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聽你說的這種情況,在下覺得你可能患了雙重人格症。”
“雙重人格症?”
“是!”醫生點頭。
心理醫生解釋什麽是雙重人格症,可是金翰來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就是覺得自己記憶少了一部分,至于少了什麽,他怎麽也想不起來。轉念又一想,隻要幸福,想不想得起,又有什麽關系呢?
——
一千年前,夏臻夫婦被趙煜甯趕回了府,沒有跟去,并不知道劉載離已經脫離了危險,夏臻對他救自己的妻子既别扭又感謝,可他是男人,并沒有讓這些情緒占據在大腦裏,畢竟爲了保護妻兒老小、保護夏家家族,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好好休息,我去書房了。”
“夏臻……”麻敏兒一把拉住他胳膊,“你……”能不能打聽一下劉載離怎麽樣了?這樣的話,她終是沒有問出口。
夏臻明白妻子的擔心,但他不挑破,妻子對劉載離并無愛慕之意,這他知道,可是在愛慕之意之外,好像又有别的他看不懂的情愫,他不想爲她打聽對方生與死的消息。
伸出另一隻手握了握她的手,“吉人自有天佑,好好休息。”
“……”麻敏兒微抿嘴,下意識點了點頭。
夏臻拍拍她的手背,轉身離開了房間,去了書房。
怔了一會,麻敏兒雙手撫臉,喟然長歎,怎麽會這樣?大腦空下來,裏面全是劉載離爲她擋劍的畫面,實在……實在讓她承受不了。
雙手緩緩下捋,無意識碰到了脖子上挂的玉水滴,一個激棱,趕緊拿起它,對着光線看過去,還沒等她琢磨如何能看到影像時,居然出現了畫面。
“麻敏兒……是我……”
“我看到你了!”現代麻敏兒年紀比她大上很多,已經是個快五十歲的中年婦人。
“你……”一時之間,麻敏兒竟不知問什麽。
現代麻敏兒微笑問道:“你的父母現在在這裏,你要看看他們嗎?”
“爸媽?”一時之間,麻敏兒感覺恍然若夢,腦子閃過自己離開前世之前的畫面,那時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他們都已經七十多歲了吧!
現代麻敏兒正坐在客廳裏陪父母看電視,悄悄移開了身子,露出了坐在沙發上的父母,他們早已鬓生白發,老态龍鍾。
“爸……媽……”麻敏兒淚如雨下,經年之後,得到親人的消息,沒有比看到他們還健康幸福的活着更好的消息了。
現代麻敏兒看向玉水滴中的古代自己,輕聲問,“什麽時候,我能看看我的親人呢?”
麻敏兒倏一下擡頭,“這次隻要能回雲水,我就立刻把家人團聚起來,讓你看。”她抹了抹眼淚說道。
“好,多謝你。”
“不,我應當謝謝你,多謝你照顧我爸媽。”
現代麻敏兒莞爾一笑,“其實大部分時候,是翰來在照顧你的父母……”
翰來……翰來……剛抹幹眼淚的麻敏兒再次大哭,怕被别人聽到,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老天啊,爲何這樣待我……爲何這樣待我……
門外,單小單處理好事務,來到了房門口,聽到門内壓抑的哭聲,大驚,低眉思索,“跟夫人去附馬府的兩個丫頭呢?”
“回單大管事,她們去休息了。”
單小單知道她們住那裏,趕緊找過去,問了夫人在大公主府的事,見她們吱吱唔唔不肯說的樣子,很着急。
“單管事,不是我們不說,而是王爺不讓。”
“可是夫人正在房間哭,你們忍心讓夫人傷心?”
“這……”兩個護衛小丫頭相視,爲難極了。
“你們放心,事情過到我耳朵,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單管事是出了名的嘴緊,其中一個小丫頭想了想道:“燕成郡王爲夫人擋了一劍,生死未遂。”
什麽?單小單大驚失色,燕成郡王對自家主人什麽心思,她是貼身大丫頭,當然知道,原來夫人是内疚。
“嗯,我知道了,你們好生休息。”
“是,單管事。”
單小單出了丫頭房間,想了想,連忙去找自己的男人付小有:“你去打聽一下,燕成郡王怎麽樣了?”
付小有也聽說燕成郡王遇刺了,但他并不知道,此人是爲自家主人擋的劍,但他跟小單一樣,多少知道對方對自家主人的心意:“嗯,我知道了!”
——
暴風雨中的京城一夜未甯,蕭霖與趙雨彥碰過頭之後,連忙遞面聖的折子,他要進宮見皇上,他不能守株待兔,況且,皇上才是守株之人,而他才是那隻兔子。
“大人,你的折子到現在還沒到聖上手中……”
這是被人有意扣壓了,蕭霖擡頭吸氣,他不能動怒,一怒就會失去了分寸,“來人,去老太師府——”
“大人,你找……”
“風之平風大人……”
哦,手下人明白了,風大人是五城兵馬司,他有門路能讓大人進宮,“是,屬下知道了。”連忙去安排。
狂風暴雨大作中,仍有暗衛不停的打聽消息過來,“大人,大人……”
“何事?”蕭霖揭開車簾,外面風雨交加,吹得眼睛都睜不開。
“大人,燕郡王脫離危險了。”
“不是說……”晚間,還說他不行了,蕭霖驚訝的問:“誰救了他?”
“法空大師。”
怪不得,蕭霖連忙叫道,“轉道,去燕郡王府……”
“大人,你不去宮中了嗎?”
“燕成郡王那邊更好進宮。”
“是,屬下明白了。’
馬車剛走幾步,又有暗衛來回,“大人,有人看到風老太師與法空在大街上會面了。”
“他們……”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會面?蕭霖看向雷鳴電閃的長街,“爲什麽會會面?”
“大人,小的沒打聽到任何消息。”
蕭霖朝傾盆大雨的長街看了看,“再去打聽。”
“是,大人!”
馬車如一騎絕塵般駛向燕成郡王府。
——
風江逸看向如霧般的雨簾,法空大師師徒二人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風之平大人從邊上街角撐着傘過來,“父親,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他收回目光,看向兒子,“明天早上,我就去宮中,請求回故鄉養老。”
“父……父親,那我們怎麽辦?”
“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可是沒有父親在身邊,兒像無主之人。”
風江逸哂然一笑,“你就當我去遠遊了,該怎樣就怎樣。”
“父親……”
“回去吧!”
風之平愣了好一會兒才跟上父親,挽着他的胳膊扶他進了馬車,馬車消失在暴風雨之中。
——
宮中,皇帝今天晚上休息在皇後殿裏,晚飯時,太子也與他們一起吃了晚飯,一家三口聊了聊天,氣氛相當融洽。
仿佛宮中沒有出現巫蠱之事一樣,晚飯之後,一家三口人坐到殿中消食,元泰帝褪去了白日的帝王威儀,如一個慈祥父親,“子重最近怎麽樣?”
“回父王,一切都還好。”
“那就好。”
看着溫和的對話,實際上一點内容都沒有,隻是相征的找話聊天而以,皇後微垂眼皮,面色微凜。
元泰帝端起茶杯,吹了吹,輕輕啜了兩口,喝完之後,又慢慢悠悠的放下杯子,“你弟弟在學習打理南方庶務,怎麽樣?”
“回父王,七弟說有些吃力。”
元泰帝擡起眼皮,微微一笑,“有沒有幫他?”
太子劉賢重連忙起身拱手行禮,“回父王,兒臣才疏學淺,不敢。”
“也不必過謙!”
“父王……”太子殿有些驚訝。
元泰帝滑了下茶杯蓋子,“要是有空,幫我理理北方的事務。”
太子面色一喜,連忙下跪,雙手舉過頭頂行禮,“兒臣謝過父王,隻是怕做不好……”
“沒什麽,隻要想學,總能做好。”
“那兒臣一定用心學習,盡心做好事。”
“嗯。”元泰帝放下杯子,“起來吧。”
“多謝父皇。”
臉色不谕的皇後聽到元泰帝的安排,也喜上眉梢,暗暗松了口氣,終于對得起自己十幾年來的用心經營,見兒子要起身,連忙正襟危坐,“三郎,可千萬不要辜負了你父皇的期望。”
“是,母後,兒臣一定用心努力,絕不辜負父皇的期望。”
皇後欣慰的點點頭,“天色不早了,外面又是風又是雨,你就在偏殿休息吧。”
“是,母後!”太子劉賢重再次向皇帝皇後行禮,行了禮後,才退出去。
——
宮殿外,狂風暴雨大作,太子劉賢重透過雨簾看向搖擺的樹頭枝冠,暗暗松口氣,母後與他一起圖謀,今日終于得償所願,他整個人仿佛都輕松了。
眯眼看向遠方,北方?北方……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兒子們,“北郡王有女兒嗎?”
“回殿下,有一個。”
“多大?”
“五歲!”
太子殿下眉毛動了動,“五歲?”那麽用幾子和她相配呢?老大肯定不行,一個是他都十四了,二個他将來也會是儲君,那老幾合适呢?他想,等巫蠱案結束後再考慮吧。
不過,今天晚上這場暴風雨來得正好,他可以與父皇母後共處一殿,自從他成年搬到東宮後,這可是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天倫之樂。
太子賓客(爲太子東宮屬官,掌調護侍從規谏等)見他心情不錯,輕語道:“殿下,要不是這場狂風暴雨,這宮門前怕是已經跪了很多人了。”
太子劉賢重輕扯嘴角,輕嗤一聲:“那倒是。”說完三個字并不再言,轉身進了偏殿。
正如太子賓客所言那樣,要不是狂風暴雨蕭國公會領着全族人跪到皇宮門口,請皇上伸怨,可是現在……他急得大叫:“霖兒呢……霖兒呢……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連個人影都不見?”
“回國公爺,我們去找過世子爺,他不在府裏……”
“他什麽時候在過府裏?”
“是是,國公爺!”
“還不趕緊去找……”
“是是,……”下人趕緊下去找了。
——
麻敏兒把孩子們哄睡了,一個人坐在房間内,拄着頭黯然神傷,傷到不能自己時,雙手合拾,暗暗祈禱劉載離有奇迹發生。
“老天爺,求求你,對金翰來好一點吧,讓他順順當當的過完人生啊!”她不停的輕輕的念叨着。
“少夫人……少夫人……”門外,單小單輕輕的敲着門叫道。
麻敏兒被人喚回神,抹了抹眼淚,起身開了門,“小單姐,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
“少夫人……”單小單手裏拎着食盒,“你晚上沒吃,我拿了點宵夜給你。”
“我吃不下。”她搖頭,一點食欲都沒有。
單小單輕輕一笑:“少夫人,等你聽了我的消息,就想吃了。”
“消息?”麻敏兒驚奇的問,“什麽消息?”
“我讓小有去打聽了,燕成郡王沒事了。”
“什麽,你說什麽?”麻敏兒激動的雙手抓住單小單的肩膀。
“小有打聽了,聽說法空大師救了燕成郡王,他沒事了。”
“老天爺啊,你終于聽到我的祈禱了,太好了,太好了!”壓在麻敏兒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仿佛在瞬間消失了,“太好了!”
“少夫人,現下吃得下了吧?”
“當然,那當然。”麻敏兒高興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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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臻正在和衛仁說接下來的事情,暗衛來報,“燕成郡王脫離危險了。”
“法空救了他?”夏臻脫口而問。
“是。”暗衛回道。
想不到劉載離到是厲害,知道誰能救他,沒事就好,夏臻也覺得心中沒有虧欠了,“那就好,這樣對我們的事情更好。”
衛仁贊同:“燕成郡王這些年被司馬家打壓,有他加入,我相信扳倒司馬家的勝算會更大。”
“對!”
——
一夜狂風暴雨之後,第二日,居然是個風和日麗的大睛天,風江逸跨出太師府時,微笑道:“世事就是如此,看着兇險萬分,看着好像沒有出路,隻要挺過去,便是順境。”
風之平聽不得感慨,他岔開話,“父親,你真要進宮向皇帝回禀回老家嗎?”
“人生七十古來稀!”步履穩鍵,态度叢容,風江逸一點也不像一個垂暮的老者。
風之平知道父親一旦有什麽決定,沒人能改變得了,隻好送他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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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元泰帝已經收到了想見他的折子,“蕭霖來見朕,朕能理解,老太師早已辭官,他來找朕做什麽?”
趙小浔知道,皇帝問出的話,實際上并不需要人作答,所以他跟布景闆一樣,一動不動。
“要見就見吧。”元泰帝批了,小黃門進來拿朱批過的公文,一摞一摞,很快把他們拿到了宮中事務處處理。
皇帝先召見了風江逸,“朕以爲老太師把朕忘了!”
風江逸拱手行禮,“老臣不敢。”
“老太師請起。”
“謝主隆恩。”
“老太師今天來……”皇帝試着問。
風江逸回道:“回聖上,老臣今天來是請求聖上恩準老臣回老家的。”
“回老家?”
“是,聖上。”
元泰帝眉頭不知覺的皺起,今天沒有早朝,他放着巫蠱案不處理,第一個召見了他,原本以爲他會爲蕭家求情,竟然不是。
風江逸等待皇帝開口。
“老太師想回老家,朕準了。”
“多謝聖上。”風江逸雙膝跪下,“老臣承聖恩多年,再次感激聖上的恩寵厚待。”
元泰帝微微後倚,看向曾爲自己鞠躬盡瘁的老臣子,感激之心不是沒有,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大魏朝的元泰中興。
想到這裏,他微微抿了抿唇,“老太師難道沒有聽說宮中之事?”
風江逸擡眼,“老臣不知宮中有何事?”
元泰帝眉角暗動,剛才還感激的心一瞬間不那麽好了,“老太師就在家裏下棋、垂釣?”
“回聖上,是。”
“那朕告訴你,宮中出現了巫蠱。”
風江逸仿佛大驚失色般擡頭看向聖上,“可……可是老臣占過蔔,宮中應當沒有這種巫蠱之事才對!”
“占蔔?”從來隻是聽說過他會占術,測道、神算,但就是沒有人親見過,元泰帝親耳聽到,面部表情管理失控。
“是,聖上,這就是老臣要回老家的原因!”
“何意?”
“一旦老臣占蔔了,便是耗盡了心力,離死不久焉!”
“什麽?”元泰帝大驚失色,驚得從龍座上立起身,如果前一秒,元泰帝還覺得他的老臣子故弄玄虛,那麽此刻……他驚呆呆的看向他,“你是說,巫蠱案是假,是有人……”
“是,正如聖上所想!”
元泰帝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喃喃自語:“什麽……究竟是什麽……老太師知道嗎?”
“老臣知道。”
“什麽?”發呆的元泰帝以爲風江逸不會回答,可他居然回答了,“是誰?”
“老臣不會講。”
“你……”元泰帝伸手指向他。
風江逸不卑不亢:“這是天機,更是聖上你的國事。”
“天機、國事?何意?”
風江逸道:“回聖上,既然是國事,就要走國事流程。”
元泰帝連發三問:“這又是何意?”
風江逸道:“那就是讓三法司會查,查一查,究竟是何人無中生有出巫蠱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