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紅其實就是花雕酒,在大周朝南方最爲盛行,價格不貴,屬于老百姓都能喝得起的常見酒,像榮閥這艘商船上,便備有三四種最爲暢銷的美酒,女兒紅當然是其中之一。
少年遊曆江湖, 赢貞走過大江南北,品嘗的美酒不下百種,但最是偏愛女兒紅,不是因爲它有多好喝,而是此酒有六味,甜、酸、苦、辛、鮮、澀, 無論你喝酒時心态如何,總能恰如其份的找到一種獨屬于當時心境的滋味。
一大壇子女兒紅不過半兩銀子, 赢貞拎過黑漆陶瓷壇子,拍開封口,先是給李央倒了滿滿一碗,接着給姜沛甯倒上,最後才是自己。
今夜江面無風,燈焰筆直,
姜沛甯三碗過後已是微醺,紅撲撲的臉蛋自有一股獨特的柔媚動人,桌上隻有一盤醋溜花生米,三人喝完三大壇子以後,李央見好就收,将碗扣下,笑嘻嘻的說道:
“赢大哥,咱們倆當初遊曆江湖,一起過過一段窮苦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也是常有之事,當時我便不停抱怨,你既然有這副絕佳的皮囊, 又有那頂天的身手,弄些銀子還不是手到擒來,而你偏偏不肯,還反過來說我長了一張騙人的臉蛋,又是一肚子陰謀詭計,不如讓我蹲在那酒樓茶肆之外行乞,或許能換來點碎散銀子,而我也确實這麽做了,結果讨回來的銀子大半被你買了女兒紅,害得我餓的前胸貼後背,卻隻能喝酒,現在好了,有了瘾了,爹爹都喊我叫酒蒙子。”
赢貞哈哈一笑,也将自己最後一碗飲盡,開懷笑道:
“那段時光确實挺讓人懷念的,本想着臨分别時告訴你我的身份,好看看你這丫頭吃驚的模樣,順帶也希望你将來混不下去快餓死的時候,能記得光明頂上酒飯管飽,結果呢,臨了卻是三個宗師級的高手把你拎回了河間王府,還被那個叫鄧忠的諷刺了一句什麽堂堂教主卻讓一個小女孩坐街行乞,有失宗主之風,哈哈~~~”
李央也是跟着捧腹大笑道:
“可不是嘛,回了龍城,我爹足足罵了我半旬之久,差點就要将我攆出家門了,說什麽祖宗的臉都被我給丢盡了,天天罰我跪香堂,你瞧我膝蓋上的老繭。”
說罷,李央直接便撩起褲腿,一隻腳猜在赢貞凳子邊緣,白淨的長腿上膝蓋那層老繭很是顯眼,
赢貞一巴掌拍在她的小腿肚上,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身驕肉貴的郡主腿上長這麽厚的老繭,你以後還怎麽嫁人?”
李央将褲腿放下,不以爲意的笑道:
“我會愁嫁嗎?你赢大哥不妨打聽打聽,滿朝文武天下諸雄,哪個不是惦記着将兒子嫁給我,再說了,我爹說了,其他閨女的婚事他不管,唯獨我這裏,他得親自把關,這樣一來,就把那十萬青年才俊又篩選掉了九萬九,别說膝蓋上長繭子,就是屁股上長痦子,他們都願意的很。”
赢貞與李央相視一眼,皆是捧腹。
姜沛甯在一旁看到二人粗鄙的談話,也是會心微笑,不過她也心中分明,一個堂堂郡主能拉下身段扮成乞丐行乞,性格特立獨行,這就不是一般人了,何況還時勢力最大的藩王郡主。
“好了好了,說正事,”
李央笑的喘着氣拍了拍赢貞,表情一下子變得肅然萬分,
“赢大哥,一碼歸一碼,江湖上,咱們兄妹相稱,若是牽扯到朝堂之事,還是要泾渭分明的,我這次來,确實想要截殺張文仲,具體緣由不便多說,但是聽到說你竟然出手維護他們,我便改了主意,想到一個折中方案,”
赢貞笑道:“方案就方案,就不要摳字眼說什麽折中了,你什麽人我還不知道?”
李央一歪脖子,也沒反駁,大家都是老相識,心知肚明,
“這位張刺史上京,也不過就是想聯合他的師父盧士賢告我爹的禦狀,其實也不算什麽,畢竟京城裏罵我爹的人多了去了,他們編排各種理由給我爹亂扣帽子,卻沒有一條站得住腳的,說白了,其實就是揣測聖意,看出皇上有削藩的意思,然後一味的逢迎卻不顧國家大勢,先皇幾十年不上朝,如今的朝廷已經是烏煙瘴氣,大權被有限幾人牢牢握在手中,下屬拍馬谄媚,導緻皇權旁落,
先皇在時手腕通天,這些人還不敢怎麽樣,如今我四伯登基大寶,宅心仁厚,卻無力鏟除這些官場積弊,藩王封疆,本就是保我大周内外不失,這些言官一味勸導皇上削藩,其心可誅,奈何我四伯耳根子軟,偏偏都将這些讒言聽了進去,我爹每每思及,皆是痛心疾首,然北有大夏虎視眈眈,朝中奸臣當道,爲了祖宗社稷安危,我爹絕然不會等着被削,其他藩王也是有這一層顧慮,所以皇上不将朝中歪風肅清,重整浩然之氣,削藩隻是個笑話,
張文仲我不放在心上,賣你赢老哥這個人情又如何?若是将來諸侯異動,說到底都是我李家的家事,希望赢大哥能袖手旁觀,若是大哥還是從前教主的身份,小妹不會說這麽多,但你收服嶺南,北望江南,卻又讓小妹十分困惑,直到我爹告訴我,江南第一大族是大哥母親的娘家,我便對李元嬰如今的處境感到擔心,大哥需知,無論将來幾位藩王與朝廷有多大的誤會,都絕對不會允許外姓人插手,别看天玑閣葉充占據遼北自封什麽燕王,那是因爲我們現在無暇顧及到他,呵呵,像這等亂臣賊子,我大周鐵騎早晚揮師北上,把他們殺的一個不剩,
我知大哥與楚光南一向不合,姓楚的現在嘚瑟的很,占據上黨、黎陽一帶,兵馬已達四萬人,殊不知他有現在的局面,都是我爹故意做給朝廷看的,不過殺不殺楚光南,終究還是大哥自己的家事,我天賜府也不會插手,
若是大哥能與我們默契神會,在未來的大亂之中隻需袖手旁觀,封疆裂土,不在話下,如何?”
赢貞臉上似笑非笑,隻是直直盯着李央:
“你話中的意思我都聽懂了,不過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做什麽事情都不喜歡遷就别人,身處江湖是這樣,别的地方也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