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松太小瞧劉琦了。
他以爲劉琦讓他出使李傕,便已經是完全的信任他,或者是很放心他!
他欺負劉琦年輕,暗地裏無風起浪,想用倒買倒賣的斌縫子的方式來充盈自己的腰包,侵吞荊州軍的利益。
以公盈私,自打人類社會建成以來,這就屬于一種普遍現象,而且曆朝曆代是屢禁不止,屬于正常現象……
說實話這其實也沒法禁,因爲隻要是人類成立的機構,就會存在權錢交易,中飽私囊的現象,這是人類基因中本性所緻——占資源求生存,這屬于天性。
楊松本來也不應該這麽着急,但劉琦的善意和信任卻給了他一個錯覺。
讓他覺得劉琦是一個特别好欺負的人,也是一個特别好蒙騙的人。
事實上,這是劉琦故意給他的錯覺,他就是要讓楊松覺得自己年輕識淺,輕信于人,讓他覺得有機可乘,來侵吞自己的利益,用以讓楊松露出破綻。
楊松這樣的人,劉琦前世見過的多了……他太過貪婪。
而貪婪的人,一般都會有急功近利的表現。
楊松顫顫巍巍的從地上撿起了那卷簡牍,展開來看,上面都是李傕寫給劉琦想要日後進行交易的清單,上面也标識了價格。
但基本上,都比楊松呈遞給劉琦的交易便宜要低上兩倍不止。
楊家是南鄭的大族,屬于在地方執掌經濟者,劉琦若要與關中諸将建立商貿聯系,最好的選擇就是通過他們楊家,這是必然的,繞不過他們。
所以楊松才敢這麽暗箱操作。
但這事應該是緩緩進行,不宜過于激進,特别是當有人故意把這事往明面上擺,就很尴尬了。
“主公,楊松冤枉啊。”楊松直接跪倒在地,抽噎道:“楊某一心爲公,絕無私心,這是李傕那賊故意陷害我!還請主公明查,替我申冤啊!”
劉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替你申冤?真有意思,李傕爲何要專門誣陷于你?難道你與他有舊怨不成?”
楊松委屈地道:“西涼之人狼子野心,歹毒心腸,他們做出何等匪夷所思的舉動,實非我等所能揣測。”
“是這樣麽?”劉琦溫和地笑着,然後又将一卷簡牍随手一扔。
但聽‘啪’的一聲響,那卷簡牍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楊松的腳邊,再次發出一聲脆響。
那聲音牽動着楊松的心弦,似讓他的心跳停擺了一下。
“再看看吧。”劉琦的語調此刻變得異常柔和,但柔和中卻有說不盡的冷漠。
楊松的喉頭‘咕隆’一聲響,然後他緩緩地蹲下身體,在地上将那卷簡牍撿了起來。
說實話,他是真心不想打開。
但當着劉琦的面,他不得不打開瞧。
在翻開簡牍的一刹那,楊松的身體差點沒癱軟成一灘爛泥。
又是李傕寫給劉琦的書信……内容很簡單,他寫信感謝劉琦送給自己的寶物和财貨,而且還将劉琦送給他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列了出來。
這些涼州人是不是腦子有些問題?人家送你禮物,你收下就好了,爲什麽還要回信緻謝……緻謝也就罷了,如何還逐條列物?
這一次,楊松是真的沒有話說了,他也可以拒不承認,但仔細想來,也根本沒有什麽鳥用。
若是劉琦鐵了心和李傕查證,到時候自己怕是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會消失殆盡。
最終,楊松隻能是無語地癱倒在了地上。
劉琦看着他,并沒有多言,而是吩咐人将他待下去,關押在南鄭的牢房中。
然後麽,就該等正主上門了。
……
楊松被關押的第二日,南鄭楊家的家主楊柏就親自來見劉琦,代表其弟向劉琦請罪。
楊柏乃是南鄭楊家的族長,而楊家亦是南鄭第一強族,在漢中郡根深蒂固,勢力極大,當初文聘推薦楊松前來,其實也是爲了給楊柏面子。
畢竟,若是要穩妥的管理漢中郡,就必須要有這些強族的支持,不然,方方面面就會收到掣肘,荊州軍在此會越發被動。
一見劉琦,楊柏當即長拜,替楊松爲劉琦緻歉道:“罪人楊柏,替族中不肖子松,特來向府君請罪,罪弟承蒙使君厚愛,出使關中,本當建功立業,以光楊家門楣,如今卻反貪圖不義之财,令楊家蒙羞,着實罪不可赦,但他畢竟爲我親弟,若被使君處置,我死之後,又有何面目在九泉面見楊家先祖,還請使君手下留情,留某弟一命,我楊家必感恩戴德,以全族之力報使君之恩!”
劉琦起身,親自将楊柏扶了起來,然後讓他在自己的身邊坐定,歎息道:“南鄭楊家,和上庸的申氏一族,皆乃是漢中郡的大族,在漢中諸縣根深蒂固,劉琦來漢中,本來是打算重用楊家人的,可如今卻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說實話,我也着實難做的很。”
楊柏見劉琦這般客氣,頗感意外。
他以爲或許會費些周折呢。
“不知使君有何難做之處?楊柏若能幫忙,必舉全族之力以助之。”
劉琦歎道:“我知楊君乃忠義之人,你親自前來,劉琦本當給君面子,怎奈……這樣,楊君可随我一同去看,便明白了。”
楊柏不知道劉琦要領他看什麽。
劉琦帶着他出了郡署,前往南鄭郊外的軍營,而此時此刻,軍營内正鬧的雞飛狗跳。
以剛剛從涼州趕來漢中投奔的龐德,還有率領本部兵馬歸降的徐榮,以及性格粗狂暴躁的甘甯和典韋等人爲首,在軍中率兵大肆倡議,強烈要求立刻處死楊松。
至于他們這麽恨楊松的理由很簡單……三軍将士在關中浴血奮戰,九死一生而回,尚未拿到什麽賞賜,而楊松這賊子則是借着出使關中的時機,中飽私囊,大肆斂财,而且他瞄準的乃是漢中和關中兩方要在接下來進行的軍需交易渠道……
說白了,三軍将士感覺,楊松此舉是動了他們的利,分了他們的食!
群情激奮,很多士卒都是義憤填膺,高聲呼喊,怒不可遏。
荀攸、嚴顔、黃忠、魏延等人,則是努力的維持秩序。
軍營中亂成一團,走在營中都能聽見将士們的怒罵聲。
當然,是誰将這個消息在軍營中散布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衆人不認識楊柏,但都是認識劉琦,劉琦一出現在軍營,就被一衆司馬和軍侯圍住……他們紛紛下跪,強烈要求劉琦處死楊松。
劉琦身旁,楊柏的臉都白了。
劉琦好生安撫了一番,也不知廢了多少唇舌,才穩定住這些請殺楊松人的情緒,随後他便帶着楊柏返回南鄭。
路上,劉琦歎息道:“軍心不可違,近十萬将士群情激奮,若有嘩變,别說是令弟一人,便是我的性命,能不能保的住,都在兩說之間……楊公,劉某很難做的。”
“是、是。”楊柏無奈歎息。
說到這,劉琦轉頭看向楊柏,道:“事已至此,你說我怎麽辦?”
楊柏也不是傻子,他心中自然明白,楊松的事情在軍營中被傳的沸沸揚揚,這背後定然是有人推波助瀾,但這個推波助瀾的人到底是不是劉琦,他也說不好。
唯一能說的好的,就是眼下他想要救其弟之命,就必須要通過劉琦。
劉琦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眼下是十萬将士群情激奮,若不想一個穩妥的辦法,這十萬虎狼一旦發起狂來,能滅了他楊家全族。
地方大族确實掌握了大量的财貨、土地和經濟資源,但面對絕對的軍事實力,一切都是徒勞。
以劉琦的角度而言,若是縱容手下兵士對楊家人動手,他的名聲勢必受到巨大的損傷,漢中郡的士族和豪強群體,也比會對他失望,轉而導緻漢中郡的政權不穩……
但眼下這個局勢,不是他劉琦縱兵爲禍,而是楊松自己捅了婁子,他劉琦壓不住這些軍卒!
縱兵爲禍是他劉琦的問題,但楊松惹了衆怒,而劉琦無法替他遮掩,這事便算是另一個性質了。
楊柏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心中有點琢磨過味來……楊家好像是中了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