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當初以廟産爲抵押,開封府法官說這符合大宋律,于是京城内,被查抄的道觀不是一個兩個那麽少。
共計有二十幾個道觀哭瞎。因還不出貸款,而被錢莊沒收了他們的地産。
汴京現在的土地那真是寸土寸金,一般時候還真沒人拿得走道士的道場。蔡京也拿不走,因爲道士身後也是一群權貴,甚至是皇帝撐腰。
但是這次他們遇到豬肉平,并且他們主動出手,那麽如同當初在黃泥崗來搶劫高方平的吳用和晁蓋,不成功又不是被吊打一頓那麽簡單,是真會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其實道士玩金融,早就不是新鮮事。
韓世忠有小道消息,現在京城中“真道士”已經不多。真正的道士脫下道袍混在汴交所這類地方,那些寸土寸金的道場,則高價出租給一**商假扮的道士去承包責任制。說真的,論怎麽騙香火錢,奸商是比道士要牛些的,這樣才能利益最大化。
徽宗朝的道士很牛,近乎于國教。加之古代人迷信,汴京繁華,人傻錢多。然後奸商思路可以把這些“香火風水産業化”,加上文青衆多,旅遊也是一筆可觀營收,所以依托這些道場而産生的利益圈,也是很大的。
這個模式其實就是林靈素和蔡卞他們在東南的模式。
隻是說東南土地不值錢,不夠繁華,不如汴京那麽好賺。所以在蔡卞他們這是政治利益。而在林靈素這些道士身上,此番“進京”、所謂的千道大會,主要是刷教派存在感、以及經濟利益副本。
無奈現在拉清單了。換其他人或許能來轉圜,然而怎麽可能在有抵押的時候欠豬肉平的錢?
龍虎山的那個張天師是第一個哭瞎的人,其實他欠的真不算太多。然而出來混是要還的,張叔夜最恨這家夥。他便是當初國朝最困難時期進京忽悠皇帝,要了無數錢糧擴建龍虎山道場的幫派頭子。老張乃是記仇的人,于是這次特别點名:其他人都能放過,卻不能放過這個張繼先。
既然是張中堂點名要動的人,張天師栽了,他将被被軍隊親自押送回龍虎山,進行道場交割。
汗,救張天師的人是高方平。
龍虎山又不是汴京,就是拿到整個山也不值錢。但張繼先是所謂的天師,有影響力,對于道家,龍虎山也是一面大旗,那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于是高方平吩咐暫緩處理張天師,親自召見了老道。
威脅利誘一番,說你龍虎山不值錢,資不抵債,你存在金融詐騙嫌疑,就算不以詐騙論罪,隻以正常不還錢來論罪,二十貫錢充軍一年,你将被判處五千多年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後不得減刑了。所以就算你已經到了金丹期,你也完蛋了,元嬰也沒有五千年的壽元讓你坐牢。
張天師說:“可以通融通融的吧?判了貧道,您的錢就徹底爛了,若留得貧道在,指不定我龍虎山什麽時候有錢了,就可以還上?”
“可以的。利息暫免,暫時不予追究司法責任。但有個前提,你得在政治上對我有用。可有可無的人、沒有競争力的人,本相爲什麽要留下?你以爲我真的損失不起十萬貫?”當時高方平這麽回答。
于是張天師是聰明人,妥協了,揚言一定和林靈素等人劃清界限,老老實實的修仙,不在過問政治。同時會在道教内部發揮影響力,以天師派的能量、節制神霄派崛起。
其後,張繼先以第三十代天師的身份上書皇帝說:此時風雲有變,青龍逃走、風水相沖、不宜在京舉行千道會。巴拉巴拉一通,誰知道他在說什麽呢?
總之他的專業術語高方平不懂,但是論怎麽忽悠皇帝,他也是有能力有話語權的,上次财政枯竭時候,都被他找趙佶要了不少錢糧去擴建龍虎山呢。
于是,高方平撤了刀斧手大陣,放他回龍虎山去了。
經濟層面上,此番錢莊很穩。雖然放過了一些諸如張繼先的人,這是損失。不過查抄來的那些汴京寸土寸金的道觀是有賺頭的,于是拉扯着能相互對沖,錢莊仍正常的盈利了。錢莊赢了,高方平欠的錢也通過國債還了,于是前途一派大好,股市當然也就穩定了下來。
但政治層面上此番還有少許的麻煩。
這些事的過程中,始終面臨禮部阻擊。禮部尚書許将不止一次的來找高方平扯犢子,說不能做的那麽過頭,這是踐踏大宋祖宗的宗教政策雲雲。
不過被高方平給怼了回去:“許将你少在本堂這裏玩這種手段!這根本就是一個戶部财務問題,一個常規的因債務而帶來的司法問題。你看本堂是傻子會被你忽悠嗎?這和你禮部的宗教問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說不許道教存在了嗎?我說要對道教政治打擊了嗎?戶部,皇帝、蔡相公包括我高方平,都是錢莊主要股東,以錢莊利益出發,作爲錢莊掌舵人,我在司法主體開封府的全程把關介入下,收回大家的金銀這有什麽問題?注意老子的口型:這是戶部經濟問題、司法問題,而不是政治和宗教問題。”
“将來亂天下者,必是你這張牙舞爪的高中堂!”許将怒噴了這麽一句後就離開了。
事後他仍舊不妥協,不敢來找高方平了,卻變爲了他禮部和戶部、開封府、刑部間的拉鋸,也就是俗稱的撕逼。
撕個蛋,以往他許将當然會赢,但現在在道士問題上,宰相蔡京也是高方平一個陣線的既得利益者。這樣的官司禮部就永遠赢不了。禮部隻是個執行部門,他們說的話一但沒有蔡京簽字支持,什麽都不是。
相反開封府其實是可以不看中書臉色做事的機構。因爲原則上開封府的領導是趙佶,而不是中書門下。中書門下可以指揮六部怎麽幹,卻不能指揮開封府怎麽幹。這就是包拯張叔夜這些開封知府的牛逼之處了。
然而現在是藤元芳執掌開封,他是個和稀泥的大奸臣,既然這事是幾位相爺的意思,老藤會自動領悟上級精神。于是一但有了開封府于司法層面上的支持,此番道士和禮部是一定哭瞎的。
這就是大宋的政治體系,要說簡單它也簡單,要說複雜它也比誰都複雜。
于是這事上,許将從政策途徑、司法途徑徹底沒路了。他唯一能憑借的是他寵臣身份、憑皇帝對道士的好感來撥亂反正。
可惜寵臣又不止他一個,高方平、童貫、蔡京、梁子美、高俅、梁師成、劉青菁、皇後娘,哪個不是寵臣?哪個的影響力也都不比他許将低,當這麽多人衆口一詞站在高方平一個陣線時候,放他許将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找皇帝說“高方平在祖宗政策上亂來”,這不是說得赢說不赢的問題,是根本不敢說,一說就和這麽多寵臣對立,那麽以趙佶的尿性而言,縱使他許将是當初保皇帝登基的功臣,也要被趙佶懷疑爲别有用心的壞人了。
于是許将這個兩朝元老坐塘魚也不例外,不想滾蛋就要閉嘴。那麽他這一閉嘴後,東南系此番哭瞎,敗的和國戰戰場上的西夏一樣慘。
因許将閉嘴,三十代天師上道書給趙佶,抹黑诋毀了神霄派一番,又說千道大會因風水沖突而不利。
張老道忽悠人還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又解釋說:臣不是說汴京風水不好,而是風水因時辰環境的不同也在變化的。人的因素也在變化,道家雖利于國朝,但神霄派卻也在根果上,不利于政和年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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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趙佶哭笑不得,邏輯上還真被張天師說的幾個有趣小故事給圓通了。
若一般時候,趙佶會認爲乃是天師派和神霄派進行争寵,但此番張天師不當說神霄派風水相沖,還說他天師道也風水相沖,所以他天師道會首先退出千道會。
這樣一來,趙佶就覺得張繼先在說真事,而不是诋毀他人。
接着張克公彈劾,然後跟着就是代表腐儒利益的章談那群人彈劾妖道不檢點什麽的。
這麽多人一起說事,趙佶就真的認爲千道大會不妥。雖然趙佶仍舊有些親近道士,有些信任那個新的通靈先生林靈素,卻終于下旨,取消此番千道大會提議,避開政和年忌諱,又在論道。
這是麻煩的地方,沒徹底把道士打死,但這也是此番的博弈結果,高方平也隻得認賬了,将來的事将來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