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請假本真

莊颢輕笑:“那兩隻剛殺的鵝剛好能填肚子。”

“哦。”章年美還在愣神中,心道,老妹是什麽怪物,竟把暴戾無常的小将軍哄得服服貼貼的,不僅如此,還讓他睡了。

睡了?章年美馬上轉到田先生身邊,悄聲問道:“小将軍最近的睡眠……”

“一直不好。”

“哦。”章年美不知覺的看向小廚房。

小廚房内,麻敏兒輕輕的拍着小悅兒的小身子,“悅兒……悅兒……”一直喚到她從麻齊風的懷裏冒出頭,一雙驚恐的眼睛看向她。

“悅兒,記不記得二姐給你講過的故事?”

小悅兒兩然茫然。

“二姐曾告訴過你,那個大哥哥被妖怪上身了,記不記得?”

小悅兒被吓過,麻敏兒自己也被吓過,但她是成年人知道怎麽調節自己,可小悅兒不知道啊,爲了消除她的恐懼,她在每天晚上睡覺時,講些西遊記的故事給她聽,把夏臻暴戾的行徑用了妖怪上身來解釋。

“那……那妖怪現在還在他身上麽?”小悅兒終于能問話了。

“這麽多人,它被吓走了。”

“那它什麽時候再回來呢?”

“嗯……”麻敏兒故意想了想說道:“在我們害怕它時,它就會出現。”

麻悅兒倏的一下又鑽到麻齊風的懷裏。

“悅兒乖,姐姐也怕的啦。”

聽到這話,小悅兒又冒出爹的懷抱,擡起小下巴:“我不怕了。”

“哇,悅兒好厲害。”麻敏兒裝着害怕的樣子,“那……那今天晚上小悅兒陪姐姐,給講姐姐講故事好不好?”

“好!”

“謝謝你悅兒。”麻敏兒暗暗松了口氣。

麻齊風見兩個女兒對話結束了,輕輕問道:“小将軍他們來是……”

“爹,我還沒得及問!”

看到女兒一臉疲憊,麻齊風不忍,“爹出去問問。”

“爹,你還是帶悅兒吧。”麻敏兒帶着麻大郎出了小廚房,找到了田先生,他正在院角落看菜畦。

“先生——”

“小娘子——”田先生朝她客氣的笑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先生,你們這是……”

田先生回道:“去後面小山上獵野物,順道路過你們家。”

“哦。”麻敏兒能說什麽呢。

田先生看到小娘子如大人般皺眉,感覺有點好笑,轉頭朝村口看過去,“剛才那些人是……”

麻敏兒回道:“有一部分是來賒稻種的村民,還有一部分人是我爹的兄弟們。”

“哦!”田先生風輕雲淡的歎了一下,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就算殺個把人也不會放在心上,誰讓整個翼州是鎮國将軍府的地盤呢!

他不可能向驚走的農人道歉,也似乎不打算向京城流放的帝師之子們說聲抱歉,仿佛他的小主人暴戾成什麽樣子,他們都覺得沒什麽要緊的。

看看天色,馬上中午了,麻敏兒客氣的問道:“先生的午飯準備怎麽解決?”

“在你家放便嗎?”田先生也不客氣,順道走過來,本就是想噌頓午餐,雖然此刻氛圍并不太好。

麻敏兒瞄了一行人,說道:“我家竈頭太小了,怕是不方便。”

“哦。”田先生想了想,說道:“那準備四人飯食怎麽樣?”

都這麽說了,麻敏兒還能怎麽拒絕,點點頭,“要是先生不嫌棄簡陋,那我就做幾個家常菜。”

“我們帶了些肉。”

“我也不跟先生客氣,還真需要肉。”

田先生想笑,想到小将軍在廊下睡覺,生生忍住了,像小大人的小娘子可真有意思。

中午,麻敏兒用剛舂的占城稻煮了一大鐵鍋米飯,那撲鼻的清香飄得人肚子咕咕叫。

“還真沒聞過這麽清香的米飯香氣。”坐在門口小凳上,田先生忍不住贊歎。

麻齊風抱着小悅兒陪坐在門口,聽了他的話,笑笑,“剛收下來的,新鮮!”

“照道理來說,翼州偏北,水稻不太好長才是。”田先生說道。

麻齊風回道:“不是江南的水稻,是安南來的旱稻。”

“稻還有旱的?”

“我女兒說,農書上沒有,但商人們已經把種子傳播開了,相信不久之後,大家都知道有旱稻了。”麻齊風笑笑。

“哦,原來如此!”田先生說道:“要是這樣,倒是能解決不少人口吃飯難的問題。”

“是這樣。”麻齊風點頭。

章年美安排好外面士卒,進了小院,輕輕走到田先生身邊,聲音不大,說道:“今天的米飯香有我的功勞。”

“怎麽有你的功勞了?”田先生有些驚訝。

章年美得意的挑眉,“不告訴你,反正有我的功勞。”

“皮猴一個。”田先生笑罵,朝在院子裏不停輕輕晃蕩的莊颢看了看。

小小的院子不大,在大旱災之後,卻充滿了生機,而這生機裏不僅有整畦綠油油的蔬菜,籬笆牆邊更有蘭花野薔,充滿了田園閑趣,像極了陶公(陶淵明)的《歸園田居》——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莊颢又擡頭看了看三小間小木屋,和院子的時蔬花莖相映成景,渾然一處小雅築,睡在這樣的走廊下,風拂塵面,甯靜安然,美哉、妙哉!

麻敏兒沒什麽心情做多少菜式,來了一鍋東北亂炖,主材五花肉、豬排,配菜豆角、冬葵,蘿蔔等,調料爲大醬(黃豆醬,時下,幾乎每家都會做。)

切好肉後,蔬菜都要用手撕,這樣菜容易進味,還不破壞菜的營養,亂炖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放各種蔬菜、肉都可以。

在鍋内留少許底油,放入蔥姜炸鍋,待爆出香味後下大醬、油、鹽、鮮湯,下肉、排骨燒開,加各式蔬菜、按蔬菜的耐煮性先後放入,進行炖煮,沒多久,一大鍋東北亂炖就香味撲鼻的好了。

由于夏臻在睡覺,麻敏兒把家裏的小桌、小幾拿到了廚房後,不打擾他休息。

雖然大家都吃得靜悄悄的,但夏臻的屬下好像對他的暴戾狂躁習以爲常,并沒有影響食欲,四人很快把大半鍋亂炖吃完了。

麻敏兒一家的心情到底受到了影響,吃得并不歡暢。

章年美是個人精,似乎感覺到了,吃飽後,走到麻家小桌旁邊,蹲在麻敏兒身後,“麻家那些人來是不是爲了占城稻?”

麻敏兒放下碗筷,點點頭,“嗯!”

“現下被小将軍沒頭沒臉的抽了一頓,應當不敢來了。”章年美想想說道。

“你的意思是歪打正着?”麻敏兒有些無奈的反問。

章年美點點頭,小将軍畢竟是他的主人,他不會多說什麽,這一句就夠了。

麻敏兒深吸一口氣,“多謝!”

“歪打正着的事,你也别謝了,你給哥留了多少占城稻?”章年美龇牙問道。

“章大哥本來稻種就是你的,我應當都給你才是,但有一部分已經被我賒給村民們了,你看……?”

章年美眨了一下眼,“幹嘛這麽認真,我就這麽一說,無所謂多少啦,主要是想帶回去給我母親,讓她莊子長着玩玩而以。”

“五百斤可以嗎?”

“不要這麽多,三百斤足夠。”章年美笑笑。

“好,我準備好,等章大哥回縣城時,我讓人送到軍營。”麻敏兒微笑回道。

“勞煩老妹了。”

“章大哥客氣了。”

章年美立起身,打了個哈欠,“秋陽正好,我也犯困了,不跟你說了,我去帳篷睡一覺。”

随後,田先生和莊先生也去帳篷内休息了,麻敏兒和大哥收拾了鍋碗,把留給夏臻的菜放到鍋内蔑蒸上,用鍋蓋蓋好。

鎮上麻宅,老夫人被兒子吓住了,“蒙兒,怎麽回事?”

“母親,老六有靠山了,那稻種要不到了,冬糧也沒着落。”麻齊蒙灰頭土臉,一臉哭喪相。

“我就知道。”麻老夫人歎口氣。

聽到這話,麻齊蒙責怪道:“母親,你知道你還讓我去幹嘛。”

“我這不是怕姚大人不送糧銀嘛。”

麻齊蒙連忙問道:“啊……母……母親,你說得啥意思?”

“你前腳走,後腳,姚大人就派來送了些銀糧過來。”麻老夫人回道。

“太好了太好了。”麻齊蒙高興極了,有吃有喝,他就不要再去老六家要糧了,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他再也不敢去了。

老夫人連忙拉住興奮的兒子,“東西不多,你不能嚷嚷,經不過那幾個庶子分。”

“母親,我知道了。”解決了眼前事,麻齊蒙心情頓時大好,那想以後啊,高興的立起身,“我去擦藥,換件衣裳。”

羅家老宅,幾個庶子圍坐在一起,大眼瞪眼小眼,老六那裏沒指望了,他們得想新出路了。

“真他娘的邪門,老六什麽時候搭上翼州鎮國将軍府了?”麻齊光到現都想不通。

“你問我,我問誰?”麻老九摸摸被抽到的胳膊,“咝咝……真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衆人都看向自己身上的鞭傷,便宜沒讨到,看傷倒是要花錢,真是撞了邪了。

麻家幾個小娘子,悄悄穿過正堂邊上的甬道回到自家房間,十多間房屋,好幾家人住,顯得逼仄壓抑,能讓人發瘋。

“葭堂姐,你說敏娘什麽時候搭上将軍了?”麻柔兒不死的問道。

麻葭兒冷冷回道:“她才多大,要搭也是六叔搭上的,你忘了六叔是幹什麽的了?”

“好賭成習?”

“是啊,說不定他們是在賭桌上認識的。”麻葭兒說道。

“那……那他豈不是個纨绔子?”麻芝兒癟癟嘴。

“京裏這樣的子弟少啊,隻要家世好,誰家不是取得最娴淑的小娘子。”麻柔兒滿不在乎的說道。

“好像是的。”

“哼。”麻柔兒擾了擾鬓角的幾绺長發,“累死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回房休息了。”說完,擺着腰肢進房了。

麻葭兒和麻蒹兒年歲較大,兩人沒像兩個小堂妹一樣叽叽喳喳,不過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裏沒想,兩人相視一眼,相互客氣道:“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至于回到房間,心理怎麽想,誰知道呢?

下午,牛大寶夫婦請了半日假回去,他家在小旺村的西邊,村子叫牛溝子,牛溝子後面有座小山巒就叫小牛山,也是夏臻等人狩獵的目的地。

别人回家,滿臉期盼喜悅,牛大寶兩口子回家撅嘴鼓腮,心驚膽顫,走一小段就停下來歎口氣,“大寶哥,要不咱們就不回去了。”

“我也不想回,可爹都讓人捎幾回口信了,咱們要是再不回去,他們怕是能找到東家這裏來。”牛大寶可不想給東家替麻煩。

施春月緊張的叫道:“不能讓他們找到東家這裏來。”

“是啊,不能讓他們找過來。”牛大寶唉聲歎氣,“走吧,反正逃不過。”

施春月腳步沒動,“要不,我回去把爹帶上。”

“别了,月娘,你爹性子耿,經不住我那後娘咋乎,能被她氣出病。”牛大寶勸道。

“這倒也是!”

小兩口又歎了一回氣,準備回村,有人過來問路,“這位大哥——”

“你們是……”牛大寶經常在兩個村子之間穿梭,自認爲沒見過叫他的人。

“這位大哥,聽說附近有座小山,不知路怎麽走?”

牛大寶轉頭就看到自家村子後面的小山,“看到路就走呗!”

“呵呵……”問路之人尴尬笑笑,“這位大哥,兄弟不是想少走彎路嘛。”

“沒彎路的,看到路就走就對了,從東邊進山隻有一條路。”對于陌生人,牛大寶有緊惕。

“多謝大哥,多謝大哥!”問路之人連連拱手作謝。

牛大寶夫婦是農人,總覺得問路之人雖笑,但總給人一種壞人之感,說完之後,小兩口連忙走了。

問路之人見他們走遠了才說道:“聽到了吧,從這裏進山,隻有一條道。”

“五哥,俺們知道了,這次一定要讓他死,給大哥報仇。”

“對,一定要讓他死,給大哥報仇。”

“嗯,咱們趕緊守着去。”

“是,五哥。”

七八裏路生生被牛大寶夫婦走出了七八十裏的感覺,到家時,已經黃昏了,勞作的農人紛紛扛着鋤頭回家了,遇到他們夫婦時,個個笑眯眯的打招呼,“大寶,回來哈!”

“嗯,叔,你忙哪。”

“還行,整整地,等冬小麥的種子一發下來,就能下田。”

“哦。”

“大寶啊,小旺村靠近鎮上,有沒有聽說種子到了?”

“好像……到了吧。”牛大寶聽付小有說過,可沒見動靜發種子,他也不敢肯定。

“大寶啊,你東家是富貴人,讓他幫着打聽打聽呗,要是種子再不下地,明年可沒糧吃。”

牛大寶尴尬的笑笑,“行,叔,等我回去了,我再打聽打聽去。”

“好孩子,趕緊回去吧。”

“是,叔。”

施春月跟個小媳婦似的跟在牛大寶身後,一聲不吭。

等他們走過時,有人搖頭,“月娘以前是個多爽朗的人啊,咋現在變成這樣了?”

“老牛叔,我跟你講,再鮮活的媳婦到牛三家,那也得變成死氣沉沉的小媳婦。”

“不會吧,會不會是她嫁過來幾年沒生出一兒半女?”

村人搖頭:“有後娘就有後爹,大寶啊,這孩子苦啊。”

“這倒是……”

……

不出所料,牛大寶夫婦剛到家門口的小路邊上,後母的小兒子拖着鼻涕邊跑邊叫,“牛大寶帶着石肚媳婦回來啦……”

牛大寶他爹牛家有正坐在五間大泥屋前,聽到小兒子叫聲,擡起老眼,伸手在地上撿了塊小石子就朝兒子砸過去,“不孝子,還知道回來,死在外面得了,回來幹嘛……”

粗壯的牛馬氏從小廚房出來罵聲更大更誇張:“賤蹄子,整日就知道和男人在外面鬼混,家裏什麽事都不做,你怎麽不懶死去……”

剛才叫喚的小男孩跑到施春月跟前,就朝她肚子吐口水,“生不出的石雞……吐吐吐……”

施春月幹淨的補丁衣服不一會兒就被牛金鎖吐得都是唾沫,她低着頭任由他又吐又揣。

一時之間,牛家有家的院子周圍,充斥着罵聲,不絕于耳,引得鄰人紛紛駐足,磕牙、看笑話。

天晚了,夏臻也沒有醒來,也沒人去叫他,晚飯過後,麻家人收拾一番後準備睡覺了,可是走廊下多了一尊大神,讓他們舉措不安。

麻敏兒輕輕道:“爹,帶着哥哥弟弟睡吧。”

麻齊風一臉無奈,“爹倒是沒關系,可你跟小悅兒是女孩子,這外面……”

“爹,我跟妹妹關好門,沒事的。”

“這怎麽妥,要是讓有心人知道,對于你們婚……”麻齊風很擔心。

“爹……”麻敏兒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要是在京裏,小娘子的院子都不能有外男進足,可是爹,這是鄉下,沒那麽多講究。”

“敏兒……”

“爹——”麻敏兒說道:“施老爹的孫女們都沒有自己房屋,有的甚至在父母的房間地上鋪草睡。”

“唉……”麻齊風能怎麽辦呢,“那……那你帶好悅兒。”

麻悅兒的小手一直扯着姐姐的衣裳,總是擔心妖怪一不小心就從那個将軍身體裏跑出來吓她。

麻敏兒點點頭,“好的,爹,那我去睡了。”

麻齊把兩個女兒送到房,等他們關上門,立在門口好一會兒,聽到裏面大女兒響起低低的講故事聲,無奈的搖搖頭回房間了。

夏臻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公雞打鳴,睜開惺松的雙眼,他感覺到身體從沒有這樣輕松過,揉揉眼,晨曦微露,輕霧缭繞,他坐起身,兩隻胳膊肘放在欄杆上,擡頭看向遠方。

東方天空露出魚肚白,雲層被慢慢躍出地平線的太陽浸染,由淡淡的灰色變成紫灰色,又慢慢的變紅了,朝霞越來越豔麗,萬物也漸漸的被紅色的雲霞籠罩着,像是鮮花綻放,瑰麗無比!

晨光就這樣一點一滴依着雲彩,慢慢跳上了睡醒之人的眼眸,淡雲,清風,雲霞,幾縷柔和的日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恍然不覺之中,那爆戾不安的身體竟是如此平靜安詳。

聽到公雞鳴叫,麻敏兒穿好衣裳,嘴裏銜了綁頭發的絲帶,推開木門,一邊挽髻一邊朝廚房走,她得爲大家準備早餐了。

大概是走動的聲音驚到了看晨光的青年人,他轉過頭來,看向走廊内的小娘子。

感覺有目光追随自己,麻敏兒轉頭,怎麽把他給忘了,這家夥都在走廊裏睡了一下午、一整夜了,連忙把絲帶繞上發髻,打了招呼,“早安,小将軍!”微笑的臉龐在霞光蔚藍裏猶如小仙女一般臨風而降。

夏臻從沒有見過這樣打招呼的方式,亦從不知道,一個小娘子與自己住的如此之近,竟能如此坦然,似有不妥吧。

要是麻敏兒知道他如何想,一定會揣一腳過去,并說道,大哥,我不住這裏,我住在那裏,再說這是我家,你是入侵者吧!

不過她不是對方肚裏的蛔蟲,朝廊外天空看了眼,清晨,陽光漫步雲端,旖旎壯麗,流光溢彩瑰麗無比,真是美極了!

“晨光很美,慢慢欣賞喲!”麻敏兒調皮一笑,“等你欣賞完了,我的早餐也做好了。”

麻大郎推開自己的房門,小心翼翼的朝廊下将軍行了一禮,跟着大妹走到檐廊盡頭,下了台附,進了廚房。

夏臻的目光一直到小娘子入廚房不見後才收回來,繼續微仰頭,朝天空看過去,霞光越變越深,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從樹杈間射出柔和的光芒,平視遠處的田野,早起的農人正挑着滿筐的蔬菜走在田埂頭,靜谧的鄉村裏,時而傳來雞、鴨、鵝的叫聲。

夏臻感覺到自己内心從沒這樣安甯過,于天野之間感覺到了自己靜靜的存在。

田、莊二人也已經起床,從營賬中出來,透過籬笆牆看向院内,小将軍雙肘壓在欄杆上看着朝霞,瘦削的臉顯得很平靜。

“他多久沒睡過這麽安穩的覺了?”莊颢輕輕問道。

“從我認識他以來,他就沒睡過這麽長時間的覺。”田先生輕歎。

莊颢朝小廚房看過去,小木屋内,小娘子正在竈上忙碌,沒多久,就有香氣從廚房内飄出來,低頭一笑。

“笑什麽?”田先生轉頭問。

莊颢轉身,“難得輕閑,咱們到田間頭走走,也來亨受陶公的歸田之趣。”

田先生跟上他的腳步,“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先生,你不覺得這個京城來的小娘子像個大人麽?”莊颢反問。

“女娃早慧,小大人,沒問題啊!”

“也對!”莊颢展眉一笑。

兩人邊走邊聊,郭李氏、付老爹等人正在田間幹活,見到他們,準備上來行禮,被他們揮手制止了,意思是你們忙你們的。

“聽說新來的姚大人爲翼州争取了不少救濟糧,連冬小麥種子也調了不少過來,明年的翼州看來還是有希望的。”田先生說道。

“姚大人才三十幾歲,沒兩把刷子,怎麽能做到一方大員。”莊颢笑應道。

田先生朝四周看看,靠近他低語道:“皇上年邁,聽說是爲那位鋪路,特意把姓姚的從戶部調出來,現在看來,皇上肯定覺着自己眼光不差。”

莊颢跟着笑笑:“皇上有心于他,他要調糧調種當然便宜,我覺得,真正考量姚大人的不是現在,而是明年翼州的賦稅,能有錢入國庫,那才是真本事。”

田先生點頭笑笑:“小莊行啊!”

“那還不是先生調教的好。”莊颢笑眯眯的回道。

“哈哈……”

麻蒹兒今天早早的起來了,但并未幫母親打理早餐,而是誇着小籃子準備出門,麻二夫人問道:“蒹兒你去那裏?”

“我看周圍的小娘子都去挑野菜,我也去。”

麻二夫人眉頭動了一下,“倒是懂事了,去吧,把葭兒她們一起帶上,做個伴,省得遇到不軌之人,連叫都沒辦法叫。”到底是母親,女孩出個門,考慮的還挺周全,是這麽個理。

不過麻蒹兒沒領老娘的情,撇嘴說道:“母親,野菜可不多,我先去。”

“你這孩子,你……”

女兒快速出了門,根本都不理她,氣得瞪了一眼,“不聽話的孩子。”

麻蒹兒剛轉過自家屋子,就看到四叔家的女兒葭兒也挎着籃子準備出門,不過,身後跟着一個小尾巴——五叔家的麻柔兒。

“蒹娘這是……”麻葭兒問。

“跟你一樣,去田埂頭挑野菜。”

“哦。”麻葭兒暗暗撇嘴,“那一起走吧。”

三個小娘子心知肚名的朝某個地方去挑野菜。

黎亭長昨天晚上沒睡好,一大早就起來,在院子轉悠,他夫人不耐煩的叫道:“老爺,我跟提的事,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辦啊”

黎亭長眉頭皺成川字,對老妻的話充耳不聞,氣得老夫人不得不走到他跟前,伸手搗了一下,“老爺想什麽呢?”

“我在想,她家的種子到底給還是不給呢?”

“誰家啊?”黎老夫人被說得莫名其妙。

黎亭長從沉思中回過神,揮揮手:“不知道的不要問。”

“死老頭子!”黎老夫人生氣的問:“大孫子的婚事你能不能上上心。”

黎亭長怔了一下,又皺起眉:“姓麻的怕是看不上我們小地方人。”

黎老夫人哼了一聲:“聽說麻家嫡孫女在京裏的婚事被人退了,我家訓庭能看上她,算是她的造化了。”

黎亭長沉思。

“老爺,你找不找媒人嘛?”

“行了,我知道了!”黎亭長想了想回道,“我先辦其他事。”

“什麽事有大孫子的婚事重要。”

“你一個婦道人家,你不懂。”黎亭長邊說邊出了。

“死老頭子。”黎老夫人氣得罵了一句。

到了衙門,捕頭杜英雄馬上上前,低語道:“大人,小将軍在麻六家住了一夜。”

“還真罩上麻老六啦!”

“大人,你看現在怎麽辦?”

黎亭長摸着山羊胡半天沒說話。

屋小人多,照例把小桌小幾都拿了出來,由于太陽上來,小桌小幾擺在廊下,三小桌,地位、身份泾渭分明。

新米熬的米粥,菘菜、蘿蔔、鴨蛋等腌的小鹹菜,還有生煎、雞蛋餅,在鄉間,這算是一頓豐盛的早餐了。

田先生陪在夏臻邊上,邊吃邊轉頭:“小娘子,爲啥我總覺得你做的東西好吃呢?”

麻敏兒正在卷雞蛋餅,聽到他的話,說道:“我做的菜很少放大醬。”

“你沒放醬,爲何食物還是這麽香這麽鮮呢?”

麻敏兒嘿嘿一笑:“秘密,不告訴你。”

田先生沒防小娘子來這麽一句,怔了一下,失笑,轉回頭,餘光裏,居然發現公子嘴角微微上揚。

田先生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仔細定睛看時,發現公子面色一如往常冷峻,莫不是我年紀大了,眼花了。

一般來說古人提菜的鮮味都是用大醬,它是用豆類制品發酵制成的,裏面含有豐富的谷氨酸,而我們知道味素的主要成份便是谷氨酸,放了大醬,能提升食物的鮮味。

但放大醬有個不好的地方,食物本身的顔色常常被醬掩了,有些暗淡,不夠鮮活。

麻敏兒是現代人,知道除了豆類發酵品能提鮮,她還知道蘑菇、海帶等也含有豐富的谷氨酸,海帶暫時沒見到,鄰人有摘到蘑菇拿到她這裏換銅子,她收了,曬幹磨成粉,做了味精,放在菜裏,當然又鮮又美味了。

章年美就一吃貨,沒有發現公子有什麽異樣,他說道:“老妹,你做的菜,看着寡淡,入嘴卻滋味鮮美,好吃。”

在現代,天朝人對食物的追求已經不僅僅是流于重口味了,還講營養健康,盡量還原食材本身所具有的味道,麻敏兒在軍營後廚看到,此刻人們對食材的追求講究味重、湯濃,往往放了很重的大醬,蓋掉了食材天然滋味,少了一份真。

這就是她與此刻人們在做菜上的差别,真正識滋味的人,往往能吃懂其中本真之味,比如吃貨田先生、章将軍。

吃完早餐,章年美已經安排好去小牛山打獵之事,叫道:“老妹,你去不去?”

麻敏兒有些不想去。

章年美看到了她的猶豫,“老妹,哥中午還想吃你做的飯呢?”

“那就去小牛山轉轉,看看有沒有野蔥野蒜挑些帶回來。”麻敏兒問道:“帶我大哥一起,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了。”章年美高興的回道。

麻三郎也想去,可是瞄到馬背上冷峻的夏臻不敢吭聲了,站在爹的腿邊,兩隻小手不停的磨他爹的衣裳。

打獵不僅是件耗體力的事,更有危險,麻齊風當然不會讓孩子們去,可他們點名讓敏兒去,也隻能讓大郎跟着了。

“敏兒,小心。”

“爹,我知道!”麻敏兒回房間換了粗麻布短褐,帶着大哥跟他們進山了,她坐在章年美的馬背上。

麻大郎坐在驚墨的馬背上。

說真的,要不是大哥坐在此人馬背上,麻敏兒仿佛從來不知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似的,那冷冰冰的樣子比他主人有過而無不及。

麻家幾個堂妹‘挑野菜’挑到麻敏兒家小院前的路上時,剛好遇到一行人出行,她們如願‘偶遇’,卻沒想到連句話都沒搭上,一行人就騎馬遠去了。

幾個堂妹鼓着小嘴立在路邊,一直到馬匹跑得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神情恹恹的往回走。

麻齊風考慮要不要請侄女們進來坐坐,又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招待侄女終是有些不方便,正爲難呢,那知侄女倒是走了,難道看敏兒不在,她們也懂事自動離開了?

麻齊風畢竟不是傻人,覺得侄女想來跟大女兒交好,好像不太可能,要不然平時不來,非得今天、昨天來,看了眼馬匹走遠的方向,暗暗搖搖頭,這些孩子的心倒是挺大的。

麻敏兒前生今世第一次坐馬,那種飛馳失控的感覺讓她害怕,要不是有成年人的靈魂,她能驚得大叫,幸好壓住了,暗暗對自己說,就當坐極速過山車。

由于路道不是官道,并不太好走,章年美等人騎得并不快,他們在馬背上甚是享受,根本沒注意到麻敏兒跟麻大郎的不适。也許看到了,也覺得不以爲然吧。

秋日,金色的陽光溫馨恬靜,秋風和煦輕柔,藍天白雲飄逸悠揚,行走在彎彎小路上,讓人心境遼遠開闊,還真不錯,忽略馬背上的不适,麻敏兒看向美麗的秋色。

十幾裏地,走路也不算遠的路途,騎馬當然更快了,沒過一會兒,就到了小牛山腳下,大概是早上九點左右,由于幹旱,山上的植被也大多枯萎,經過近兩個月的雨水,雖有植被長出新綠,但是眼看秋天将過,初冬來臨,整座小山還是沒有多少綠意。

麻敏兒擡頭看看,枯枝敗葉,蕭蕭條條,會有動物嘛,她暗想,就算有怕也早被附近的村民獵光了,倒是雨下了不少,能找到些菌類,可惜能吃的菌類認識自己,自己不認識它們,不要采了有毒的蘑菇把小命送了,決定老老實實挑野菜。

夏臻看向小山也皺眉,卻沒有表示出來,伸手接過驚墨拿來的箭矢,擡腳就朝山上走。

提議人莊颢摸了摸鼻了,也擡腳朝山上走,章年美一把拉住他,擠眉弄眼,那意思是這麽座枯山讓公子來幹嘛?

莊颢可不敢說自己猜測到公子眉角動一根眉的事,咧嘴笑笑,低語道:“打到東西是次要的,主要是剿寇太累,讓公子出來散散心。”

“哦!”章年美想想也對,轉身朝老妹招招手,意思讓她跟上來。

麻敏兒和大哥兩人一起跟了上去。

雖然山頭枯寂,但是深入後,還是挺有意趣,山木間鋪了厚厚一層枯枝敗葉,腳踩上去蓬松松的,發出吱吱響聲,偶爾有小溪涓流,一路朝山腳下流去,溪水清澈見底,讓人忍不住走到邊上捧起幾捧痛快的洗把臉。

幾個男人直接掬水喝,麻敏兒連忙制止,“小心喝了生水肚子疼。”

“沒事,俺經常喝生水。”大塊頭顧敦不以爲意的說道。

章年美隻洗了臉,倒是沒喝溪水,伸手拿了腰間竹筒,喝白開水。

顧敦撇嘴:“我不像章條子窮講究,喝個水還要煮開。”

“你喝生水不肚了疼,我不行,我不敢喝。”

從這句話中,麻敏兒猜到章年美的家境應當不錯,在這個時代,隻有家境不錯的人才能‘窮講究’。

麻敏兒笑笑不再多言,見其他人洗臉的洗臉,喝水的喝水,她無聊的看向樹根下,一群結隊的螞蟻正忙得熱火朝天,費力的搬運着鳥屎糞便,大約是爲嚴寒的冬天提前做好準備。

是啊,她也得爲窩冬準備了,古代可沒有溫室效應,聽說很冷的。

休整完後,一行人繼續上山,不一會兒就到了山頂,樹木雖沒有多少綠葉,卻層層疊疊,交錯相間,濃密的很。

一行人把手中牽着的馬找了樹套好,找了個适合宿營的平地紮了賬蓬。等賬蓬紮好時,也快中午了,他們做了簡單的午飯,吃好之後,又休息了一會。

“公子,我們開始?”章年美雖嬉皮笑臉,但麻敏兒能感覺到他問話之中的小心翼翼,還有捕捉對方情緒變化的敏銳。

“嗯!”夏臻看似不耐煩的回了一句。

章年美得到他的肯定後,連忙朝後面招了一下手,後面的士兵馬上上前,與夏臻一起出發。

章年美特意留後幾步,問:“老妹,你呢?”

“我和哥哥就在附近找野菜,邊找邊等你們。”

章年美點下頭,“雖說大災,很多動物不是被獵了,就是餓死了,但不排除有存活下來的野豬等大型兇猛之物,要小心。”

“多謝章大哥提醒。”

“我留兩個士兵在原地。”

“章大哥你真好。”

章年美還真有做哥哥的潛質,把人照顧的妥妥的,麻敏兒心道,這世還賺到了,家裏有體貼大哥一枚,每天早上她做早餐,哥哥幫着燒竈火,每次去田間,也總跟着幫着搭把手,甚至趕走鄉間的野小子,小日子還真不錯。

中午秋陽雖烈,卻被樹木遮當了大部分,倒也不熱,要不是一直不停的走動,甚至都能感覺到涼意。

收獲還不錯,麻敏兒挖了不少野蔥、野蒜,還有些荠菜、馬覓菜,最重要的是她隻認識三種菌,都被她遇到了。

那三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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