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豔陽高照，這個時候正是倚紅樓的姑娘們休息的時候。

蝶夢雖不是樓裏的頭牌，但她與老鸨關系極好。

“媽媽，我昨夜睡多了，現在想去街上走走，很快就回來。”

老鸨搖着手裏的團扇，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早點兒回來，你要是睡不好，我這裏有安神茶。”

“多謝媽媽，我回去就去找您。”

“嗯，你去吧。”

下樓的時候，蝶夢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拉扯這一個女孩兒走了進來。這樣的場景她見過太多次了，無非是賭輸了，用自己的女兒來換一筆賭資。

不過，那女孩兒倒是讓她多看了兩眼。從前被送來這裏的孩子，就算是她，也曾哭鬧了幾次。像這個孩子，不哭不鬧的跟在男人身後的倒是不多見。

她好奇的看着那個孩子，别是個傻的，傻的在這裏可活不長。當她看到那女孩兒看向那滿臉橫肉的男人的眼神時，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那眼神就好像要将男人生吞活剝一般。

看着老鸨打量貨物般的眼神，蝶夢輕歎一聲，帶着丫鬟離開了。

蝶夢沒有理會街上的叫賣聲，也沒有在意行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依舊不緊不慢的走在路上。

“姑娘，韓公子在呢。”

聽到丫鬟的聲音，蝶夢立刻停下了腳步。

她癡癡的看着街角上認真給人寫信的男子，眼神無比溫柔。

那人似有所感，轉頭望向了她，眼神同樣溫柔。

蝶夢對他微微一笑，随即便轉身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丫鬟不解的問道：“姑娘，你爲什麽不去找韓公子說會兒話呢？”

“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

丫鬟不解的撓了撓頭。

待她們回到樓裏，蝶夢便去了老鸨的房間。

她順道問了一下，先前被那男人送來的那女孩兒的。

老鸨告訴她，那女孩兒名叫陳蘭，父母雙亡，送她來的男人是她的舅舅。原本她的舅母将她許給了富商家的病少爺，要她嫁過去沖喜，親還沒結，人便去了。富商家的人說是她将人給克死了，要他們賠錢，于是他們就将她賣給她。

“如今，她叫蘭兒，再也不是陳蘭了。”

蝶夢歎息一聲，果然是個苦命的孩子。可是，這裏哪個不是苦命的人呢？

因着這些，蝶夢對她也是照顧有加。

隻是，蝶夢終究也就隻是樓裏一個小小的妓子而已，就算她與老鸨關系再好，有些事情她也無法改變。

賣掉蘭兒初夜的那一天，蝶夢比蘭兒還要傷心。

蘭兒冷靜的告訴蝶夢，她在進來的那一天就已經明白這件事情一定會發生，所以她并不害怕。

蝶夢雖然不能改變老鸨的想法，但她想到另一個主意。

她去找了一直在對她示好的周泰，她央求周泰買了蘭兒的初夜。

周泰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那一晚過後，蘭兒興沖沖告訴她，周家少爺很好，并未對她做任何不好的事情，蘭兒說她願意爲周家少爺做任何事情。

看着少女懷春的蘭兒，蝶夢也不知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周泰是不可能把娶她的。

她原想着，等過些日子再将這件事情告訴她。等到那時候，她會幫着她離開這裏。

隻是，還沒等到她将這些事情告訴她，樓裏便來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是周泰帶來的，是他表弟，名叫方明華。

蝶夢和蘭兒都被交了過去陪他們，蝶夢一眼就看出方明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也就是那一次，讓方明華對蘭兒有了别樣的感情。

那之後，方明華便經常來倚紅樓見蘭兒。老鸨也不再安排蘭兒接待其他客人了。

偶爾，周泰會陪他一起來。但更多的時候，都是方明華一個人來的。

有一天，周泰單獨去見了蘭兒。

“蝶夢姐姐，你說周公子他喜歡我嗎？”

蝶夢愣了愣，以爲蘭兒發現她做的事情，她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我不知道，不過，方公子喜歡你，這倒是真的。”

蘭兒笑了笑，道：“蝶夢姐姐說的對。”

發現蘭兒還不知道那天的事情後，蝶夢松了一口氣，她希望蘭兒能跟着方明華離開這裏，周泰并非良人。

那之後，蘭兒對方明華的态度發生了變化，他二人經常一起唱曲，一起畫畫。

蝶夢也決定，不将那件事情告訴蘭兒，希望她能跟方公子繼續下去。

半月之後，方公子提出了爲蘭兒贖身，他想要把蘭兒娶回家，讓她做名正言順的方少夫人。

然而，這件事情遭到了方明華父母的反對。

看到他們兩個，蝶夢心中有些慶幸韓韌的父母已經不在了。

在方府的人上門找蘭兒麻煩的時候，蝶夢去安慰了她。

“蝶夢姐姐，我一定會嫁進方家的，你不用擔心。”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樣子，蝶夢愣了愣。她不明白，她爲何會說出這般話。隻是，她卻并不看好這件事情。方家公子是個聽話的，蝶夢覺得他不會爲了蘭兒忤逆自己的父母。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

方公子是真的喜歡蘭兒，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威脅他的父母，也要将她娶進方府。

蘭兒出嫁那一天，蝶夢爲她操勞，甚至比蘭兒那個新娘子都要開心。

看着面無表情的蘭兒，蝶夢以爲她是在爲以後的日子擔心，便安慰她道：“你這般聰慧可人，方老爺和方夫人總會看到你的好的。”

蘭兒看着鏡中的自己，輕聲道：“我不擔心，反正我也不能嫁給我想嫁的人，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她放下手中的金簪，轉頭看向蝶夢，“蝶夢姐姐，你是要跟韓公子在一起的，對嗎？”

蝶夢微微一愣，她并未與她說起過韓韌的事情，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說我的事情了。”蝶夢岔開話題道。

蘭兒微微一笑，道：“蝶夢姐姐，你一定要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一定要跟她在一起啊。”

蝶夢不明白她爲何要跟她說這些，迎親的人來了，也容不得她多想了。

此後的許多年裏，蝶夢都在想，爲什麽當初她沒有仔細問一下她究竟想說什麽？爲什麽，周泰一定要在那一天去了倚紅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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