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很明白,袁譚從劉琦那邊回來之後,本質上就已經變了。
但雖然如此,他依舊把袁譚安排在重要的職位上。因爲那畢竟是他的兒子。
但是現如今河北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地步,麹義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袁紹卻不能不聽。
他必須要嚴密的監視袁譚,确保袁譚不會對河北原氏的基業構成重大威脅。
所以他再三猶豫之後,決定捅破他和曹操之間的窗戶紙。
袁紹不是傻子,他知道曹操心裏也有自己的謀劃,但是現如今面對外敵,這種謀劃可以往後放一放,他今日便是借這個機會來提醒一下曹操。
曹操自然不是等閑之輩。袁紹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心中自然非常清楚。
而且袁紹說的也并不是沒有道理,現在這種時刻,确實也不是雙方内鬥的時候。
所以說,在這番談話之後,曹操和袁紹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
兩日後,袁譚接到了袁紹的緊急調令。将他從烏桓軍中調了出來,并命其與本部人馬開往到曹操的大營,與曹操共同駐兵。
袁譚對此有些疑惑不解。
開戰之後,他便一直在配合烏桓。
就算是期間他到中原與曹操會和,烏桓軍方面也派了蘇延仆跟他一同行事。
如今驟然将他與烏桓人分離那又有誰去監管烏桓軍?
但這個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袁熙作爲袁紹的次子,接替了袁譚的位置與烏桓軍合兵一處。
袁譚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差點沒氣瘋了。
袁熙向着袁尚,這擺明了是要替袁尚遏制自己。
他甚至有直接起兵跟袁尚對着幹的想法。
但毫無疑問,曹操爲了顧念大局,将袁譚給壓制了下來。
曹操也不藏私,直接将袁紹和自己的談話内容全部告訴了袁譚
他提醒袁譚,其實袁紹知道他被漢軍方面利用的事情。
但袁譚對此并不服氣,他不認爲自己被漢軍利用,反正是覺得自己與雒陽的士家兄弟交好反而可以反過來利用漢軍對付劉琦。
他覺得是袁紹太小瞧自己了,不給自己機會。
袁譚畢竟還是年輕且急于求成,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曹操也不能怪他。
但眼下形勢緊急,曹操也不會慣着他,因此還是将袁譚留在了自己的軍中,以便監控。
在這個前提下,漢軍與北軍的交鋒又開始了,雙方不停的你來我往,互相攻擊,使用各種戰法來削弱對方的力量。
袁軍這方面由曹操和麹義負責督陣,顔良、文醜、張郃,徐晃,于禁,樂進,曹洪等人在前陣,與對方直接短兵相接,一時間倒也是讓漢軍的進展頗爲緩慢。
但劉琦并不氣餒,因爲他知道這事關北軍的生死,對方定然是卯足全力,爆發出強大的戰力也在情理之中。
隻要能堅持到最後,将眼下的形勢打破,敵軍的士氣一瀉千裏,最終的勝利便會落到己方的身上。
而且據衛士府的探子回報,袁紹目前主要精力是用在對嚴防死守袁譚和袁尚這兩個孩子的身上,他覺得己方最大的不穩定是在這兩個兒子身上。
但正因爲如此,他就忽略了邺城那方面的情況。
目前,能對他的勢力造成根本性毀壞的,并不是袁譚和袁商。反而是邺城的那位皇帝。
爲了能讓那位皇帝順利的繼續做他該做的事。劉琦開始配合袁紹。
他讓士家兄弟暗中接觸袁譚。
而現在的袁譚,身邊有曹操作爲監視人。故劉琦有什麽動作都會被曹操所知曉。
包括士家兄弟在暗中聯絡袁譚,曹操更是心中有數。
如此一來,他和袁紹的注意力就更會集中在袁譚的身上。
但即使如此,邺城那面也沒有讓他們有所放松。
直到袁紹的第三個傻兒子袁尚,突然間給了劉琦一個大大的助攻。
其實是袁尚通過邺城的審配,也知道了一些關于袁潭的情況。
原上雖然已經成爲了袁紹的正式繼承人,但是袁尚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着徹底打垮袁譚。
如今,袁譚被袁紹從烏桓軍中抽離了出來。袁尚心中自然以爲袁譚已經徹底被袁紹放棄了,于是便開始針對袁譚進行了一些暗中的小動作。
但毫無疑問,這些小動作都必然會被曹操所知道,曹操知道了,那就等于袁紹也知道。
袁紹既然知道了,那就不會坐視不管。
于是乎,袁尚不但沒有整治了袁譚,反而被袁紹給盯住了。
袁紹現在是極度的心神不甯,每日睡不着,吃不好。
前方的戰事焦灼,雖然有麹義和曹操總攬大局,但南軍的攻勢實在是太強,這兩日來,顔良和韓猛那一邊相繼傳來敗報。
韓猛那邊一直是在黃河前線,卻被劉琦軍的徐榮率兵連敗兩陣,将戰線退守到了魏郡一帶。
而顔良那邊,則是根據袁紹和曹操的授意,率領精銳騎兵前往并州,想要支持呼廚泉打敗張遼和于夫羅的軍隊。
但是沒有想到,還未等與張遼的支軍隊直接交鋒,顔良就碰上了一個硬茬子。
這個人就是當下在涼州聲勢極高,被羌人譽爲神威天将軍的西涼錦馬超。
如今的馬超,可跟當年與劉琦初見時不同了。不但本領上漲了,而且心性這些年有所增長。
顔良這次算是遇上了對手,他以脾氣暴烈,用兵果敢而著稱。
而馬超這個人則是比顔良更加的果敢。用兵更加的迅猛,脾氣也不見得比顔良強多少。
可歎顔良碰到了這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猛将,什麽戰術和勇猛在他面前都幾乎是沒有用,隻能是被動挨打。
最終,顔良連張遼的面都還沒有見上,就被馬超給擊退了。
各方的戰事進展不順,袁紹尚沒有辦法,袁尚又給他找事做,更是讓袁紹心力交瘁。
袁紹再度吐血。
他派人将袁尚帶到了自己的面前,前所未有的對袁商進行了一番訓斥。
這一番訓斥罵的極重,幾乎可以說是将袁尚訓了個狗血淋頭。
誰知袁紹對于袁譚和袁尚這兩個兒子盯的更緊了。
着實是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
而另外一面的邺城,此刻審配也發現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許攸派人通過荀谌向劉琦索要給劉袛的诏書。希望劉琦能夠答應劉袛,在攻破邺城之後,重新讓他當東海王。
但這份美好的願望雖然被送到了劉琦的龍案上,可劉琦那面,偏偏就是不給許攸回信兒。
任憑許攸再怎麽通過荀谌聯系劉琦也得不到回信。
劉琦那面不給許攸回信兒,劉袛這面就也不會給許攸做出任何承諾,許攸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屢次去找荀谌,但荀谌也沒有任何辦法,他說皇帝這面就是不給自己信兒。
劉琦不着急,劉底似乎也不着急,荀谌看樣子雖然着急,但他肯定是沒有許攸着急。
畢竟荀谌是劉琦的臣子,這事即使辦不成,人家拍拍屁股回南朝,照樣有一個好的歸宿。
但許攸不一樣,這事兒若是辦不成,許攸還隻能當袁家臣子,然後劉琦真平了河北,那許攸就算是投降了,也不會有好的前途,一輩子怕也是渾渾噩噩的過了。
換成别人或許沒有問題,隻要求個平安就好。但是許攸可不是一般人。
他不可能允許隻是自己渾渾噩噩的度日。
于是,許攸開始加大力度。向荀谌催促索要劉琦的诏書。
但是,他也不可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荀谌一個人的身上。
許攸也反反複複的開始前往皇宮,向劉袛保證,劉琦并不會謀害他,就算是沒有诏書,劉袛也大可以放心。
隻要劉袛這塊松了口,劉琦那面即使沒有诏書也無妨大事。
至于劉琦以後會不會反悔?這件事跟許攸沒有關系,反正劉袛在他面前隻是一個被利用的玩物。
日後劉琦即使真的殺了劉袛,那跟他許攸也沒有半毛錢關系。
許攸聲淚俱下的跟劉袛交談了許多次,但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皇帝真的是油鹽不進,一點面子都不給他,不論許攸怎麽許諾,怎麽說項,劉袛就是不答應。
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但是許攸如此頻繁的舉動,确定另外一個人對他産生了戒備,這個人,就是審配。
其實許攸一開始的行動比較隐秘,就算是審配,也難以抓住他的把柄,但是架不住許攸如今着急,屢屢往劉袛的皇宮裏跑……有事沒事兒就跑。
審配也不是無用之徒,許攸如此大的動作,時間長了,他自然也會看出一二。
但是審配一時間也難以抓住許攸的把柄。
于是,他開始暗中籌謀。
當然,邺城現在這邊還有袁紹的妻子劉氏坐鎮袁紹的後宅,審配有什麽動作,自然也要先通知劉氏一聲,畢竟許攸也是袁紹的近臣……不是他審配,随意說兩句話就可以抓的。
劉氏對審配自然是非常的倚重。在劉氏的眼中,河北士族要遠比許攸這種南陽士族好用的多。
畢竟他的兒子袁尚想要在冀州立足,還是需要這些河北士族的輔佐。
他自然是答應了審配的要求,讓他仔細盯緊許攸,若許攸真有反叛之意。就無需顧忌,直接拿下。
審配自然是領命的,于是他開始暗中盯緊了許攸。
與此同時,荀谌在邺城也暗中會見了另外一位重要人物。
這個人就是他的兄長荀彧。
兩個人見面之後,荀谌先是向荀彧長長的行了一禮,道:“兄長,事情都已經按照你的計劃辦了,許攸現已失去了方寸,如所料不錯,審配應該已經對他有所懷疑了。”
荀彧面無表情的道:“許攸這個人心術不正,對漢室來說,并非良臣。留下此人,弊端大于利。倒是不如早早處置,至于審配,一心爲袁,心中不念漢室。也非可用之臣……他們兩個反目,對天下是好事。”
荀谌言道:“可論起在邺城的勢力,審配遠在許攸之上,我怕許攸擋不住審配。”
荀彧言道:“這就需要靠你從中來周旋了,畢竟現在的許攸心思急切,有些事情,已經失去了方寸。伱隻需要善加引導,也未必不能讓他與審配對峙,況且現在河北聯系朝廷的士族和望族極多,這些人皆可用之。”
荀谌是聰明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荀彧的意思。
“兄長放心,弟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随後幾日,荀谌找到了許攸,對他道:“你惹下了好大的禍患,你可知曉?”
許攸一聽,氣的不行。
“我這段日子奔波勞碌,爲了朝廷的事情,心都要操碎了,你一上來就訓斥于我,什麽意思?我許攸可不是你荀谌的犬!”
荀谌拍了拍手,讓人端上了一個托盤,托盤當中都是一摞摞的簡牍。
“這是衛士署最近在河北探查來的情報,都是關于審配針對你做的動作,審配如今正在暗中調查你。他還在冀州的縣城召集了兵士入邺。擺明了是要有大動作,至于這個大動作針對的是誰,你心中有數吧?”
許攸一聽這話,頓時驚呆了。
他急忙上前,從那個托盤裏拿出了幾件進度,來回翻看。
看了一會兒,便見許攸額頭上的冷汗,順着臉龐躺下。
“審配呀審配,你好毒的心呐,你這是真要弄死我呀。”
荀谌皺着眉頭道:“你也莫把事情怪到審配身上,還不是你自己做事不密,讓人家抓住了把柄,這事怪得了誰?”
許攸的手有些顫抖,他緊緊抓着手中的那份解讀,眼睛瞪的如同鈴铛一樣,随後他突然一用力,将簡牍直接扯成了兩半。
“審配這個匹夫,我絕饒不了他。”
荀谌在一旁摸着胡須:“審配,主持邺城。實力遠比你在邺城的勢力大。以你現在的官位,就算是有劉袛在後面幫你,你也奈何審配不得。”
許攸抿着嘴,滿面怒氣。卻也無法反駁,因爲荀谌說的是對的。
卻見荀谌長歎口氣:“陛下本以爲你能助我軍成就大事,但是到如今看來,你也是自身難保……不過,若是現在由我書信一封,舉薦你往陛下處,陛下也不是不能用。念在咱們昔日同僚一場,我親自寫一封書信,你去陛下處……好自爲之。”
荀谌雖然是給許攸指了一條明路,但許攸心中是不接受的。
毫無功績的去劉琦那裏。就算是得到了劉琦收留,日後的日子也可以想象,恐怕難有出頭之日。
“許某不離開!”許攸斬釘截鐵的說道。
荀谌冷冷出言:“你不離開又能怎麽樣?難道你想把命搭在這裏嗎?”
“也不是沒有什麽辦法。我相信河北諸望中不可能隻有我一個人聯系陛下。必然有諸多望族已經暗中投誠!”
荀谌挑了挑眉:“怎麽,你還想聯絡他們對付審配造反?”
許攸恨恨道:“難道說此事不行嗎?”
荀谌搖了搖頭:“問題是憑你的威望怕是沒有能力凝聚他們。”
“我不行的話,難道邺城的皇帝也不行嗎?”
荀谌聽了這話,心中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