那時候，便覺得…。很奇怪…。她身上的感覺，好像…。不可觸及…。”
當時隻顧着震驚了，誰還留意到那些？
雪栖忽然開口，幾人都是一愣。
“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長悅最後，身上的氣勢，好像有一些不一樣？”
可，如果不是這樣…。
雪栖都這樣說了，那麽就應該不會是她被對方控制了。
幾人都是一陣死寂。
“她身上有神火，是他力量的克星，應該沒有理由被控制。”
雪栖沉默片刻。
他問的，自然是傳聞中的雲天痕。
淩朗皺眉，看向雪栖。
“那個人…。真的那麽厲害嗎？”
一路走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們這些人是看的最清楚的。可…。
她怎麽可能舍得？她又怎麽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長悅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給了軒轅夜一刀，而且居然說出那樣的話。
這個局勢，如今該怎麽辦？
嶽小棠急的眼睛都紅了，下意識看向淩朗：“怎麽辦…。”
事情怎麽會忽然就變成了這樣子？
淩朗和嶽小棠則都是滿臉擔憂。
隻有軒轅夜的心腹知道卡西爾和他的交情，赤一就在其中。
赤一比了個手勢，那些人便後退了一步，但是氣勢依然緊繃。
“我看誰敢動！”
蒂亞眼淚尚未擦幹，便被人包圍了起來，卡西爾立刻将人抱在懷中，冷着眉眼看向他們——
何況，還有這麽多人看着。
不管悅兒是出于什麽樣的原因，那一刀，或許真的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情誼。
他原本以爲，他們總可以幸福平穩的在一起，卻未曾想，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鳳琛歎息一聲。
他擡眼，正好看到軒轅夜捂住胸口，一步步走向太極殿。
隻是…。
那麽不如沉默。
但是此時，他解釋一百遍，這些人也不會相信。
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卻也和任何人都一樣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面對周圍重重包圍，鳳琛神色不變，身後帶來的八荒之地的人立刻就要上前反擊，被他伸出手無聲制止。
一時之間，鳳琛等人，立刻成了衆矢之的。
“那個女人如此背叛，他們肯定也不壞好意！”
“沒錯！立刻将他們控制起來！王城今日之事，必将用他們的血來祭奠！”
“将他們抓起來！今天的事情，肯定和他們脫不了關系！”
衆臣此時也都在太極殿之下，隻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在将目光投放在軒轅夜身上，隻得将滿腔的憤怒通通發洩到鳳琛等人的身上。
另一邊，原本在别處看守的赤一，也終于帶人抵達，立刻下令将鳳琛等人包圍起來。
澤爾上前一步，不敢動他，但第一次看到君上這般模樣，心中萬分驚駭，終于忍不住道：“君上…。”
卻原來，一切都早有痕迹。
她終于醒來的那一瞬，她站在天池旁邊笑意盈盈的那一刻，她在他懷中纏綿悱恻的每一刻，此時想來，都格外清晰，仿佛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百年輪回，孤苦無聲。
之後，無數次生離死别，千萬次輾轉反側。
後來，她清冷的容顔，狡黠的笑意，揪住他的衣領說，幹幹淨淨等我來找你。
初見，她淩厲的眉眼，迅疾的動作，将他抱住，說我保護你。
腦海之中，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他眼前隻有無盡的紅色，其他似乎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到。
一步步，腳下不斷蔓延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潤濕。
他揮開澤爾的手，緩步朝着太極殿而去。
立刻有人上來要攙扶他。
軒轅夜站在原地，在那些身影都遠去之後，終于支撐不住，身體搖晃了一下。
整個王城的氣氛，依然一片肅殺。
這一次的失誤，足以讓他自殺謝罪。
林遠不敢放松，立刻下令繼續警戒。
黑刹的人原本已經抱了拼命的心思，但是剛剛打起來，對方就忽然撤退。
王城之外，所有的攻擊幾乎一瞬間撤去。
“是！”
“即刻啓程回去。”
再度睜開眼睛，他神色已經恢複一派平靜。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羽千宴閉了閉眼睛。
想到這裏，他冷冷一笑，命令下面的人全部撤退。
到時候，看他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這一次的行動策劃已久，卻被他一句話破壞，回去之後，必定不會輕饒了他！
哼，有什麽好拽的，不過是旁系血脈，仗着那位的寬和，就這樣嚣張！
那人臉色一陣青白，雖然心中尚且不甘，但是想到他的身份在這裏，終究不敢冒犯，瞬間閉嘴後退。
渾身氣勢毫不掩飾，幾乎能割裂周圍空間。
“誰給你的膽子質疑本宮的決定。”
眉眼之間，一片冰冷。
羽千宴将人小心翼翼抱在懷中，聞言緩緩轉過頭去。
“殿下，您如此太草率了。我們好不容易得到這次機會，您怎能如此輕易下令撤退？”
一道人影，忽然閃現在身後，聲音帶着一絲不滿。
羽千宴立刻上前，看着她蒼白的唇色，眉頭緊緊皺起。
剛一出來，她筆直的身體，就忽然軟軟倒下。
鳳長悅再未回頭，身影逐漸消散在結界之外。
王城之外，那重重暗影，忽然停下了動作，片刻的僵持之後，終于緩緩後撤。
一道尖銳的聲音，陡然響起！
随後，他忽然捏碎了一枚玉簡。
羽千宴看到她眼底一片淡金色，心中一疼，随即道：“好。”
她忽然看向羽千宴，眸色冷冷。
“讓他們都撤離。”
無人阻攔。
她轉身離開。
軒轅夜突然身體一顫，吐出一口血來。
她淡淡開口。
“不必繼續了。”
一片紅色，飄然落在軒轅夜腳邊。
大紅莊重的嫁衣，忽然碎裂！
随後，她忽然伸出手——撕拉！
金色星辰緩緩加快了轉動，她眼底閃過片刻的掙紮，而後便是一片耀目燦爛的金色。
鳳長悅眉心皺起，眼光不動聲色的從他身上掃過，在看到那不斷低落的血暈染在他紅色的衣衫之上，微微一凝。
“大婚繼續！”
他一字一句，帶了破釜沉舟的力道：
所有人愣怔當場。
軒轅夜絲毫不顧：“我還可以更過分！”
鳳長悅冷冷的看他一眼：“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道：“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不管你現在到底如何，我隻知道，你是我的王妃，是我早就選定要在一起的人！那麽，想要離開——除非我死！”
“不過徒勞。”
隻是一瞬，她便道：
她的眉頭皺的愈發的緊，心底忽然閃過一絲奇怪的疼痛感，這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你要我——現在把心剖出來，給你看嗎！”
他的手一個用力，那匕首便狠狠在心髒裏面攪動！
他忽然一笑，而後忽然眉眼微沉，眼中閃過一絲血腥之氣！
她的這句話，終于讓軒轅夜确定了心中猜想！
“我記得。但——沒有所謂舍得不舍得。”
鳳長悅看着他動作，微微皺眉。
他原本握着刀刃的手，忽然緩緩挪到了刀柄之上。
“…你舍得嗎？你真的舍得嗎？你不是說過，那些——你都會記得嗎？！”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破碎，像是被風吹散一般淩亂不堪，整個人都狼狽不已。
“你回來…。”
他握着那匕首，忽然覺得這真是命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他喉結滾動，喉嚨裏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隻有身體微微的顫抖。
他心頭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怔在那裏，渾身都像是被潑了一捧冰水，忽然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無法動彈，似乎連動一動手指頭都變得十分困難。
她說…。她會記得。
她說誰想看了？
她說阿夜，我要你。
那時候，她說什麽？
他後退一步，從去往死亡森林時候就産生的不安，在那千裏冰封的結界之内時候浮現的多種猜測，以及在那裏面百年輪回的等待之中，漫漫歲月裏看着沉睡的她一點點産生的疑問，甚至最後，在雪山之上，天池旁邊，她堅持要和他在一起，雖然幾度羞澀但是始終帶着明朗笑意的容顔…。
她的神情毫無波動，軒轅夜一瞬間竟生出一種隐隐無法觸及的尊貴。
此時，他才終于發現她眼底的那一片金色！
他的心忽然一沉，而後迅速擡眼看她！
“我沒有賜予你這樣的資格。”
軒轅夜一愣，卻聽到她淡漠無波的聲音。
軒轅夜一把握住，卻被她輕輕閃過。
她忽然松開手。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她的手幾乎觸到他的衣衫，黏膩潮濕。
“我要我們在一起！永遠沒有結束！”
他向前一步，那匕首幾乎完全沒入！
她的手腕握在匕首之上，随着他的動作微微顫動，然而眼底卻依然一片淡漠。
“我要我們在一起！你聽到嗎！”
他的身體因爲劇烈的疼痛而微微顫抖，但是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波動，一雙鳳眸就那般看着她，執拗而隐隐瘋狂。
他的手依然緊緊握着匕首，像是毫無所覺，看她毫無反應的樣子，忽然狠狠一轉！
軒轅夜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唯有眼前的那個一身鮮紅嫁衣的女子。
他想要說點什麽，嘴唇動了動，耳邊還有那激烈的攻打之聲，最終還是掩去了眼底的一片暗沉。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資格上前。
他立刻想要上前，然而看到軒轅夜身上不斷湧出的血，卻是忽然頓住了腳。
她居然刺傷了軒轅夜！
還是晚了！
羽千宴看着，瞳孔一縮，心驟然如同墜入無底深淵——
太極殿之上，天玑陣完全開啓，那白色的玉佩之上光芒璀璨，無比炫目，恢弘的力量從那其中不斷的擴散而去，落在那外面的一層白色結界之上！
整個王城的守衛軍也全部都行動了起來！
唯有黑刹已經在林遠墨四等人的率領下，開始抵禦那些瘋狂的攻擊！
城中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住，全部陷入可怕的死寂之中。
唯有雪栖，眼中閃過一分晦澀，看向羽千宴，隻是一眼，便轉開目光。
淩朗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嶽小棠完全傻了眼，喃喃道：“她怎麽了…。這都是怎麽了…。”
卡西爾也握緊了拳頭，上面青筋暴起，不知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沖上去！
蒂亞忽然捂着嘴巴，眼淚簌簌落下。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鳳長悅看着他。
他癡然的看着她，眼底是一片可怕的黑沉。
“悅兒，回來我身邊。”
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
暗紅的顔色看起來分外觸目驚心。
他将那匕首更深的往自己胸膛之中捅去，血液不斷的流淌下來，慢慢在他衣衫之上暈染開一大片。
“我要我們在一起，這一輩子，下一輩子，永生永世，你都不要妄想結束！”
然而此時，他的笑容依然清華卓然，卻帶着一絲無可言喻的凄厲。
他素來極少笑，每次笑起來，都仿若萬花盛放，好像整個世界都明亮燦爛起來，像極了雪山之上迎風綻放的繁花。
軒轅夜唇邊溢出一絲血來，卻是忽然一笑。
鳳長悅的手腕微微收緊，匕首又往裏送了一寸。
可是這時候，卻分明已經将自己的心雙手奉上，又如何像當初一樣當做雲淡風輕？
他的聲音帶着絕對的霸道，像極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樣子。
“我不允許結束！我們之間，才剛剛開始，誰也不準說結束！就算是你——也不行！”
他一字一句，聲音低啞，卻帶着絕對的堅定。
“我拒絕。”
鳳長悅眼底金色光芒愈甚，神情冷漠，就那樣淡淡的看着他。
“不。”
喉結滾動，他艱難出聲——
他眼底像是有黑色的漩渦風暴将起，最後卻都歸爲無形。
他看着她，臉上的神色從一開始的震驚，慌亂，不可置信，緩緩轉變成了堅定。
鋒利的刀刃瞬間刺入手掌，黏膩腥甜的血液，順着他的掌心滑落，在匕首之上凝結，而後滴落，落入塵埃，消于無聲。
他忽然伸出手，死死握住她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