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州已是十日之後,
赢貞在回來的路上并不着急,專挑些僻靜小路亦或是山川森林,他時不時地就會停下來漫步而行,他覺得這樣有助于自己思考,
李元乾見自己的目的看似很單純,隻是讓赢貞幫忙找到太平公主罷了,
但赢貞心裏卻很清楚,對方千裏迢迢趕來,絕對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
京城距離龍庭山萬裏之遙,人皇選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仍要跑這麽遠來見自己,想必一定有其他特殊的目的。
一路苦思赢貞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首先站在李元乾目前的角度來思考, 壽元将盡,天下大亂可期,
那麽現在的他首要之務便是在自己駕崩之前盡量穩住局勢,又或者說是将未來不利于皇朝的影響降至最低。
這樣來看,李元乾來找自己的真正的目的多半就是爲了觀察自己,摸清赢貞如今的底子。
明鏡湖一戰,葉玄重傷閉關,沒理由赢貞身上會沒有傷,傷的多重?多久才能恢複?這就是李元乾想知道的。
赢貞甚至感覺,李元乾在看破自己修爲的那一刻,心裏一定動過殺了自己的念頭,但因種種原由,他又不能去冒這個險,
在李元乾對身後事的全盤規劃之中,葉玄和赢貞無疑是兩個最大的不穩定的因素,
至于他最後說什麽囑咐李元嬰不會和自己過不去,說不定也隻是障眼法而已,目的是想要将自己穩在嶺南,
赢貞深知, 當位置做到了李元乾那個份上,那是一句話都不能信。
具體人皇會在有限的日子裏做出怎樣的部署,赢貞決定耐心等待。
他回到三絕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範大廚子,
這位廚子身份特别,蔣珊不在的時候便是由他主管酒樓所有事務,
而他平時也不是每天都會親自下廚,所以空閑的時間就比較多。
赢貞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處别院的屋子裏和一群小二們在打牌,
屋子裏,
範渾嘴裏叼着煙袋,身旁放着茶水,光着膀子手持骰盅正吆喝着讓别人下注,
這是一個五毒俱全的廚子,
赢貞推開門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範渾也是一愣,本欲發火,當他認出來人正是别苑那位惹不起的公子哥後,臉上頓時升起一團笑容,
那晚宋齊管家劉全帶人搜查竹園時,他可是見識過人家手下的手段,而且自己宮主也有吩咐,如今自己已經成了人家的禦用廚子了。
但他并不知道赢貞是誰。
“哎呀,這位貴客怎麽尋到這裏來了?您也想玩兩把?”
赢貞淡淡道:“單清萍住在哪裏?”
範渾聞言臉上一愕:“這個範某屬實不知啊?”
赢貞皺了皺眉,随後目光在他們的牌桌上掃了一眼,滿桌子的碎銀,玩的還挺不小?
隻見赢貞右手從黑裘中緩緩伸出,五指一抓,
台面的銀子突然嘩啦啦的向一處集中,緊接着在一陣咯噔咯噔的聲響中凝結成了一顆大圓球,
在場的人見到這一幕都是吓得不敢發聲,能把銀子這麽硬的東西像和面一樣揉成一團,這是仙術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範渾一臉驚駭的看了看那顆由滿桌銀子擠壓成的銀球,心裏一涼,
“公子,單大家的住處,小的隻知道個大概位置,具體的我也沒去過啊,”
……
……
赢貞之所以想找單清萍,也是覺得蔣珊在臨走前能讓對方帶話,想必此女在蔣珊手底下有着一定的地位,
那麽她會不會知道蔣珊的下落,又或者知道一些關于蔣珊宿敵李晴雪的消息呢?
目前看來,似乎隻有這一條線索可以利用,
從範渾口裏得知,單清萍所住的地方是城外山林中的一處小築,緊挨着一條小溪,
雖然隻是一個大概位置,但對于赢貞來說足夠了,
這處密林遠離官道,杳無人煙,就連條小路都沒有,地上積雪也隻有一些小動物的腳印,
赢貞神識放開,不久後便已鎖定了小築的位置,
‘有意思,竟然還布置有幻境,’
幻境準确來說,是一種奇妙的陣法,至于如何布陣,又需要何種靈器操持運轉,嬴貞也不懂,
這時的他停下腳步,而在他身前仍是一望無際的濃密森林,與周邊景色别無二緻,
但赢貞已經看出來,這隻是幻境形成的障眼法而已,
本心納物法訣不單單是耳聽,還有目視,一些小小術法幻境在赢貞這裏完全不起作用,
眼前的景象落在他的眼裏,是一座精緻的籬笆小院,院中坐落着幾處大小不一的精巧木屋,還有塊兒落了積雪的農田,
屋頂上的皚皚白雪并未融化,炊煙凫凫,很是幽靜,
這裏隻住着單清萍一人,想必這幻境也是她布置的吧?
也是,青州府第一美人單獨住在荒郊野外,若是沒有一些自保手段,該是多麽危險的事情,
赢貞邁步向莊園走去,
就在籬笆院外的雪地上,正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雙腿直立好奇的打量着赢貞,一雙眼睛如同紅寶石一樣,
赢貞當然注意到它,而且當他看向那雙紅色的小眼睛時,立時察覺到了一股靈氣波動,
很奇怪,那雙眼睛隐隐傳遞來一絲恍恍惚惚的鏡像,這小家夥似乎是在迷惑自己心智?
有意思,想來應該是和金蟾一樣的靈物吧,
赢貞當然無視這隻兔子,隻是笑了笑便推開籬笆院走了進去,
兔子眼看對方無動于衷,也是急了,撒開腿吱吱叫着竄進院中,奔進一所冒着炊煙的屋子,似乎是向主人報告情況,
于是赢貞也跟着來到那座屋門前,他并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很暖,布置的非常典雅,色調多是淡粉淡紫,讓人一看便知是女子所居,
地上還鋪着一層淡黃色的毛氈,踩上去軟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隔着一層透明的薄紗簾子,一道倩影就坐在爐火邊上,身上隻是披了一件質地柔軟的絲綢貼身長衫,内裏空無一物。
她的雙腿上墊着一層毛毯,毯子上放着一把琴,
此刻的她正埋首調弄着琴弦,聽到有人進來,也不回頭,
“請把屋門關上好嗎?冷風都進來哩,”
她的語調溫柔,聲音美妙動聽極有辨識度,正是青州花魁單清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