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臨近最冷的時節,從江州起兵的畢世靜部沿着河道,依托船運輸送,正式進入了河中府戰區。
這多出來的一萬多生力軍對于察哥部來說,是嚴重的戰略性被動。
但是自戰略大反轉以來,最終被高方平的“烏龜戰略”拖到了這一步,而察哥部卻未能在凜冬以前打下河中府,等來了其他軍系的支援,可以說這是一定會發生的,察哥已經盡力了。這不會以誰的意志爲轉移。
畢世靜不是一個好大喜功會亂來的人,他雖然已經兵至河中府戰區,卻不會貿然以區區一萬五千兵力進兵,于是裝備精良物資豐富的他,隻能迅速依托龍1門縣、榮1和縣爲基地部署,暫時行的形成了屏障,防止察哥部的突圍可能。
至此,對于察哥部主力的真正包圍圈已經全部完成。
種師道和史文恭部十二萬五千精銳,于河中府以北的東、西、中三面,形成了防線,且一直在建築簡陋的防禦攻勢,能有效阻止察哥部騎兵突圍。
老種鐵了心要吃掉察哥部,要修建真正的碉堡攻勢,在沒有物資、沒有民力的情況下會很艱難。但要設置拒馬陣和溝渠,以減弱西夏騎兵北上突圍的機動能力,他們是可以做到的。
于此情況下河中府主城扼住中部,至于東部則依托河道,又依托河道上的船隊水軍扼守。
那麽畢世靜進駐榮1和縣與龍1門縣後,就基本封住了察哥部所有突圍的口子……
寒風蕭瑟,西夏軍營地帥帳内,察哥緊縮着眉頭思考着目下的形勢。
基本上對察哥而言,戰打到這個份上已經代表失敗。目下看似手裏仍舊握手近二十一萬總兵力,看似是對宋國的絕對優勢。卻是氣勢早已失去,冰天雪地中,卻久攻河中府不下,開春之際四十萬進兵大宋,而現在地盤全失,隻留有一半左右人馬在手,另外還有群打醬油的卓洛和南軍司在長城以北不敢動彈。
“諸将,戰争打到這個地步,戰略主動權早已易手。”
帥帳之内,察哥忽然道:“這代表咱們進兵宋國之戰略已經失敗。”
各部将軍面面面相視,有的聲音已經不大,但許多仍舊不服氣的樣子。
察哥接着道:“不管咱們承認不承認,這就是事實。現在咱們面臨着選擇,本帥亦不知曉諸位是否願意最後一搏血拼河中府。這有可能成功,但也有很大的可能咱們再也回不到西夏了。另一個選擇是,依據咱們手裏的四個縣,相互依存,夾優勢兵力采取防守戰略,維持到明年開春?”
西夏諸将面面相視了起來,從未見過雄才大略的察哥把話說的那麽嚴重。
一個急躁的将軍大聲道:“末将不服!若選擇防守,不但西适甯部的仇恨未報,河中府未破,咱們也隻有挨打的份。丢不起這樣的人,這無疑于投降宋國。大帥啊,在這些年月的拉鋸歲月中,縱使是一向懦弱的宋國,也鮮少有投降的事例。所以這是我黨項戰士的絕對恥辱!”
其他将軍大多這個意思,隻是說察哥在西夏軍中的威望太高,他們暫時不出聲,等着繼續觀察。
察哥又道:“硬啃河中府當然有可能成功,目下咱們累積了足夠多的攻城車,興許可以依托飽和式攻擊打下河中府。但僅僅是有幾率,因爲咱們已經見識過了高方平部的頑強和戰力,而咱們目下不知道他們的守城物資情況,實際員額情況。”
一個将軍道:“末将估計,他高方平的實際戰士已在一萬下。可一鼓作氣破之。”
察哥點頭道:“理論上你是對的,他高方平的人員應該在一萬以下,但問題在于開戰至今,咱們吃他的虧太多,但凡的他的事就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本帥真不知道他手裏到底還有多少實力。但以本帥對種師道的了解,種師道正是判斷出高方平實力不過萬,于是引而不發,遲遲不展開河中府會戰。假如咱們硬啃河中府,種師道會固執的進行坐山觀虎鬥,于是若咱們足夠勇猛快速,就有可能在種師道投入會戰前吃下河中府。這便是本帥說的有機會的緣故。”
一個細心的将軍道:“再請大帥說說,咱們興許回不了西夏的說法?”
察哥道:“最大的變數是新到支援的禁軍畢世靜部,以及高方平部的具體實力。假如咱們錯過這個種師道決策前、全面回防四縣的機會,相反集中全部力量正式展開對河中府飽和式、孤注一擲的攻堅戰,而高方平部實力又超乎咱們想象的時候,短時間戰不下來,那個時候若駐守龍門、榮和的畢世靜發動首戰參與,必然會帶動永樂縣之史文恭部重騎全力出擊,于是這個時候相信我,種師道老賊雖然奸猾,但他是軍人而不是劊子手,他不會坐視友軍陣亡,于是他也會參戰,這便是被動發動河中府會戰。”
頓了頓,察哥接着道:“雖然我部号稱二十一萬,但各位自己心裏清楚,真正的戰士精銳有多少?且咱們已經打爲了疲兵,士氣低落。而種師道部十一萬以上都是最不害怕西夏軍的狠人,他們以逸待勞至今,加之史文恭部重騎,高方平部的變數,以及畢世靜部的滿狀态禁軍,我不肯定,但會戰展開後,大概率咱們就回不到西夏了。“
衆将都紛紛臉色凝重了起來,察哥一剖析道理是有的,最大的變數就是開戰以來屢屢創造奇迹的高方平部,他到底還有多少實力,能不能頂住老子們一波飽和攻擊?
一個将軍忽然道:“大帥,宋軍自來懦弱又自私,大帥爲判斷定新來的畢世靜部會在河中府攻堅戰的時候出擊?他應該清楚,總兵力他們處于劣勢,且種師道未必參戰?”
察哥道:“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就是我是帥你是将的原因。你隻管帶兵沖鋒,而我察哥需要在戰争發動前的數月了解高方平其人,了解大宋各種形勢。此畢世靜亦是一個将才,而他正是高方平的嫡系,他出陣一定懷有高俅必須搭救高方平的密令,所以他大概率參戰,他一參戰,史文恭亦是狠人,更是高方平嫡系,必然不受種師道節制出擊,如此,就有可能正式引發河中府會戰!”
又一個将軍道:“大帥爲何覺得,現在放棄進攻河中府,退守在四縣被動防守就有可能活命?”
察哥道:“現在突圍已是不大可能了。而我等的手裏還有四縣城池可以依托,防守總會占據一些便宜,咱們的糧食足以維持到明年開春,必要時候可以屠殺馬匹果腹,而咱們夾優勢兵力,守住城池問題基本不大。現在的攻城車木材,可以成爲我守城、取暖過冬的物資。這樣一來我斷定,雖然我朝廷暫時沒能力救援我等,但遼國不會坐視宋國的強大。就如上次宋夏之戰宋國占據上風時,遼國就會給予宋國朝廷壓力一樣,此番遼人肯定會參與。本帥沒猜錯的話,我等被圍在河中府有危險的現在,陛下已派出使者進入遼國周旋。所以隻要能守到明年開春,遼國必然給宋國朝廷壓力,而宋國朝廷的壓力,則轉化爲對高方平的壓力。隻要我等能暫時的依托臨1近縣、猗1氏縣、萬1泉縣、虞1鄉縣守住,雖然軍事上失利,但政治上最終我等大概率能獲救,仍舊可以簽署停戰協議之後回鄉。”
一種是大大概率活命,卻等于示弱,很大可能會被動簽署不平等條約。另外一種則可能扭轉戰局,卻有概率全軍覆沒,所以面對這些重大問題,西夏的部署動向暫時的成爲了一個大疑問……
不明形勢的種師道再等,暫時受種師道節制的史文恭部在等,畢世靜部也一樣在等着……
飛雪越來越大。
高方平站在高高的城頭上,遙望着察哥營地出神。
菊京輕輕的走來,給他披上了披風擋雪,問道:“相公在思考什麽?”
“思考察哥爲何還不攻城?依我的計算,他該不會在等了,積累到現在,圍困河中府以來大家都盡力了,四個月時間,察哥基本已經積累出飽和式攻擊的能力。”高方平喃喃道:“而我等用于的守城箭隻不足、基本趨于枯竭了。”
“我不懂這些。”菊京微微搖頭。
高方平換個一個方向遙望着道:“但察哥現在都不進攻,一定有原因。雖然河中府被圍死,我不知道外面的具體情況,但我敢肯定朝廷的援軍來了,一定是依據河道輸送,已占領了榮和以及龍門,這才是察哥不立即攻城的緣故。隻有這麽一個解釋。”
“會是誰來?”梁紅英好奇的道,她不是太信任其他那些大頭将領。
“陶節夫和張叔夜做主的現在,不會亂出昏招,所以絕對是畢世靜部。”高方平眯起眼睛道:“若是畢世靜部,他來自大江州工業基地,必然是最精良的新式裝備,尤其火炮彈藥等物資肯定充足,那就是他們江州設計制造的東西。”
“結論是什麽呢?”梁紅英道。
“結論是……”高方平忽然有一個大膽的設想:“若真是畢世靜部占領了龍門兩線,那就完全形成了對察哥部的戰略合圍。而我等守城物資基本耗盡的現在,守城已不占據多少便宜,加之我等兵力充足,興許可以主動出擊,被動引發河中府會戰!”
“啊!”
在身邊的劉法、徐甯、韓世忠等人不禁紛紛色變。
大魔王這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設想。弱勢的守城一方,他竟是想帶目下好容易積累起來的兩萬精銳步兵,首先出城對察哥部二十萬大軍發動攻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