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陳黑子應拳而倒,雙手抱面,疼得死去活來。
“爹……”
“爹……”
陳家兒女紛紛驚恐的看向麻敏兒,他們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小娘了,她不是京城來的嬌嬌娘嘛,出手竟跟練家子一樣狠。
“小……小娘子……”就連郭李氏都被吓住了。
不管兄弟妹妹如何想,也不管郭家人怎麽想,麻敏兒垂下眼皮:“想活下去,就得狠。”
衆人靜默。
郭李氏第一個出聲:“對,對,小娘子說得對,大平,趕緊下井接水。”
“是,娘!”郭大平回過神,對麻大郎說道:“我們倆個最大,身量最高,你拉住我先下井,到井下我接住你。”
目光從妹妹身上收回,麻大郎與郭大平一起下井接水。
陳家人躍躍欲試,被麻敏兒的目光震住了,他們一動也不敢動。陳家人不動了,人群都有從衆心理,流民也靜靜的立在井邊,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面前的小娘子再彪悍也怕圍攻,就像草原上的雄師猛虎,他們的天敵居然是不起眼的鬣狗。
麻敏兒面上狠勁十足,内心卻是虛,身側的手一直緊緊的握着,雙眼一眨不眨,整個身體都呈進攻狀,直到麻大郎他們把水弄出井,她護着他們離開很遠時,才暗暗松了口氣。
麻郭兩家人一離開,陳家人與流民再次轟亂搶井水。
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有些未擠進井邊的流民議論紛紛,“聽說京城人厲害,果然是啊!”
“大地方來的人果然跟咱不一樣。”
“是不一樣,比我們有狠勁。”
……
麻郭兩家又找了些野草根、還有能吃的樹葉,今晚到明天早上的肚子總算有了着落。
“大哥,你帶弟弟妹妹坐在村口,等解差一起出發。”
“那……那你呢?”不知爲何,麻大郎對大妹妹有了畏懼。
“我去看看爹。”麻敏兒擡頭看向西天,快到傍晚了。
“我……我去看爹吧,你……你帶弟弟妹妹!”說着就把水瓢塞給麻敏兒,轉身就跑了。
大白天那些家夥也幹不出什麽吧,暗暗歎了口氣,麻敏兒一屁股坐在小道樹根邊,默默的低頭,等待趕路。
麻三郎牽着小妹的手挨着姐姐坐在樹根下,小嘴抿得緊緊的。
“閉眼睡會兒,要趕一夜的路。”
突然出聲吓得麻三郎急急應道:“哦哦哦!”
麻敏兒感覺到小家夥哆索了一下,伸手把他們攬到腿邊,“睡吧!”
“是,姐姐!”
跟着父親、哥哥奔波一天一夜,七歲的麻三郎确識累了,偎在姐姐腿上馬上睡着了。
“小妹,坐到姐姐左邊也來睡會。”
麻悅兒膽小,小心翼翼的坐到姐姐左邊,輕輕的偎到她腿上,以爲自己不敢睡,卻倒頭就睡着了。
郭家母子也坐在道邊,一邊休息一邊等着解差。
“你們爲何跟着流放犯?”麻敏兒突然出聲問道。
郭李氏正在打盹,猛聽到聲音,一個激棱醒了,“還不是仗着官差有大刀。”
“他們又不會護着你們。”
“可其他流民、流寇見到刀總不敢直舉舉上來搶人、搶吃。”
搶吃,麻敏兒能理解,“搶人?”
“嗯!”
“搶了幹什麽?”
“大部分賣錢換糧。”郭李氏眯眼看向遠方。
“那小部分呢?”
郭李氏長歎一口氣,“沒糧果腹,又賣不出去,還能做什麽……”
“吃……吃人?”麻敏兒大驚失色。
郭李氏無聲點點頭。
麻敏兒感覺頭皮、後脊冷汗直冒,趕緊岔開話題,“還有幾天就到府城了,你們有什麽打算?”
聽到這話,郭李氏看了看背靠背小睡的兩個兒子,很茫然,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會自賣自身到大戶人家做奴隸!”
奴隸?被流放的麻家也許比奴隸都不如吧!
傍晚再一次來臨,人們再一次出發上路了,路途中,人性在糧、水中被展露的淋漓盡緻,爲了能更好的生存下去,除了郭家,其他一些脾性相投的流民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入進來,形成了一股力量,擋住了很多危險。
麻敏兒通過有意無意打聽,終于了解了這世家庭情況,不,确切的說是家族情況。
她的祖父被貶之前是少傅(從一品,相當于皇帝的老師),品級聽起很高,卻沒有實權,可因爲特殊的地位,也是京中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因爲翼州幹旱觸到了皇帝的麟角,不僅被貶,還被皇帝斬了嫡長子麻齊襄。
嫡長子是五城兵馬司副都指揮,從六品,秩不高但權力大,聽說被斬之前有望升爲都指揮正六品,結果卻被皇帝一句話,人頭落地。
“兵馬司跟翼州幹旱沒關系吧?”麻敏兒問麻大郎。
“我……我也不懂……”麻大郎小聲回道。
“那爹知道嗎?”
麻大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爹知不知道,反正聽人家說,我們沒跟大伯一樣被皇帝砍了,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這話麻敏兒相信,古代犯罪連坐,一般家族的主要成年男性都會被殺頭,未成年男性和女子流放的流放,充官妓的官妓,根本不可能像祖父一樣,除子嫡長子,其他人能被一起流放到某地,難道說皇帝還法外開恩了?
皇帝啥心思,麻敏兒管不了,也管不着,她現在跟郭家聯手一起找吃找喝,不讓那胡解差有機會要挾爹,讓爹做他小丫頭。
都沒機會使喚麻齊風,更别提其它的了,胡解差瞪過來的眼神能殺人。
“胡哥,沒了麻老六,還有其他人嘛……”
“那些流民糙漢貼上來,老子也不想要,老子就喜歡個小白臉伺候。”
“胡哥,沒麻老六還有麻老五麻老七啊!”張二乙咧着一口黃牙低低說道。
胡柄勇伸手摸摸濃密的胡茬,斜眼朝麻家人看過去,“麻老六是個沒娘的庶子,又是個護犢的,就他最好拿捏,要是旁人……怕是沒這麽好拿捏。”
“胡哥,再有兩天可就到翼州府城了,我們可就要把麻家交接給翼州府衙門了,這鮮肉你不想償了?”
胡柄勇巴起嘴不停的搓胡茬,“還真是……”
張二乙嘿嘿一笑,“胡哥,俺該得手的都得手了,哈哈……”
“給了多少糧、多少水,可别讓劉差頭惱了。”
“那能呢胡哥,也就一小口水,一小角飲餅。”
“可真讓你沾便宜了,要在京城,非得幾角銀子不可。”
“哈哈……”張二乙得意的笑笑,“一趟苦差下來,總得讓我們沾點便宜。”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