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回自己的宅院面壁靜思去吧!”王允對着李儒揮了揮手,表情極度厭煩。
李儒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王允,自己爲他獻計謀袁,如何反倒讓對方一頓指責。
但李儒不敢當面反抗王允,隻能是無奈的拜辭離去。
看着李儒離去的身影,陳宮不解地看向王允,道:“太傅,李文優之言,某覺得并無不可,分化袁氏内部,乃是高明之策!再說了,兩方對陣,分死即活,哪還有什麽謀不謀人之後的說法?”
王允哈哈笑道:“老夫也知道李儒适才所言,乃是一條妙策,老夫也打算和劉太師商議此事是否可行……但老夫就是不想看到他得意,老夫就是想要敲打敲打他!”
陳宮長歎口氣。
這不擺明了欺負人麽?
“太傅可還是怨恨李文優昔日從賊爲惡?”
“不錯,老夫能夠恕他死罪,但不能原諒他昔日爲惡,此獠與那些西涼兵還不同,他本是五經博士,士人出身,卻一朝投奔了董卓那涼州蠻子,甘爲附翼!每每想到這裏,老夫就恨不能生啖其肉也。”
陳宮聞言不由苦笑:“太傅總是如此對待李儒,恐涼其心也,我怕他日後不會再對太傅盡心盡力。”
王允冷哼一聲,道:“他的命都是老夫給的!他若是不服氣,老夫彈指之間就可取其性命,絕不留情,他有什麽可不服的?留他的命,便是對他最大的恩賜。”
陳宮似乎是還想說話,但王允已經擡起了手,打斷了這個話題。
陳宮無奈地長歎口氣。
……
李儒向王允獻計,不但是沒有得到賞賜或是誇贊,反倒是讓王允冷臉斥責了一番,心中很是憋悶。
他心裏明白,王允很是厭惡自己,隻是看中他機敏的智謀,故而留下自己的性命。
李儒也曾想過,自己在王允麾下當門客,若是好好爲他獻計,或許随着時間的流逝,能夠改變王允對他的态度。
但是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情後,李儒的心徹底是死了。
王允雖然讓他活了下來,但給他的未來,卻是一片慘淡無光。
自己這樣也算活着麽?
這一日,李儒正在自己的小宅院裏讀經,卻有家人來向他禀報,說是雒陽城中正在流傳着朝廷的新旨意。
李儒放下了手中的簡牍,問家人道:“有何傳聞?”
家人随即向他細細說明——原來是朝廷那邊,已經答應了北面袁紹之所請,天子親自下诏,着尚書台共議,拟敕封袁紹手下的立功将士各種軍職……當然,這拟封的将軍和校尉之位,大部分都是沒聽過的。
李儒聽了之後,不以爲意,沒有什麽反應。
不過,當家人對他叙述着接下來的事情之後,李儒的表情頓時變得慘白了。
他手中的簡牍‘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嘴唇來回打着哆嗦。
家人見李儒這幅樣子,大爲吃驚,偏偏又不敢再問。
原來,适才家人對李儒所說的事情,是朝廷爲了嘉獎已經官職大将軍的袁紹,特敕封他三個兒子爲河北三州的州牧。
長子袁譚爲幽州牧,次子袁熙爲并州牧,三子袁尚爲青州牧。
隻是家人不明白了,這個消息爲何令李儒的變化如此之大。
少時,卻見李儒閉緊了雙眸,緩緩地從原地站起身,向着後院走去。
他來到了盛水的水桶前,俯身在水桶的水面上照了一會自己的面孔……
瘦了,比起去年,他消瘦的太多了,而且兩鬓都有了白絲。
僅僅隻是不到三年啊!
李儒閉上了眼睛,淚水順着臉頰流淌了下來。
然後,他伸出手,從木桶中取出了冰涼的井水,一個勁的往臉上撲棱。
冰冷的井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弄濕了他的頭發和鞋子,但那股涼意卻讓他感到異常的清明。
隻是一瞬之間,李儒仿佛什麽都想通透了。
他用雙手狠狠地抓着木桶的邊緣,咬牙切齒地低聲嘶吼道:
“王允!”
……
敕封袁紹三子和手下将士們的消息還未到河北,便已經被衛士署的人先傳回了荊州。
可以說,劉琦是天下諸多牧守之中,第一個知道了這個消息的人。
“别說,王太傅和劉太師,這政治頭腦還是夠用的,不論是敕封袁紹手下的将士,還是擢升袁紹三子爲三州州牧,都遠超我的想象……特别是這擢升其三子爲州牧這一招,哈哈,夠絕。”
劉琦一邊看,一邊笑着點評道。
賈诩在一旁沒有說話,他隻是捋順着自己的須子,默默地聽着。
少時,方聽賈诩突然開口道:“朝廷這兩招,第一招是明招,第二招是陰招……這敕封袁紹三子爲州牧的诏書,既打在了袁紹的軟肋上,也打在了他手下那般謀士的軟肋上,縱然有能猜出朝廷用意者,隻怕也不敢跟袁紹輕易谏言……着實是陰毒的很。”
劉琦笑道:“那可不,這手真是太損了,我都沒想到!”
說罷,他看向賈诩:“文和想到了麽?”
賈诩搖了搖頭:“末吏不太清楚袁紹和三子之間的關系,隻是适才聽君侯分析了一下,方覺得此計之毒辣,對袁紹而言,此計眼下看不出什麽,但卻遺害無窮,陰損的很。”
說到這,賈诩又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了?”劉琦好奇地問他。
賈诩搖着頭道:“末吏總覺得,這好像不像是王允或是劉太師的作風……天子想來也未必能有這樣的謀算。”
劉琦聞言一挑眉:“京城賢臣也算不少,有謀者比比皆是,更何況還有陳宮給王允爲輔……就算是王允和太師想不出來,别人琢磨出來,也不稀奇。”
賈诩卻眯起了眼睛:“君侯,末吏總覺得,這手法似曾眼熟,乃是出自一個老相識的手筆。”
“老相識?”劉琦聞言樂了:“就你這性格,在雒陽還有朋友呢?”
賈诩歎息道:“朋友說不上,最多就算是認識吧……昔日董相麾下諸人,能與末吏比肩者,唯此人也。”
劉琦的腦海中一下子想起了一個名字。
“你說的該不是李儒吧?”
賈诩擡頭道:“衛士署的人卻有奏報,說此人現在還活着,并在王允的府中當門客。”
劉琦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件事,王允當初網開一面,留下李儒的性命,倒是讓我驚訝了好一陣,不過這些年,李儒似乎是深居簡出,也沒有官職在身,隻是仰仗着王允鼻息而活。”
賈诩笑道:“他當然是要深居簡出的,沒有王允庇護,他早就橫屍街頭了!京城中想弄死他的士人和朝臣太多了……别人不說,王允若不護他,陛下第一個就會動手殺了他。”
劉琦看向賈诩,道:“你突然琢磨這件事,做什麽?”
賈诩捋着須子,道:“李儒這個人,毒辣,聰慧,好彰顯……但在某些地方,和末吏有共通之處,他待在雒陽,難道就不會擔心自己的安危麽?我想,王允雖然眼下在庇護着他,但對他怕是也未必真心吧……呵呵,王允許大年紀,萬一哪天走了,李儒怎麽辦?”
“你的意思是?”
“君侯,您覺得李儒就沒有一點想要求生的心思麽?我是不信的。”
劉琦聞言恍然而悟。
“君候,末吏想作爲君候的使者,前往雒陽面見天子,順便替君候辦一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