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此刻是扮演着程蝶衣,但或許他也抛出了真實的自己。
不知爲何,從一而終!這簡單的四個字,就像是一陣擂鼓聲般,讓人覺得炸裂。
駐足在片場的宋佳,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心中一時之間,卻被勾起了塵封的悲怆,淚水漸漸模糊了眼眶。
回想多年來,娛樂圈裏形形色色的人群,這天馬行空的世界,燈火闌珊處,再無半點人們想要見到美麗的人,美麗的事。
觸目之間都是充滿誘惑的果實,多少人從原來的屠龍少年,變成了曾經他們最懼怕的惡龍模樣。
一個人的信念究竟能有幾分作用?
如果說有初心這回事,但誰能做到會有始有終,不懼改變?
兒時的夢想,是最純真,最直白的,這也代表了他的本性特征。
如果說有誰不曾有過夢想,顯然這是謊話,可能就連這人自己都是不信的。
一個人最純粹的希望寄托于無形的夢中,就成了夢中的念想,也就是夢想。
程風帶着一絲凄厲的呼喊,更像是一聲發自心底的呐喊,訴說着他對演戲,成爲演員,在形形色色的角色裏遊蕩,不斷體會每一個角色帶給他的色彩,或悲、或喜、或正,或邪!
那最爲純粹的喜愛,每一部電影,每一個片段,每一個角色,就像是一次次輪回般,不斷的在他們身上體悟着新的感受。
宋佳也是演員,程風的一句從一而終,道出了程風對于表演的熱愛,那是發自心底最爲直白的傾訴。
程風用自己盡情的演繹,通過表演,喜歡去細細解構每一部電影,每個不同人物身上的感悟,用自己的熱誠,分享于衆人,這就是他的初心,也是他希望别人再看他的故事時能夠感受到的。
或許有些故事人們聽過太多,見過太多,可程風還是希望以自己獨有的角度,去叙述故事裏一幕幕片段,解構其背後深藏的感情,用直白的方法,告訴他人,這就是他眼中最美的影像。
也許有時候不盡如人意,也許會有錯漏,可隻要有人明白,他就覺得值得。
宋佳似乎感同身受,她感動了,這是一個同行的傾訴,也是一次對衆人的告白!
她眼中的程風,在這一霎淚水模糊了的視線裏變得虛幻起來,就像是某個人,捏造的一般,不真實起來,而似乎捏造他的人,就是希望通過程風去清理出自己對映畫中一幕幕橋段,那或深或淺的勾勒。
拍攝還在繼續,當程風飾演的程蝶衣透過屏風,大聲的喊出一句從一而終時!
胡軍段小樓呆了,他不知如何開口,而此時程風扮演着程蝶衣,大步疾速的朝着他走來,一個呼吸,一個眼神,都透着濃郁的不舍、不甘、恐懼。
不舍得分離、不甘心就此結束、恐懼着一切都戛然而止!
程蝶衣,就像是怕失去自己最心愛玩具的孩子,淚眼婆娑,急忙忙跪倒在地,一手扒拉着段小樓座椅的椅背,仰着頭,眼中都是道不完的真情、固執、可憐。
或許是屋内的霧氣太重,朦胧了程風飾演蝶衣的雙眸。
還是思量太深,迷亂了心房,人們看着程風此時的狀态,就像是看着從月夜冷光中走來一位,步履緩緩,施施然,顧盼流連間,萬種風情,青衿廣袖攪亂了一池春水,微揚的塵埃弄髒了裙擺流蘇的一道倩影。
程風接着微微一個低頭,帶着一世的孤獨落寞,像融進了夜裏喃喃低語到:“師哥,我要讓你跟我……”
“不對!”程風立刻改口仰頭望着這張畫着霸王面譜的師兄,迫切,無奈,帶着悲泣乞求大聲說到:“就讓我跟你好好唱一輩子戲,不行嗎?”
那一句“從一而終”,便真的是從一而終了!
紛亂的世道裏,一人入戲,一人入世,卻在那破落的胡同巷子裏,成全了一段成角兒的故事。
程蝶衣倔強又固執地選擇了從一而終。
程蝶衣,成了這北平裏的角兒,和師哥段小樓的霸王虞姬名動四九城。
在鏡子前雙手從後頭摟上段小樓的腰時,鏡子裏的兩個人好似真的霸王與虞姬。
可蝶衣入了這戲裏頭,活成了真虞姬,而段小樓不過是俗世裏一個會喝花酒的戲子。
段小樓木納疑惑到:“這……這……
這不小半輩子都唱過來了嗎?”
“不行——!!!”
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小孩,帶着不願心愛的人或事,離開自己,程風的蝶衣帶着柔弱卻也是癫狂大聲極力反對到:“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段小樓即便是再俗不可耐,再不解風情,他也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安靜幾秒,顯然此刻段小樓也不知該如何說起,他愣住了。
若是有那畫外音,可能此時的段小樓看着跪倒在地,央求自己的程蝶衣,許也是無奈歎息……
蝶衣啊蝶衣……
你可知一個人倘若活得太純粹,往往會被可怕的世俗埋葬,你可知那戲子無義,何苦将心交付于一個給不了你未來,卻隻能留給你傷痛的我。
你這癡人怎會明了……
你爲我描眉隻盼着與我唱一輩子的《霸王别姬》。
可是蝶衣啊!
你終是忘了我隻是凡塵男子,要的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即使我曾在某一瞬間因你動了情,我又怎有與你一樣的勇氣去承受世人的白眼和唾棄呢?
到底我隻是唱項羽,而非活成了項羽!
罷!罷!罷!不如該怎樣就怎樣吧,回到戲中去做你的真虞姬,爲你的楚霸王舞一曲千古絕響。
段小樓帶着唏噓,不敢看自己面前的程蝶衣,轉頭看着自己的膝蓋,搖了搖頭帶着一聲長歎到:“蝶衣啊,蝶衣,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呀!”
唱戲得瘋魔,不假!”
緊接着無奈搖頭說到:“可要是活着也瘋魔,在這人世上,在這凡人堆裏,咱們可怎麽活喲?”
說完停頓片刻,看着程風飾演的蝶衣展顔一笑故作輕松說了聲:“來!給師哥勾勾臉!”
“卡!”導演凱歌一聲令下,自此一幕拍攝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