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聽了蔡琰的話,起初有點沒想明白,但在仔細思索了一陣子之後,突然恍然大悟了。
他大概明白了蔡邕本來向荊州而來,但中途轉道的原因了,歸根結底,是蔡邕對劉表有了不滿。
想來,是蔡邕的車馬行駛到了半路,聽到劉表在官學推立古文學派的事,因而心中憤恨不平,故而轉道去了揚州。
至于憤恨的原因……蔡邕毫無疑問,是今文派的正統名士。
别的且不說,但說他最引以爲傲的一件事,即四十六塊熹平石經,當初最一開始,就是由蔡邕親自督促,以今文印刻在了石碑之上,供往來太學的學子們抄錄。
熹平石經代表了官方對于經學的公認态度,而負責組織刻碑的蔡邕,如果不是純粹的今文經擁護者,是絕不會總操刻碑這件大事的。
如今劉表卻一手将古文經推入了官學之中,可想蔡邕會對他如何作想。
或許在現在蔡邕的心中,劉表就是一個嘩衆取寵的小醜。
在黨人之中排名靠後,卻要用這種方法一鳴驚人,蔡邕估計在心中着實鄙視着劉表。
所以他中途改道不來荊州了。
至于他爲什麽要去吳郡,這也比較好理解。
蔡邕當初給孝靈皇帝上奏,彈劾宦官與靈帝後宮之人,後事洩露,蔡邕慘遭下獄,後遭貶放逐,遠走吳會之地,那裏有他的故居,蔡邕在那裏待了整整十二年。
如今北方戰亂不止,爲了躲避戰禍,大批士人和黔首南遷,這其中的首選自然是荊州,其次便是揚州,益州和交州。
綜上,蔡邕或許才會選擇吳郡之地安居。
如今還要帶上蔡琰。
劉琦皺起了眉頭,看了蔡琰一眼,缺件她的臉上,此刻是愁雲慘淡。
“你打算怎麽辦?”劉琦出言問蔡琰道。
蔡琰的眼眸中,隐隐地似蒙上了一層淚霧,她的嘴緊緊地抿起,看向劉琦的眼神中皆是幽怨。
“我來這問你,你反倒是問我想怎麽樣?你到底将沒将琰兒放在心上?”
劉琦頓時一愣。
蔡琰……好像是從來沒這麽跟自己說過話呢。
看樣子,她這一次是真的急了。
劉琦伸手握住蔡琰的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自然是将你放心上了,昭姬對我而言,猶如珍寶,我如何能夠舍得?隻是讓你去吳地,畢竟是你父親的嚴令,父命不可違,我得尊重你的意願。”
蔡琰輕輕扭過了頭,撅着紅唇看向窗外,平淡到:“既然你這麽說,那琰兒便跟父親回吳郡好了。”
劉琦聞言心下好笑。
堂堂的第一才女,蔡大家,何時竟然也變得會耍小性了。
其實劉琦明白,蔡琰是想聽自己出言挽留她。
但老司機自然有老司機的想法。
“昭姬既然要去尋父……那我也不能攔你,唉,罷了、罷了。”劉琦無奈地揮了揮手,佯裝歎息道。
其實若是換成以往的蔡琰,自然是很容易就能看出劉琦是在與她玩笑的,但是如今得到她心亂如麻,多少都有些喪失了以往的判斷力。
蔡琰咬了咬嘴唇,道:“劉伯瑜,你就是個負心人……蔡琰真是白白托一腔真情于你了。”
說罷,卻見蔡琰站起了身,倉促的沖着劉琦施了一禮,然後變轉身離去,看都不再看劉琦一眼。
劉琦望着她的背影,無奈一笑。
他是故意氣蔡琰走的。
至于原因麽,暫時還不可爲外人道。
少時,卻見典韋閃身走了進來,他看向蔡琰消失的方向,歎息道:“使君,您好歹也挽留人家蔡大家兩句啊,連某家都看出來了,人家蔡大家今日是專門來找你說蔡中郎之事的,你适才的話,沒有一句是執意要留人家姑娘在荊州的話,别說是她一個姑娘了,便是某家,這臉上也挂不住啊。”
劉琦斜眼看向典韋,聲調略微提高了:“長本事了,還敢趴我的牆根?”
典韋急忙到:“不敢!隻是适才劉荊州那裏派人來,請使君急過府一趟,某家前來通禀,正逢着蔡大家從使君的書房出來……”
劉琦輕歎口氣,到:“我之所以這麽跟她說,也是有原因的,男女之間有些事,是要欲擒故縱的,特别是涉及到家長這方面的時候……跟你說也說不明白。”
不是劉琦裝,而是有些手段,他确實跟典韋講不明白,畢竟典韋可能都不知道‘家長’是什麽東西。
但就算是不明白,典韋也是有一顆積極上進的心的。
“使君可莫要小瞧某家,有些事情您不跟某說,如何就知道某家不懂呢?”
劉琦對付女人的手段,典韋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故而心中一直非常好奇,希望能夠從劉琦身上學他兩手。
别看典韋一臉粗憨之相,但再粗憨也是男人,這天下哪個男人不希望能夠吸引到女人呢?
隻是可惜,劉琦眼下并沒有打算教他。
不是不想教,真的是教不會,這玩意看天賦的。
黃叙或許還值得培養,典韋的話……還是算了吧。
劉琦站起身,打算去州牧府會見劉表了。
再去見劉表之前,劉琦又吩咐典韋去辦兩件事。
“典兄,火速派人去一趟太史子義的府邸,告訴他我要去往州府了,至于剩下的事情,他聽了自然就明白該如何做。”
典韋回道:“唯。”
劉琦又到:“另外,火速派人去尋找蔡邕一行的蹤迹,如我所料不錯,蔡邕現在應該是剛剛轉行往吳郡,他年紀大了,車隊不可能行駛的那麽快,而且以路線來看,她應該是從豫州境往荊州來時,中途改道去了揚州,無論如何,要給我查明他的路線!”
典韋拱手應道:“唯!”
但随即,典韋又有些猶豫了。
他緩緩開口,問出了一個難題:“敢問使君,我們的人若是找到了蔡中郎,那之後又該如何呢?”
劉琦一邊收拾桌案上的簡牍,一邊對典韋道:“如何?自然是把蔡中郎請到荊州來。”
“請來?”典韋有點不明所以了。
蔡邕不是不想來荊州了麽?
“使君,當如何請之?”
劉琦擡起頭,白眼一翻,無奈到:“請來,請來!”
典韋點頭道:“是請來,問題是……如何請來?”
劉琦用手指隔空輕輕地虛指着典韋:“我要的是他來!至于如何請,那是你的事情,懂嗎?”
典韋眨巴眨巴眼鏡,似乎是在消化着劉琦的這番話。
少時,卻見他那張大臉上的嘴角一咧,笑道:“懂,懂!使君若是這麽說,那我就了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