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參見相爺!”
夏州會戰大捷後劉延慶駐守夏州,不過他兒子劉光世接到命令火速趕到耀德城行營,參見高方平:“不知相爺此番召見末将來,有什麽安排?”
高方平起身背着手走了兩步,說道:“劉光世,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在大宋軍中,你劉光世也算是我的嫡系。”
“謝相爺擡舉,但有吩咐隻管說了出來。”劉光世覺得好事就快來了。
高方平道:“如今局面,西夏的戰事也就這樣了,不會再打。相信沒收天子劍、召我回朝述職的聖旨也會很快來到。”
劉光世頓時極其尴尬的樣子道:“末将……末将……”
高方平道:“吞吞吐吐的幹嘛,我又沒讓你跟着我擁兵自重,我是真累了,想回去了。”
劉光世這才松了一口氣道:“這樣就好,那相公盡管吩咐,末将素知您和趙明誠不對付,隻要不造反,您就是讓我去幹掉趙明誠我都……”
說不完被高方平後腦勺一掌,頭盔打掉了,高方平罵道:“你是不是喝醉了?去迫害老相爺的遺子,那也和造反差不多,說的跟真的是的,你看我像個精蟲上腦的蠢貨?”
“是是是相爺英明,末将不敢亂猜了。“劉光世捂着腦殼道。
高方平道:“叫你來是我想把這裏交給你。某個時候北方系軍隊會撤離西夏,你父親劉延慶部會退出夏州,接手石州洪州龍州防務。所以西北軍事部署會有變動,你将會作爲赢得國戰後、率領永興軍系兩萬五千大軍的将領,部署在耀德城、溥樂城以及韋州一線,監視西夏,維護大宋在西夏一切利益。”
這不但是重用還是升官了,作爲大爺在占領國作威作福這種事劉光世當然喜歡,嘴巴都笑歪了,“謝相爺擡舉,末将定不辱使命,嚴管這些西夏孫子。”
高方平微微搖頭:“不要誤會我意思,不要戾氣重。我之所以不把這事交給種師道,就因這事不需要戾氣,但需要機智。要安撫西夏民衆,保護大宋在這裏的商業利益,又不拉仇恨。然後還要足夠機靈,要能保持警惕心态不要掉以輕心,不讓西夏有任何的可乘之機。”
頓了頓高方平再道:“所以能勝任的人選我想來想去,最适合的是你和韓世忠兩人。韓世忠在業務上比你略強,但那犢子生活作風較差,難保不捅出禍害婦女的事來。另外他官銜較低一些,很難有邏輯直接調任這樣的重任。再有,我也習慣了留他在身邊做一些事,所以綜合來講,這是你劉光世的機會,你會不讓我失望嗎?會把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利益給毀了嗎?”
劉光世這才覺得責任重大,很謹慎的樣子抱拳道:“末将一定小心行事,嚴格的貫徹相爺的思路。”
“行,交給你了。”
高方平把早就完成的分割永興軍系手續,交給了他。
這些東西,高方平當然是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和安排的,不在天子劍被沒收前把這些部署完成,那就會很麻煩,那時候就算高方平是中書侍郎,還有北方轉運使頭銜,但卻無法做這類安排了。
因爲這是樞密院的業務,那時又不是戰争生死存亡時刻,做這種部署軍隊任命主将的事,那要一步一請示的對樞密院彙報。
但現在高方平是持有天子劍的北方轉運使,理論上天子劍被沒收前,就還有和樞密院一樣的權利,那麽這個時候高方平一但部署了,就是國策。
雖然事後樞密院也可以強行推翻,不過那個很麻煩,一般人沒那功夫去拉仇恨,特别在樞密院沒有“帥臣”的現在。
很簡單,樞密院手握權利的時候他們可以拖延,可以不批準高方平的申請等等,這都是很正常的官僚日常事務。但若要推翻已經決定的類似國策的東西,就會非常麻煩,一般人都不想去觸碰這類建制派們誓死維護的敏感問題。總體上大宋的官僚,隻喜歡在固有框架内相互打太極,而不喜歡去颠覆。
這就是權力的應用。也是高方平利用天子劍綁架皇帝、在西夏做出的最後一個重大決定:強勢啓用劉光世。
其實高方平想給劉光世五萬人一個大軍,也就是永興軍系的一半。無奈的在于若是生死存亡之際就可以。但不打仗了,高方平也無權利給劉光世升官,那麽依照他的官銜,依照大宋體制,極限是帶一個廂的兵,還隻是臨時性的,事後還得想辦法再給他升一級。
好在這一年多以來打了太多的戰果,撂挑子的黑鍋高方平一個人扛下來了,不功也不罪。但事實上國戰過程的戰果擺在這,可利用的軍功真的太多,所以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次要把什麽人升官升爵,可以騰挪的餘地真的太大。有得周旋。
換做别人隻帶兩萬五兵力在這裏就不夠安全,是個潛在的隐患。但劉光世可以,因爲他老子劉延慶還握有七萬五千精銳在呼應。換成其他官僚在這裏,有事的時候老劉會以“沒有樞密院命令”爲由打太極,這在官場真的太正常了,這是推卸責任的常态。然而兒子劉光世在這裏,就不會遇到這樣的幺蛾子,有事老劉肯定第一時間呼應。
所以這也是戰場政治,是高方平最終啓用劉光世,而不是韓世忠的原因。這叫拼爹的重要性,任何時代有個好爹、至少不會輸在起跑線。
除了劉光世還有一個人可以用,就是種師中。小種也戾氣不算重,相對穩重,也會得到種師道的照顧,然而不好的在于種家是過街老鼠,大家都不太待見他們,高方平若強勢啓用小種的話,朝廷層面遲早要出幺蛾子,因爲太不給陶節夫面子了。
當時抗拒陶節夫相公的決定,強勢保下老種,高方平已經壓力較大。
現在陶節夫相公癱了,這真讓高方平有些尴尬的,感覺對不起老陶。這些蛋疼事都要等回京慢慢去處理,用刷臉的方式去頂着。媽的誰說上位者沒有難題,不過嘿嘿,高方平喜歡解決問題,這就是做官的本質。
“額相爺,您懂得,以末将的官位,長久下是不能帶一個廂精銳的,關于這些會不會有些騰挪?”劉光世果然夠無恥,明目張膽的開始要官。
高方平道,“這些我都會處理。你跟着宗澤在廣西拉仇恨,又親自策劃了三江南丹戰術,本相看了戰術細節,算是中規中矩打的不錯,算是對國朝的貢獻,不過那個事我和宗澤都給你保舉請了功,你也升防禦使了,所以就過去了。其後你調任保安軍,跟随你父親劉延慶從銀州出兵,不論打夏州還是打石州,也算是沒給你劉家丢臉,表現可圈可點,所以我會如實報功,保你在升一級。”
“相爺英明……然而升兩級真的不可以嗎?”劉光世舔舔嘴皮道,“此番戰果可騰挪的餘地大着呢。”
“再講條件我換種師中上,直接讓你撲街滾蛋。”高方平制霸任何場合的态勢把他趕走了。
可騰挪的軍功當然多,然而那些主要是拿來賣的好吧。汴京各種纨绔子弟,現在一大群在西北挂名呢,人家是花了大價錢的,總得給個交代吧。
蔡京的孫子都在西軍有名冊呢,就是博州那個蔡攸的兒子。他兒子是個超級大棒槌,注定了永遠考不起的那種,所以沒辦法隻有走武臣路線,依靠蔭補弄了一個武職。現在需要軍功來升遷。
然而那孫子膽子又小,不敢真的來西北打戰,所以花錢就可以,總得付出一樣的。于是蔡家此番爲那小子花費了大價錢。
類似這樣的列子一大堆,高方平也對抗不了這愚蠢的體制,所以隻有收了他們的名冊和支票,錢都用來發軍士獎金、然後參與西北投資和建設了。
最重要的,收了這群牛鬼蛇神的名冊,西北做任何事阻力都要小些。
目下這個态勢,就是此番西北國戰下,軍事、經濟、政治等全方面相互博弈下來的最終結果。高方平隻能做到這步,并且已經很累……
現在算是全面性結束了宋夏之戰。
不過暫時來說,西夏境内的投資起步處于遲緩間斷。
商人是逐利的,現在許多宋境的大資本處于後知後覺,他們大多數沒看懂此番國戰利益所在,也不了解高方平的駐軍策略會發酵成爲什麽。這不怪他們,所謂不調查研究就不決策,大多數人現在雲裏霧裏的,都不敢來“敵國”投資。
在一般人看來,别說現在西夏不算占領區,就算已經被高方平事實上打下來,他們也未必敢大幅投資。
然而差距就在于意識形态上,在高方平的概念裏,真是用太多鮮血打了下來後,相反就不能投資了。因爲那是真正的對抗環境而不是商業環境。
現在看似尊重他們主權又加上“商業性質”的駐軍,才是仇恨值最小、法理上最适合的結局。
于是西夏境内的軍事問題交給劉光世的現在,首期投資由高方平、關七、西門慶,大名府國企、以及西夏王室,五方面成立的合資企業主導,關于企業稱謂上,刻意淡化了國家概念,叫“大西北聯合礦業司”。
當然了,這個企業沒什麽真正的技術,主要就是負責管理工人和勞務輸出,以及運輸,倒賣礦産。也就是幹體力活、搞資本運作的。
其中西夏王室不出錢,他們正式以“采礦權”入股。這在西夏沒毛病,西夏土地可以屬于個人,但土地上的一切礦産資源是屬于皇帝李乾順的。
至于運作管理方式、以及資金的注入,則由高方平、關七、西門慶、大名府國企幾個方面來完成。李乾順等着數錢就行。
最後,具體經營則是西門慶和關七組成的聯席總管負責。高方平、李乾順、以及大名府說白了就是監事或者說執行董事什麽的,稱謂真的沒啥子重要的。放關七和西門慶十個豹子膽,他們也不敢亂來黑吃。畢竟現在監督他們的是西夏和大宋的“聯合軍隊”。
但聯合礦業司也僅僅是負責非技術性事宜,至于真正的采礦煉化事宜,還是京縣和江州來的大宋官府團隊負責,也就是說,乃是京縣和江州成立的國企來投資冶煉廠和礦井,負責采用大宋的挖掘和煉化技術,來提高在西夏的采礦效率。
這個模式,是高方平最開初策劃時候就定調的,當時策劃要去東瀛開采銀就是這麽想的,因爲他們的煉銀技術實在太落後,效率太低,但又不能平白無故把國家技術給他們,也不能交給大宋私企。
高方平并不要求大宋官方技術永久保密,但必須維持領先民間和别國至少一代的代差,這是原則。任何行業隻有等官方技術成功更新使用,且未來一代技術投入研發的時候,老技術才能開放給民間、然後傳入别國。
所以目下在西夏的模式,處于探讨和試運行階段,問題肯定會有,各種麻煩也肯定會出現。但正如初期的錢莊面臨各種“假票據各種幺蛾子”一樣、這也算是管理經驗的研究和累積,隻要在做,總歸會最終成熟起來。
這算是爲将來的經略世界作出“研發”。
是的毫無疑問,怎麽搶劫仍舊是有技術的,但凡技術就需要研發投入,需要努力,這沒毛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