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内,審配按照平日裏的正常流程,來向府内的相府倉曹提供本月邺城庫府的收入支出以及結餘數量,雙方核對無誤,各自簽押。
随後,審配就被劉氏召到了正廳。
劉氏将她的訴求向審配訴說了一遍。
審配聽了之後,眉頭深深皺起,心中開始來回琢磨此事的可行性。
劉氏見審配聽完自己的意見後不吭聲,急道:“正南先生,在丞相麾下的諸公之中,您是最疼愛三郎的,也是最看好他的,三郎日後若能夠繼承袁氏基業,定當以上師之禮以待先生,絕無反悔。”
審配的表情不見喜怒:“多謝夫人與公子厚愛,隻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一旦被丞相發現我等所爲,處置配倒是罷了,若是對三公子不利,那就得不償失了。”
劉夫人并沒有因爲審配的勸說而打退堂鼓。
“正南先生,那大郎雖無親母在堂,但畢竟要比三郎年長好幾歲,而且他常年行于軍中,在軍中聲望甚高,而丞相至今也沒有廢長立幼之意,縱然日後有了此意,可袁譚在軍中的根基已成,定會對尚兒形成威脅,若不早點處置,久後恐禍患無窮。”
頓了頓,又聽劉氏繼續說道:“袁譚若掌大權,颍汝之士皆起,到那時候,朝堂之内,焉有冀州公卿之位?”
這句話算是正好打在了審配的七寸之上。
他沉默半晌之後,方道:“夫人,此事容我細思,若能辦成,配自當不遺餘力。”
雖然沒有答應劉氏,但審配的話中已經明顯有了松動。
劉氏知道,審配若是将話唠到這個份上,那這件事基本就是成了。
……
不久之後,從河北方面傳到袁紹軍中一個流言,就是在邺城方面,以大公子袁譚和三公子袁尚兩個人爲中心,河北朝堂已經形成了兩股對峙勢力。
在這兩股勢力中,軍中之人大部分都支持袁譚,而冀州本土士族豪門則是普遍支持袁尚。
特别是前番袁尚和其母劉氏,被皇帝劉袛敕封之後,聲勢達到了一個頂點,而身爲長公子的袁譚,則非常顧忌袁尚與其母劉氏,因而開始更加賣力的在軍中拉幫結夥,暗中收買人心。
毫無疑問,這個消息是審配暗中派人放出來的。
他爲什麽要放這個消息?這不是将劉氏和袁尚以及袁譚的矛盾擺在明面上了麽?
審配之所以要這麽做,是有他的考量的。
說句實話,袁紹并不是一個蠢夫,相反的,他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同時也非常的英明。
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他有一些方面确實不如曹操,但他們兩個人之間差距的絕不會非常巨大。
審配覺得,袁譚和劉氏、袁尚母子之間存在的利益矛盾……袁紹身爲一家之主,不可能看不出來,也不可能心中沒數。
隻是目下,袁紹并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一是他不想,二是他覺得事情還在他的可控範圍内。
但如果,自己散布的流言,超出了袁紹的心理預期範圍,那結果會是怎麽樣呢?
經過一番衡量與思考,審配得出了一個最終的答案。
無論是就整體大局而言。
無論是就袁紹個人的喜惡而言。
無論是從安撫河北諸勢力的角度而言。
無論是對軍隊的絕對掌控權而言……
袁紹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犧牲袁譚。
因爲對于袁紹而言,一個沒有娘家幫襯的長子,絕對沒有一個受到河北諸家擁戴的幼子重要。
經過前番在河北的一番腥風血雨,現在的袁紹需要重新安定河北衆家之心,所以他一定會側重于河北諸家族。
所以經過一番衡量之後,審配決定适當的記性造勢并外放一些流言,看看能不能給袁紹暗中施壓。
對于自家的這位丞相的心理素質,審配還是很了解的。
袁紹雖然比較英明,但相對較爲敏感,有些小的危機容易被他在心中擴大化,這是他的一個缺點。
知主莫若臣。
……
邺城那邊的流言,自然逃不出袁紹的耳目。
當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袁紹的心中果然生出了幾分憂愁。
本以爲憑借自己這個父親的威名,兄弟相争的事情不會過早的出現,但事情并沒有向他期望的那個方向發展。
自家大兒子和三兒子的矛盾,終于還是凸顯出來了。
誠然,袁紹心中明白,兄弟相争的事情早晚會發生,就像是他跟袁術一樣,這确實是不可避免的。
但他和袁術相争之時,他們的年紀都已經很大了,但是如今的袁譚和袁尚都太過年輕,特别是袁尚連冠禮之年都沒過。
袁紹開始進入了沉思狀态之中。
不多時,卻見一名袁軍的侍衛走進了帥帳之中。
“查的怎麽樣了?”
“回禀丞相,經查證,自從天子敕封夫人和三公之後,大公子在軍中就已經有所動作,大公子所奏請的有功之人,都是他在軍中的親信和嫡系,在青州方面的駐軍,自屯長以上的軍尉,基本都是出自大公子的親軍。”
“知道了,下去吧。”
“諾。”
“等等。”
那侍衛随即站住了腳步,疑惑地轉頭看向袁紹。
“丞相請吩咐。”
袁紹漠然道:“派人去曹孟德那邊,着顯思來某軍前,就說某有要事吩咐他。”
“諾!”
……
袁紹下令,要将袁譚從中原召往其軍前。
袁譚并未多想,當即收拾行囊準備前往拜會袁紹。
但在臨行之前,曹操則是将袁譚請往他的營盤。
名義上是爲他踐行,而實際上……
“賢侄乃是擅長統兵的良将,操能與賢侄結伴同抗南賊,深感欣慰,隻是此番分别,不知翌日何時還能再見,今日略備薄酒,爲賢侄壯行。”
曹操的話讓袁譚頗感困惑。
“叔叔這話,讓小侄困惑……咱們同爲一殿之臣,暫時分别而已,翌日和談成功,你我同歸邺城朝廷,又豈能不見?”
曹操的臉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他無奈地笑了笑,他舉起酒爵,道:“來,賢侄,喝酒,喝酒吧還是……”
曹操的表情讓袁譚頗爲困惑。
這什麽表情?一看就是有事!
袁譚放下了酒爵,道:“叔父有話,盡管之言便是!”
曹操微笑道:“我能有什麽話?”
“叔父這話說的不對,你是否有事,侄兒隻需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個大概,叔父與我父親乃是至交好友,咱們袁曹兩家更是生死同舟,叔父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說?”
曹操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爵,歎道:“有些話曹某想說,卻有實在是不想說……唉,一旦說了,隻怕從此就是掉進你們袁家的這趟渾水裏,想抽身,就抽不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