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雙眼幾乎都垂着,都沒拿正眼瞧過她,這次終于成功的引起他的正視。
淩如雅先是一喜後是一駭,那無波無瀾的目光裏竟都是警告,不會的,不會的,表哥從沒有對我兇過,是的,沒有,她暗暗朝金太子身後避了避。
金太子以爲女人撒嬌,一把把她攬坐在懷裏,“北郡王……現在是該你們大魏國了。”
要是以着夏臻以前的脾氣,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可他已經成長了,變得成熟了,就算發脾氣,那也是含蓄内斂的。
麻敏兒朝夏臻看看,他身邊除了自己,沒有帶任何莺莺燕燕,表演節目?還真有難度。
夏臻垂眼。邊上的侍人馬上上前,添了他面前的茶水,随即快速後退,他随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金太子挑眉得意的叫道:“北郡王,難道你的女人不會跳?”在大金國,不會跳舞的女人是被人看不起的。
“太子殿下,箫可以嗎?”麻敏兒覺得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箫了。
“箫?”
麻敏兒笑回:“對,我們大魏朝的管樂器。”
“哦……”金太子眉頭微皺,“在下沒有聽過,奏來試試。”
麻敏兒道:“可惜我沒有帶過來,我讓人回去拿,等一下可以吧?”
立在金太子身後的管事連忙道:“我去酒樓掌櫃那裏拿。”
“多謝了。”
“夫人客氣了……”
“再拿一把琴。”
兩個男人居然同時出聲,包間裏的衆人都看向出聲的二人,一個是北郡王夏臻,一個是燕成郡王劉載離。
夏臻似笑非笑的轉頭:“燕郡王也想表演?”
劉載離沒回反問:“北郡王你表演什麽曲目?”
“我家夫人表演什麽,我就跟他合奏什麽。”夏臻得意的挑眉。
劉載離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垂眼伸手亦端起杯子自飲。
包間内,一時之間竟針落可聞。
金太子開始沒摸着頭腦,三兩句之後,他明白什麽意思了,仰頭大笑,“哈哈……英雄愛美人,跟我們草原上的雄鷹一樣!”
淩如雅也看出苗頭了,這個破落戶女人竟然還得京裏燕成郡王的歡喜,既然有男人喜歡她,她爲何還來勾引表哥,真是……真是太賤了。
麻敏兒頭疼,劉載離想幹什麽,這可是夏臻的地盤,難道你不想混了嗎?
管事也是個人精,見氣氛尴尬,連忙道:“有……都有,小的馬上拿給二位。”說完,推門出去了。
“吃菜,吃菜,吃飽了,咱們聽郡王和夫人合奏,肯定精彩。”金太子擡手請兩位大魏朝的郡王。
衆人紛紛撕羊肉吃,金太子揮了一下手,那些後退的舞女又紛紛上場,包間内又絲竹升平,沒人盯着她了,麻敏兒這才感覺自在些,烤的羊肉她一點也不喜歡吃,讓侍人上了白開水,喝了幾口,趁衆人都未注意時,靠近夏臻,“你會什麽曲子?”
“春江花月夜。”夏臻轉頭輕輕一笑。
“這個我也會。”麻敏兒松了口氣,幸好他們會共同的曲子,隻是覺得奇怪:“沒見你彈過琴啊,你……”
“我母親會,逼着我學了近十年。”
“哇,這麽厲害。”
“嗯。”夏臻沒說,爲了讨好母親,他練得很刻苦,可是他的母親從來都是批評他,曾讓他幼小的心靈深受打擊,暗地裏摔了好幾把琴,都是祖母偷偷買了新琴放好。
麻敏兒不擔心了,一臉輕松,一口氣喝了兩杯白開水。
劉載離的餘光看到小兩口親昵的靠在一起,小聲的議論着談彈的曲目,那心不是在冒酸水,而是疼,生疼生疼,端起一杯草原烈酒就喝了下去,那酒之烈嗆得他喉嚨差點火着了,如此火灼火燒,他硬是一聲沒有咳出來,所有的痛都吞了下去。
淩如雅一直注意着對面的動靜,那天晚上在窗口與她目光相撞的人就是他,自己看向窗外,是爲了表哥,恨得是女人,原來他看得是女人,恨得是表哥,爲何我們的目标不能一緻呢,如果一緻那該多好,自己豈不是多了個幫手。
小半刻鍾之後,管事帶着仆人上來了,每個仆人手裏都拿了一樣樂器,“爲了盡興,小的多拿了幾樣樂器過來。”
“給大魏國貴人們備妥當。”
“是,太子殿下。”
馬上有侍人上前,把放食物的桌子放到了邊上,換上了置琴的桌子,麻敏兒的箫就拿在手裏。
“王爺,準備好了嗎?”麻敏兒在不同的場合,叫着夏臻不同的身份。
夏臻試了一下音,擡頭一笑:“嗯,好了。”
“那就開始了!”
夏臻低頭,麻敏兒箫放在唇邊,兩人目光相遇,一個會意,音樂聲同時響起,音符跳動間,馬上把人們帶進了萬籁俱寂的夜晚,一輪明月高高挂在天際。
不要說對夏臻不熟悉的人了,就算是他的部下,比如章年美和衛仁,都沒有聽過他們郡王彈過琴,不僅如此,還如此之技熟情深。
衆人第一次看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夏臻,他原本就姿容昳麗,神情蕭肅,現在此刻,那聚精會神彈奏琴瑟的樣子更恍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淩如雅感覺自己的雙眼裏都是表哥那一雙修長而靈動的手指,他拔弄的琴弦,仿佛就在拔弄她的心。
麻敏兒原本隻是站立着未動,随着越來越投入到琴聲中,她輕移腳步,好像不僅僅用氣在吹奏,而是整個身體都跟着音樂律動。
月兒高升普照,海面廣闊而平靜,麻敏兒的箫聲和着夏臻和琴聲躍動,彼坡起伏,一幅幽美深遠、恍乎迷離的春江月夜圖出現在人們的腦海中。
如果說别人都被樂曲聲吸引了,但劉載離沒有,他仿佛被剝離了這個包間,他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這一刻,小娘子奏樂時有多歡快,他就有多愁怅,這些愁怅随着他杯中的酒進入愁腸,化作無盡的悲思。
樂曲由平緩到跳躍又從跳躍到淡淡的哀愁,那春江夜景圖中,在朗朗明月之下,仿佛是遊子的倦戀之歸,亦好像是婦人真摯動人的離情别緒,更是富有哲理意味的人生感慨。
樂曲創造了一個清新與甯靜的境界,就好像走過千山萬水的夏臻,終于從爆燥不安走到了平和甯靜,他從沒有想過,十二歲他最後學的一首曲子,在此刻演奏中,讓他突然省悟,原來這就是人生。
人們都不知道曲子是什麽時候結束的,門被輕輕拉動,人們才從沉思中醒過神來。
“太子殿下,熱羊湯好了,需要端上來嗎?”門口侍人問道。
“要……,當然要。”金太子一邊大聲回話,一邊朝夏臻掃了好幾眼,他有一個漢人夫子,曾對他說過,不怕武夫精明強悍,就怕武夫知情識趣,那可是相當危險,他曾問過爲知情識趣的武夫可怕,他的夫子指指頭腦,會有很多人爲他賣命。
他是草上之鷹,當然比誰都明白,世個最難打敗的敵人,就是有無數爲之賣命的敵人。
“哈哈……”金太子不知是欣賞還是心虛,仰頭大笑。
淩如雅冷哼一聲,“這些有什麽,我也會彈琴奏月。”
“哦,是嗎?”金太子雙眼一亮。
麻敏兒見他們沒完沒了,展顔一笑,“夫人,在舞台中間一個人表演,那是讓人看的,你何必呢?”
“你……”淩如雅倏一下站起來,氣得雙眼通紅。
“你是漢人,你應懂的,你可是一個妃子呢?”
淩如雅在這一刻完敗,卻強伸手指:“你還不是奏了……”
“我和郡王二人琴瑟和鳴,爲客人添些雅趣。”
“你……”淩如雅的肺就差氣出來,是的,沒錯,他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動,他們隻是興趣使然,而不像自己站在舞台中間供人……
她調轉頭鑽到金太子的懷裏,“殿下……殿下,妾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與大魏朝換糧給他的郡王相比,再喜歡的女人算什麽了,金太子的天平歪向了夏臻和麻敏兒,“美人兒,我大金朝的規矩跟他們不一樣,你不必害羞。”
害羞,這是害羞嗎?這是失了面子,沒了裏子,丢臉丢大發了。其實無論是什麽樣的貴族,身份高貴,隻有坐在看别人表演的份,那有自己表演給别人看的。
這說明了什麽,淩如雅隻是金太子的一個寵妾,僅僅而以。
夜宴仍在進行,熱騰騰的羊湯上來了,包間内,再次熱鬧起來,金國的舞女伶人們再次旋進舞台中間,又開始了新一輪表演。
仿佛已經領悟人生的夏臻卻極想回去再與小媳婦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夜宴才過半,他需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回去。
可能是水喝多了,麻敏兒想去如廁,可在陌生的環境,她想忍一忍的,怕憋出膀胱炎出來,輕輕靠到夏臻身邊,“我想如廁。”
夏臻道:“我陪你去。”
“好。”麻敏兒點點頭。
夏臻招了下手,馬上有侍人上前,“郡王,請問有何事?”
“更衣。”
“好的,小的明白了。”
夏臻拉着小媳婦的手站起來,朝門外門,金太子正在喊人,身邊的侍人馬上上前低語道,“如廁。”
原來不是告辭,金太子繼續吃肉看歌舞。
外面,過了一個走廊後,侍人說道:“郡王,夫人與郡王如廁的地方并不在一起。”
“無妨,我就站在這裏等她。”
侍人見他這樣,隻有作罷,讓女仆帶着麻敏兒去如廁了。
沒想到,如廁的地方還真是有些遠,看不到夏臻,麻敏兒有些慌亂,他都沒有注意到,跟在她身邊的除了單小單,還有那個燒火丫頭。
包間内,金太子身邊的美人也不在懷裏了,她亦出了包間,站在某個角落,“是不是得手了?”
白露搖頭:“夫人,北郡王的女人居然隻喝了白開水,沒動酒,沒動肉,我們沒有得手。”
淩如雅氣得錘了一下柱子,“賤女人!”她帶着一身要勝過麻敏兒的氣勢而來,結果被完敗,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去。
“夫人,明天我們就要回金國了,那你還……”
“急什麽,我們都還年輕,以後有得是見面的日子,也許等到再見面時,我就能輕爾易舉的把她……”淩如雅狠狠的做了個捏死人的動作。
“對,夫人,你說得沒錯,這個女人段數挺高的,等我們曆練後肯定能搞定她。”白露連忙附後道。
金國酒樓走廊處,劉載離亦出來了,他看到了夏臻如柱子一樣立在拐角處,頓了一下後,繼續朝前走,路過他時,停住腳步,勾唇一笑,“沒料到我會來吧?”
夏臻輕扯嘴角,都不屑回這樣的幼稚問題。
劉載離也不惱:“或許我還沒有到涼州府的地界,你就已經知道了?”
夏臻亦不想回答。
劉載離自說自笑,“站在這裏做什麽呢?怕我搶了你的未來夫人?”
夏臻眸光發冷,“那你就試試。”
劉載離燦若一笑,“我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
“……”夏臻周身散發出冷氣。
“不過你放心,在二娘的心還向着你時,我不動。”劉載離道,“我善于捕捉女人易碎的心,你可得守小心了,不要讓它有裂痕,讓我有了可趁之機。”
“你累不累?”夏臻不屑一笑。
“那能有什麽辦法呢,心心念念想得到的滋味,可能你也體味過。”
夏臻目無表情的看着他。
“哈哈……”劉載離大笑而去。
麻敏兒在兩個丫頭密不透風的保護下,終于安安全全的回到了夏臻的身邊,“夏臻,我們能回去了嗎?”
“嗯,差不多了。”夏臻輕輕拉起小媳婦的手,“咱們回去打個招呼。”
“好。”
既便是禮節,夏臻也不想在這裏多呆了,和金太子辭别了。
第二日,夏臻并沒有親自去送金太子,而是讓衛仁代去,他催促麻敏兒離開了安隆酒樓住回了小木院子。
等仆人們把一切都收拾好,都快下午了,夏臻睡了午覺起來後,找到在菜園裏種菜的麻敏兒。
“你沒睡午覺?”
“四月陽光太好,不忍浪費,正在種菜。”麻敏兒邊回邊種菜,一身薄汗。
“邊上的什麽時候種上的?”
麻敏兒回道:“我們住酒樓時,單嬸回來種上的。”
“還真不錯,晚上就吃它了。”
麻敏兒搖搖頭:“不吃它,還太小。”
夏臻哦了一聲。
麻敏兒笑道:“我們去割韭菜,今天晚上包餃子。”
“我記得你以前做過韭菜盒子。”
“那就兩樣一起做。”
夏臻笑笑,背起雙手,在菜園子周圍轉圈。
麻敏兒一邊撒種,一邊問:“你在幹什麽呢?”
“不知爲何,我想搞個千秋。”
麻敏兒愣了一下,“臻哥哥,你沒事忙嗎,要搞這個?”
“沒仗打,涼州府的事,黃君堯又拎得起,我想偷偷懶。”
“哦,那你就偷懶吧。”說完,麻敏兒剛想低頭撒種子,突然想起來什麽,“夏臻——”
“怎麽啦?”
麻敏兒問:“青、甯二州呢,你好像沒管過呀?”
“啊,還有青甯二州嗎?”夏臻仿佛真忘了。
“是啊,你忘了,皇上賜你五個府呢?”
“哦,我想起來了。”夏臻鄭重的點點頭。
麻敏兒真以爲夏臻忘了,好笑的繼續低下頭撒種子種菜,一直到一年以後,她才明白,不是他把青甯二府忘了,而是……
嘻嘻,是什麽?有興趣的親們可以猜猜,猜對了有獎,在這裏咱們暫且不表,繼續說二人田園小趣。
夏臻仿佛跟千秋卯上了,從選地方到親手動作制秋千闆,都是親力親爲,整整搞了一個下午,脫了外袍,卷了袖子。
一直傍晚,麻敏兒回家包餃子,他才弄好,“明天過來試試好不好。”
“你不是試過了嘛。”麻敏兒好笑的說。
“又不是爲我一個人做的,還要你覺得好才好。”
“哦。”麻敏兒笑笑。
兩個人一道回到小廚房裏,單嬸幫他們把面和好,皮子擀好,餘下拌調料、包餃子都讓這兩口子自己弄了,他們甚至沒有叫小丫頭燒火。
麻敏兒在鍋上弄,夏臻在竈下燒火,今天晚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夏臻,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沒啊,有什麽奇怪的。”
麻敏兒道:“你居然親手做千秋,還坐在竈後燒火,要是以前,你是絕對不會做的。”
夏臻笑笑,竈膛裏的火映在他臉上,溫暖得像隻小狼狗。
麻敏兒沒聽到他回話,歪頭看向竈後,“臻哥,爲何不回答?”
夏臻擡眼一笑,“昨天晚上那曲春江花月夜有感。”
“哦——”麻敏兒拖長了音,“原來你有人生感悟了。”
“嗯。”夏臻滿臉都是溫情。
麻敏兒笑笑繼續做自己的事,貼韭菜盒子,下餃子,沒一會兒,一頓簡單又美味的晚飯新鮮出鍋了,兩人把竈台邊上的小桌子搬到了門口:“我們就着星星,看着月亮吃這頓這晚飯。”
“好咧,臻哥,一切都聽你的。”麻敏兒笑道。
“可惜隻有一個兵。”
“一個兵?”
“對啊,你說一切都聽我的,那我不就是将軍嘛,估計明、後年,家裏的小兵就會多了。”
原來感慨‘一個兵’是這個意思啊,麻敏兒眉眼彎彎,“吃飯,臻哥。”
小兩口邊吃邊聊,不僅渡過了一個悠閑的下午,也渡過了一個美好的晚上。
夏臻回到自己房間時,已是夜裏了,驚墨站到了他的面前,“劉載離離開了。”
“那我們也該動起來了。”
“郡王,要不再等幾天?”
夏臻自信道:“無需。”
“劉載離肯定留下人手了,我想幹掉他們,解了後顧之憂。”
夏臻冷笑一聲,“正因爲留了人手,我們更要動起來。”
驚墨略一思索,“卑職明白了。”
“嗯,去吧,幹得漂亮點。”
“是,王爺。”
第二日,麻敏兒以爲夏臻繼續田園生活呢,結果人家都去大營了,忙得都不見人影。
“男人的話要是能信,母豬也能上樹。”
“呃,小東家,母豬怎麽能上樹呢?”
“所以說男人的話不能信,懂嗎?”
單小單眉頭緊皺,“不懂。”
“哼,不跟你說了。”麻敏兒繼續去種菜。
幾日後,小院子裏所有的空地都被種上了瓜果蔬菜,而培職院那邊,秋白硯問她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
“肯定要去看看,還要坐在課堂後面聽聽他們怎麽上課。”麻敏兒說道。
“我已經把按的意思做了,估計很多師傅不懂。”
麻敏兒說道:“沒關系,辦學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時間與耐心。”
“嗯,我知道了。”
秋白硯準備告辭回去,被麻敏兒叫住了,“聽說你跟黃大人的妹妹走得很近?”
“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秋白硯抿嘴微笑。
“你是怎麽想的?”麻敏兒問。
“會去提親。”
麻敏兒問:“會去?你這意思是還不确定?”
“嗯。”秋白硯老實的點頭。
“爲何?”
“唉。”秋白硯不知如何講。
麻敏兒反問:“她并不是你理想中的伴侶?”
“理想?”秋白硯失笑,“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人存在。”
“那你什麽想法?”
“并不是不娶她,而是覺得時機還沒有成熟。”
麻敏兒說:“你老大不小吧?”
“我的年齡是沒有問題,是她還不能成婚。”
麻敏兒從秋白硯的語氣中聽出點意思了,“你的意思是,黃小娘子不成熟?”
“嗯。”秋白硯道:“我現在正在手把手教她如何當家做主爲人婦。”
麻敏兒不知要講什麽了。
“是不是覺得有些好笑。”秋白硯自己也感覺好笑。
“小妻養成。”麻敏兒跟着他笑了,“也不錯,隻要你真心想娶,不是随意對人家小娘子就行了。”
“小東家,四月就要結束了,五月初,你就讓我進京?”
“嗯,把郭二平帶着。”
秋白硯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麻敏兒見他抿了抿嘴,笑道:“是不是想讓我照顧你小媳婦?”
“是,小東家,麻煩你了。”
“沒關系,夏臻讓他祖母派的嬷嬷、丫頭怕是很快就要到了,到時我讓她過來一起學習。”
“夫人,那倒不必,你是王妃,她隻是一個普通掌事的妻子,我怕她搞不明白,學了反而不好。”
“哦。”麻敏兒沒想到秋白硯想得這麽周道,“那……那我找個身份相符的嬷嬷去教她,怎麽樣?”
“那再好不過了,多謝小東家。”
“秋大哥客氣了。’
襄州府靈石縣,劉載離與皇上派來的人合力,終于采到金礦了,而且得金挺高。
“郡王,這一片,還能挖出幾個礦井出來。”
“那就好。”劉載離問:“這些地方能采多久?”
“三到八年。”
劉載離問:“能采多少金子?”
“這個……不能确定,變數太大,小的不敢妄自回郡王。”
“行,那你就按最保守的報,我回京回禀皇上。”
“好的,郡王。”
第二夜裏,京裏皇宮,元泰帝就收到了劉載離的密報,他高興的從龍床上下來,在房間内走來走去,“太好了,太好了。”
外面侍人聽到房内有聲音,輕輕推門進來,“聖上——”
“無事,你出去吧。”
“是,聖上。”
等侍人出去後,元泰帝再次展開笑顔,“今年大魏上下風調雨順,邊境又安甯了不少,朕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元泰帝又看了一遍密信,然後才把它扔到銅火盆裏,高興的上床睡了,就在他以爲自己能很快入睡時,他腦子中又出現了很多其他事,他再次坐起,撫額:“爲何朕這麽累呢?”
累,就對了,誰讓你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帝呢!
就在麻敏兒指導職陪院師傅上課上得差不多時,夏老夫人派的人手到了,四個老嬷嬷,十六個小丫頭,還有管家、管事等數十人,一行竟有三十幾人。領頭的有兩人,一男一女,都有四十幾歲。
“給夫人請安!”中年男人先給麻敏兒行了禮,“小的姓夏,叫夏豐,以前是老将軍身邊的庶務小管事,後來被老夫人提拔出來培養,任郡王、夫人唯用。”
麻敏兒點點頭,“辛苦夏管事了!”
“夫人客氣了。”
夏管事退後一步,中年婦人上前半步,行禮道:“奴婢英姑,被人尊一聲英嬷嬷。”
“英嬷嬷好。”麻敏兒微笑回了禮。
“夫人客氣了。”
短短幾句話,夏老夫人派過來的人挺禮貌,有眼力勁,這樣大家就好相處了。
麻敏兒道:“路途遙遠,舟車勞頓,大家先休息兩三天,三天後,咱們再來說事,夏管事、英嬷嬷你們覺得怎麽樣?”
“是,聽夫人吩咐。”
“小單姐——”
“小東家。”
“你和杏兒安排一下。”
“是,小東家。”
站在廳内的人都注意到夫人身邊丫頭的稱呼了,有資曆的人暗暗點頭,看來是個識大體的主。
沒成婚就跟在夏臻身邊,對于稱呼麻敏兒有些不适應,後來想開了,夏臻的下屬叫什麽,那完全取決了夏臻的态度,自己身邊的人叫什麽,完全取決于自己,所以她很淡然。
等安頓好他們後,麻敏兒給自己身邊的人開了個會,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麽,隻要大家端正态度好好做事就行了,不懂的,咱們謙虛點,懂得,咱們也不退後,明白了嗎?”
單嬸年紀大了,又走過江湖,聽明白小東家的意思了,點頭道:“懂了,小東家你放心,咱以前怎麽幹活,現在仍舊怎麽幹。”
“對,單嬸說得沒錯。”麻敏兒笑笑:“過兩天,我身邊就會多出人手,這些人手都是按大家族的配置來的,會細化,每個人都會固定做什麽,不會像以前一樣,啥活都幹。”
“那小東家的意思是,我們輕省了?”
麻敏兒回道:“也不是,現在的活是以現在的人口計算,這加入了這麽多人,雖細化了,但細化後的活也不會少。”
“哦,對,我明白了。”
“大家不必有什麽顧慮,像以前一樣,好好做事就成。”
“是,小東家,我們明白了。”
麻敏兒點點頭,衆人散去了。
單嬸倒是沒什麽,施秋菊顯得有些緊張,杏兒看了眼她娘,輕輕朝她一笑,安慰道:“娘,不必擔心,跟以前一樣就行。”
“娘,娘……有些笨。”施秋菊很不安,總是怕别人看不起。
另一個小丫頭道:“施嬸,這有什麽的,他們來了更好,咱們可以從她們身上學東西。”
“小紅說得沒錯。”
“謝謝單嬸。”
晚上忙碌的夏臻終于回來了,風塵仆仆的樣子,麻敏兒擡頭:“你出去了?”
“嗯,到山外轉了一圈。”
“哦。”麻敏兒給他拿了衣袍,拖鞋。
“我祖母調的人來了?”
“嗯,早上到的。”
“人呢?”
“讓他們休息了,三天再上崗。”
夏臻笑道,“以後要上規矩了,你會不會不适應?”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什麽适不适應的。”
夏臻眉毛動動。
在小兩口說話之間,單小單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兩人坐下吃飯,邊吃邊聊,說些家長裏短。
秋白硯這些天有些忙,他要進京,手頭很多事要交接,都沒空手把手教小媳婦了,讓她在家裏跟她母親學家事。
黃意涵整天就想見到心上人,見過心上人才有心情做事,這一連幾天都沒有見到,跟失了魂了一樣,吃晚飯時,終于逮到人了。
“秋大哥——”一臉委屈。
“晚飯吃了嗎?”
“沒。”黃意涵小嘴癟着。
“來人?”
“大掌事——”随從連忙進來回話。
“送兩人份的飯。”
“好。”随從轉身出去,不一會端着托盤進來了,裏面放了兩個工作餐盤的飯食。
秋白硯把飯擺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又挪了椅子,“過來吃吧。”
“這是什麽碗,好奇怪的樣子。”黃意涵問。
秋白硯沒有回答,直接拿了筷子給她,“吃吧。”說完,坐下低頭吃飯。
黃意涵原本還想說話呢,結果對面的人隻忙着吃飯,也隻好低下頭吃飯。
秋白硯真的很忙,桌上還有一堆事要做,他拿毛巾擦嘴時,直接說道:“五月份我會去京城。”
黃意涵剛吃兩口,聽到這消息,直接放了筷子,“秋大哥我不想讓你去。”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
以前,秋白硯還會照顧她,可是今天他沒沒等小娘子吃完才說事,而是直接想怎麽做就怎麽樣,他得讓她成長,平和的方式好像不行。
“我的職業決定了以後經常會天南海北,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我……”黃意涵的眼淚汪在眼裏。
“我不能跟其他男人一樣,守在家裏,每天跟你風花雪月、吟詩作對。”
“我……我沒讓你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啊?”
秋白硯哂然一笑,“你每天都想見到我,腦子中的那點绮思就是風花雪月。”
“秋……秋……大哥!”黃意涵被他說得眼淚都沒有了。
“喜歡一個人,每天想見到沒錯,可你已經長大了,你不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喜歡一個人就表現在臉上,就跑到他面前,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喜歡的。”
“……”黃意涵被秋白硯說得目瞪口呆。
“我去京城後,你好好想想,要是還想嫁給我,我會娶,如果突然覺得不喜歡了,想嫁給别人,我也不會勉強。”
“秋大哥,你把我當什麽了,我怎麽會突然不喜歡,怎麽就會想嫁給别人?”
秋白硯垂眼沒有回答。
“秋大哥,你憑什麽這樣待我?”
秋白硯伸手把自己的餐盤放到邊上,坐到工作台後面幹活了。
男人的冷漠讓黃意涵透不過氣來,怎麽會這樣,人家要離别了,不都是你濃我濃嗎?爲何他這麽冷漠,要這樣對她。
黃意涵氣的一揮手就把面前的餐盤打翻了,見他聽到打翻的聲音,頭都沒有擡,頓了一下腳,捂着嘴轉身就跑了。
門口的随從伸頭過來,“要不要追?”
“随她去。”
“哦。”随從輕手輕腳進來,收拾被打翻的餐盤,地上弄得一踏糊塗。
黃意涵一路哭到家,進了房間,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怎麽啦?”黃母連忙問她身邊的丫頭:“菁羅,幺娘怎麽啦?”
菁羅歎口氣,跟個老太太似的,“夫人,我覺得幺娘配不上秋掌櫃。”
黃母正驚訝的不知怎麽回答時,房間内的黃意涵跑出來,吼道:“你個死丫頭,你憑什麽這樣說我。”
菁羅道:“你賣了我,我也想這樣說,秋大哥像老爺,但你不像夫人,夫人知書達禮、溫良恭儉,你卻隻停留在十歲,什麽都使着性子來。”
“母親——”黃意涵抱着母親,“母親,賣了她,賣了她,我不要這樣的丫頭,我不要……”
“幺娘,你胡說什麽?”黃母扳開女兒,一臉嚴肅,“難道你忘了,先前一個丫頭整天拍你馬屁,差點讓你走失,讓壞人抓去,你忘了?”
黃意涵被母親說得愣住了,“我……”
黃母道,“你呀……你呀,我跟你父親隻生了兩個孩子,你哥哥從小被爹管得太嚴了,我總是不忍心,想着你是女兒家,不需要管得那麽嚴,那曾想,你竟……竟活得跟十歲小兒一樣。”
“我不是十歲。”
“可你現在的行經就是十歲。”
“不不不,我不是……”黃意涵又把自己鎖進房間了。
“夫人——”菁羅愧疚極了,“夫人,你趕緊去見見秋掌事吧,直到今天晚上之前,我感覺他有娶幺娘的心,可見過她之後,我感覺他動搖了,随着他進京,他跟幺娘之間怕是不可能了。”
黃母怔怔的看向小丫頭,“你剛才說他像老爺?”
菁羅點點頭:“反正奴婢覺得很像。”
黃母歎口氣,“行,我知道了!”一時之間,操心的黃母像是老了幾歲。
三天後,麻敏兒身邊的人事進行了一場大變革,以她的身份配置了一個總管嬷嬷,兩個管事嬷嬷,四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還有八個粗使婆子,而四個大丫頭每人配了兩人跑腿的小丫頭。
其餘一些,就配到了廚房,至于另外一些值班、或是各院房粗使灑掃丫頭,由于還沒有正式的府邸,暫時先不設立。
咱們先來說說總管嬷嬷——英姑,這是夏夫人專門給未來孫媳婦培養的,英姑也知道,英姑早就開始了解未來女主人了,前帝師的孫女,雖然是庶女,總是有門第出身,也不算差,讓她高看了一眼;
其二,小将軍與她早已訂下婚約,并且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從這點上來說,男主人寵愛女主人,又讓她高看很多。
諸此種種,她以爲未來的女主人會很嚣張跋扈,但從這幾天見,好像沒有,爲了讓自己的管事位子坐得紮實,英姑甚至想拿捏對方,結果對方一點也不給她機會,一來就先晾了他們三天,一鼓作起的氣,被時間磨掉了。
要是麻敏兒知道,肯定大叫,老天啊,冤枉啊,我沒有給你下馬威,我真是讓你們休息的呀,要是有什麽小九九,那也是我不适應想緩沖一下而以啊。
這是歪打正着嗎?嘻嘻……或許不是,隻能說善意總能帶給我們意想不到的結果。
兩個管事嬷嬷分别是管生活起居和衣飾鞋類,四個大丫頭,分别是麻敏兒的丫頭小單和杏兒,另兩個是老夫人的人,分别是冬梅和月梅。
咦,有人要問了,我們的夏小忍同學呢?不急,下面馬上就會介紹道。
小單不要說了,她一直貼身照顧,現在依然是這樣,另一個跟她平起平做的是冬梅,因爲她比小單懂大家族中的規矩和人情往來,所以以實力成爲了麻敏兒身邊的大丫頭,至于杏兒和月梅,主要管她的錢财和衣飾,而且月梅梳髻、盤頭、化妝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是以實力做上了大丫頭的位置。
杏兒一直暗暗慶幸,要不是自己一直不斷的學習,她肯定沒有機會坐上大丫頭位置了,這次,她是憑着會打算盤會算賬做上了大丫頭的位置。
說真話,麻敏兒都沒有想到,杏兒在這幾年當中,已經暗暗學習了這麽多東西,已經沉穩的不要她開恩,就能通過自己的實力坐上了大丫頭的位置,真是好樣的。
至于四個小丫頭,兩個是進房間幫着打掃的,還有兩個是守門回事的,夏小忍同學就是其中一個。
上任第一天,她站在門口,沒人時,曉文湊到了她跟前,“嘿,小旺村的日子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