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琦處于李氏宗族的塢堡這裏與李氏宗長制定關于救援計劃的時候,魏延那邊也遇到了一支強勁的西涼兵,這支兵馬的首領,乃是張濟的侄兒,張繡。
張繡的兵馬當時剛剛焚毀了一處望族塢堡,他正趕往下一處塢堡,準備繼續掠奪南陽郡望的财貨辎重。
其實魏延并不想與張繡直接對陣,不過由于張繡移兵的速度過快,水字營的兵将還沒來得及躲避敵軍的進兵路線,就已經與對方相遇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再随意移動部隊的進兵方向避其鋒芒,魏延唯恐太過做作,或許會讓張繡看出什麽端倪……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在與張繡軍交手之前,魏延就已經通過探馬得知了張繡所率領的這支西涼軍實力有多麽的強悍。
今夜的張繡連克宛城周圍三座最大的塢堡,并在幾乎沒有傷亡的情況下繼續向下一座塢堡進兵。
這樣的軍隊,其戰力可想而知。
但就算是對方再強悍,魏延此刻也必須要與對方硬撼了。
天幸張繡的軍隊因爲要假扮袁術而沒有帶過多騎兵,此消彼長,倒是能夠使魏延的水字營可以與對方進行勢均力敵的抗衡。
雙方在宛城西南的平原上正面相撞,遂展開了一場激戰。
水字營的兵将都是荊蠻和丹陽兵,在兵源上可謂是步兵中的精銳,此刻與西涼軍正面交鋒,雙方可謂是棋逢對手,一場激烈的厮殺在所難免。
雙方的主将,魏延和張繡,都是兩軍之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亦都是精通戰陣,常于沖鋒陷陣之人,眼下這兩名年輕的悍将率兵交手,也算旗鼓相當。
荊州軍與西涼軍處于勢均力敵之勢。
這場大戰帶給荊州軍士兵的經驗,足可比拟荊州軍自行操練一年。
與強敵作戰時獲得的寶貴經驗,平日裏就是練兵十年也得不到。
當然,爲了這經驗所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最嚴重的代價是失去生命。
亂陣之中,張繡持矛奮戰,他率領着一衆親衛,在陣中往來指揮各部兵卒,并身先士卒,用以鼓舞士氣。
張繡的本領之高,頗有些超乎荊州軍的想象,他不但可以将手下的兵卒指揮的妥妥當當,讓麾下各部的士卒們都能夠充分的發揮本領,同時還能沖鋒陷陣,斬将奪旗。
戰事未完,死在張繡手中的荊州軍士,就多達四十餘人,其中甚至還包括兩名屯長級别的人物,誠可謂是非同小可。
荊州軍的左陣之中,邢道榮率領麾下的彪軍正與西涼軍奮勇作戰着……
剛殺退西涼軍的一屯精銳,邢道榮方想适當的喘息一會,就見他的侍衛黃叙策馬來到其近前,對他道:“司馬不可休息,我觀張繡此刻率兵沖突,已是接近我部了!”
邢道榮一聽張繡已近接近了仔細,吓得不由渾身一哆嗦,他一拉馬缰,轉頭便要向相反的方向逃走。
黃叙見狀急忙趕馬過去拉住了邢道榮的戰馬,詫異地道:“邢司馬這是要往哪裏去?”
邢道榮哆哆嗦嗦的深吸口氣,道:“既是那張繡來了,某且驅兵往他處躲躲。”
黃叙氣的苦笑道:“司馬,敵軍主将此刻離咱們近在咫尺,若是能乘此良機斬其首級,獻于府君麾下,實乃是潑天之功,司馬又如何在這般時刻退卻?”
邢道榮的臉上露出了扭捏的神情,道:“那張繡乃是涼州軍的重鎮張濟之侄兒,年紀輕輕勇武非常,更兼常年行于軍中,我不過是昔日荊南零陵一郡官,如何能是他的對手?還是躲躲爲妙……”
黃叙聽了這話真想摘下兜鍪抽他。
“邢司馬,大丈夫戰陣之前馬革裹屍,幸也!身爲軍中之人,焉能臨陣怯戰?若是讓劉府君與魏校尉得知,司馬日後當在軍中如何自處?此事萬不可爲。”
邢道榮聽了黃叙的話,差點沒哭出聲來。
也不怪他這麽沒出息,什麽樣的領導碰到黃叙這種上綱上線的下屬,不氣死也得愁死,哭兩聲都算是輕的了。
你說你一個護衛,就好好的當你的護衛,摻和這些有用的沒用的破事幹什麽?到底你是領頭的還是我領頭?
但無奈黃叙之所言太過義正言辭,再加上他有一個被劉表依爲荊州第一校尉的爹,邢道榮就算是他的上司,卻也是惹不起他。
他要是死不答應,萬一回頭黃叙托關系到劉琦那去告他的狀,這以後讓邢道榮還哪有面子在荊州校尉和别部司馬的圈裏混?就算是他能舔着臉繼續待在軍中,劉琦對待他又會是一個什麽态度?
“那、那要不然……我、我就先去試試?要是鬥他不過,再避其鋒芒如何?”邢道榮小心翼翼地對黃叙道。
黃叙正色道:“邢司馬放心,您盡管領兵去戰,由屬下在您身邊護持着,縱然是拿不下張繡,也必然能護持得司馬周全,讓您全身而退!無需過慮。”
黃叙的話令邢道榮的心中頗感安慰,适才的驚慌明顯少了不少。
但他面子上總覺得有些過不去,弄的好像黃叙不給他保證,他就不敢去戰張繡一樣。
邢道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區區張繡小兒,又豈能難得倒我?某适才不過是與緒正你開個玩笑而已,且看某一會用手中這柄大斧,親自斬張繡小兒于陣前,取其首級!”
黃叙見邢道榮突然變身,一身激昂之氣,戰意雄厚,與适才的狀态完全不同,不由頗感驚詫。
這家夥怎一會一變?
但這個狀态的邢道榮,卻總比那軟蛋邢道榮要強上許多。
……
此時此刻,張繡正率兵往來沖殺,匹馬縱橫,手中的長矛上沾滿了荊州士兵的血迹。
張繡正逞兇之間,卻見一支彪悍的荊州軍從左側殺了過來,那支兵馬直瞄準了張繡一衆的左翼,速度極快,從斜刺裏直接沖出将張繡的親衛軍分成了兩半。
正是邢道榮親自率兵前來戰他。
張繡年輕的時候,便常年在涼州縱橫,深通軍略,如何能夠讓邢道榮得逞,當下便令前陣的兵馬調轉鋒芒,直奔其後,與後陣被邢道榮切斷的兵馬彙合,夾死邢道榮。
但邢道榮似乎已經料到了張繡的意圖,他讓其他的兵将替他攔住後陣西涼軍,自己親率兵馬去戰張繡。
眼見張繡近在眼前,便聽邢道榮一聲大吼,怒道:“張繡匹夫,零陵邢道榮在此!”
張繡見邢道榮聲如巨雷,手持巨斧,身材寬大,相貌極爲雄壯,心中很是驚詫。
張繡暗道此人如此威武,看樣子不甚好對付,不想荊州軍中除去典韋之外,竟還有這般的猛士,還需小心應對。
張繡不敢怠慢,他持矛停住戰馬,然後便讓手下的西涼近衛們先行上前,想要去探探邢道榮的底。
畢竟邢道榮率領的不過是水字營的一支偏師,而他張繡身邊的,都是這支西涼軍陣中,最爲精銳的親衛兵。
想要試探出邢道榮的底線,想來應該不難。
兩方兵馬各懷鬼胎,在這戰場的一處角落中開始激烈交鋒。
張繡起先還是謹慎的很,隻是小心的在外圍指揮西涼軍的兵士們與邢道榮以及其兵将往來交鋒,借以觀察,他本人則是在邊緣地帶去屠戮一些荊州軍的普通兵卒,盡量避免自己與邢道榮和其護衛軍産生正面碰撞。
剛開始的時候,張繡尚有些謹慎,不敢托大,但随着觀察的時間一長,他發現邢道榮的本領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稀松了許多。
他的那柄大斧看似雖然駭人,但當真正上了戰場的時候,揮舞起來的樣子可謂極其拙劣,劈砍之間盡顯笨拙,最多也不過是能吓唬吓唬普通的兵士,若是碰上有些手段的武人,便完全不起作用了。
張繡估計,以自己的本領,若是跟邢道榮交手,甚至連五個回合都用不上,就可以一矛将他刺個透心涼。
不過荊州軍中的能人輩出,這一點張繡還是知道的,故而他也沒敢太過自大,而是繼續的謹慎在外圍觀察了一會,以免邢道榮這厮扮豬食虎。
但事實證明,張繡的小心謹慎多少有些多餘,因爲邢道榮不但是手底下的功夫拙劣,而且指揮手下兵将的本事也着實是差強人意,若不是荊州軍士兵的單兵作戰能力強,就憑他的那點微末道行,張繡麾下的西涼軍早就擊潰荊州軍八百遍了。
看來,并不存在所謂的扮豬食虎,對方的這名将官,水平着實是有限的很,最多不過是外貌駭人而已。
想到這裏,張繡的心放下了。
他開始慢慢的率領親衛,向着邢道榮所在的中心地帶殺去,意圖尋機将他陣斬于馬下。
張繡已經開始有了小動作,但邢道榮卻似茫然不知,依舊是自顧自的厮殺。
很快,張繡和他的親衛們已經到了足夠開始對邢道榮展開沖鋒的地方。
張繡深吸口氣,然後對着身後的侍衛們喊了一聲:“上!”
他身後的那些年輕侍衛都跟随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氣秉性,更知道他作戰的方略,從張繡開始向邢道榮靠近的時候,這些人就早有準備。
當下,便見張繡的這些侍衛無一人滞留,紛紛跟随着張繡沖了出去。
對于西涼軍的這些戰騎而言,張繡此刻距離邢道榮這點距離便如同尺寸之地。
果然,便見瞬息之間,張繡一衆就殺到了邢道榮的附近。
張繡身邊的侍衛們都知道張繡此刻是要斬将奪旗,因此都極爲配合張繡的行動。
侍衛們紛紛向前,先行替張繡将邢道榮身邊的那些護衛阻擋開來,他們用盡全力去纏住荊州兵,爲張繡打開一條沖往邢道榮身邊的通暢道路。
這套戰術西涼軍的将士們使了多次,基本上是次次成功,不但可使戰局在頃刻間結束,同時又使張繡這位年輕的涼州将領聲名遠播。
很快的,便見張繡已經沖到了邢道榮身邊十餘米之地,他大吼一聲,舉起長矛,呈水平線式的将兵刃端起,對着邢道榮沖鋒刺殺過去。
邢道榮擡眼看去,見張繡如同一支離弦的弓箭一樣,向着自己之所在快速襲來,驚駭萬分。
張繡雖然年輕,但一身技擊和騎術已經在其叔父張濟之上,此刻突然沖來,便猶如一道流行,速度奇快,氣勢如虹。
邢道榮的騎術和技擊都較爲一般,此時此刻,在這麽短的距離内想讓他躲開張繡的攻擊,無異于癡人說夢。
既然不能躲避,那便隻能是正面相抗,邢道榮端着大斧,雙手微微有些哆嗦,他盡量鼓足氣力,壓下心中的恐懼,怒目圓睜,盡量表現的讓自己看着更兇蠻恐怖一些,然後鼓足氣力,沖着張繡怒吼一聲:“來啊!”
不得不說,邢道榮這一嗓子着實是慷锵有力,震動四野,聲音之大,竟然是把方圓數丈之内的兵卒們都吓了一跳,渾然沒有想到這持斧的猛士居然還有這般大的嗓門!
這一嗓子吼叫出來,便見張繡竟然如同斷了線的風筝一樣,從戰馬上跌落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手中的長矛也随之滾落到了一邊……
他在地上高聲呼叫,痛苦的聲音響徹在周邊人的耳膜中。
這一下驚變,委實超乎在場所有人的想象。
這好端端的,怎麽張繡居然就直接摔倒在地上不動彈了?
那些圍繞在張繡身邊的士卒們一個個竟然是都呆立在了原地,場内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停滞了兩秒鍾。
緊接着,便見荊州軍的士兵們突然高聲呼喊:
“邢司馬神勇!”
“邢司馬神勇!”
“西涼賊将被邢司馬的虎嘯吓破膽了!”
“邢司馬一聲叱咤,賊将落馬!”
“西涼匹夫,不過微末本領!”
“司馬真神人也!”
各式各樣的歡呼聲響徹在天地之間,場間的荊州軍一個個士氣高昂,戰意雄厚,他們心中洋溢着說不出的興奮。
邢道榮此刻的形象,在諸兵卒的心中變的無比高大!
從古至今,再神勇的将領,怕是也不過于此吧?
一嗓子将敵将從馬上震下來,便是項羽怕是也做不到的。
反觀西涼軍的那些親衛們,一個個驚駭莫名。
他們急忙放棄了眼前各自的對手,紛紛跑到落馬的張繡身邊,将他包圍起來進行保護。
兩名騎兵翻身下馬,将張繡從地上攙扶了起來,要扶他上馬。
“嘶——!”被攙扶起來的張繡倒吸了一口涼氣,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順着他的面頰流淌着。
他臉色蒼白,低聲吩咐那兩名攙扶他的親衛道:“莫碰我的左肋……”
在左面扶他的西涼親衛一愣,急忙低下頭去……看到的,卻是張繡左肋上的一支半截短箭。
“暗箭傷人!”那涼州軍侍衛的眼眸頓時睜大了,語氣中有着難以言狀的惱怒和驚詫。
邢道榮居然如此卑劣,暗地裏派人放暗箭傷人!
不過這個放暗箭之人的弓術水平,也是着實了得。
适才張繡縱馬突然沖突,并非矗立在原地,他沖鋒的速度奇快,可謂馭馬如風,屬于在高速中的移動進擊。
能夠迅速的彎弓搭箭,射中這般高速移動的目标之人,弓術是何等的恐怖。
想到這裏,便見那侍衛也沒時間去和那些高呼‘邢道榮神勇’的荊州兵卒們據理力争了,他對着其他的西涼軍護衛道:“都圍上來,圍上來!保護少郎君!快!敵方有神射手!”
随着呼喊聲,西涼軍所有的士卒們都統統圍繞了上來,他們夾裹着張繡,一邊謹慎禦敵,一邊嚴陣以待的向後退去,同時并派人招呼大隊人馬前來策應。
不遠處,躲藏在暗中的黃叙将手中的長弓撂下,很是遺憾的砸吧了下嘴,道:“若是換成父親在,适才那一箭應該就能要了他的命吧?我這手段還是練的不到家呀……”
此一戰,邢道榮一聲将張繡叱下戰馬的戰績,随着荊州軍士卒們的口口相傳,在荊州軍各營中開始往來傳播,邢道榮的大名也開始逐步響徹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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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