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哥歎息一聲道:“最大的問題就出在,高方平這奸賊、他一早看穿了本帥‘利用形勢吃掉永興軍’的戰略。從他敢冒不忌諱,下令劉延慶部棄守長城、而他沒被宋國皇帝撤換開始,就注定咱們要被拖入目下的戰争泥潭,空有攻無不克的騎兵,卻不能有效的速戰速決。”
一個将軍大聲道:“總之咱們占領了那麽多城池,總不能算是吃虧。兇猛如陶節夫老賊,當年尚且栽在大帥您之手裏,您号稱一箭退宋軍,最終定能捏死高方平小兒。”
又有一個将軍惡狠狠的道:“卑職建議給宋狗些厲害看看,立即屠掉一城,給予警告,看他們還敢在我部圍剿遊擊隊時候、主動引導宋軍進城搶糧不?”
“不能。”察哥搖頭道:“氣候一年比一年冷下去,我族必須南遷,得有根據地,根據地靠的是人口。沒有人城池就毫無意義。屠城先例一開,對我西夏往後的進兵是毀滅性阻力。記住咱們此番的目的是有效占領,而不是搶一把就走。”
頓了頓察哥再道:“爲今之計,是盡快找到高方平部給予殲滅,那之後,他之戰術、不攻自破。“
一群将軍頓時大罵道:“然而那小賊蠢就蠢在這裏。原本都以爲他會從北方調集至少十五大軍西進參戰。那不但低效、慢速,還很容易捕捉蹤迹,容易利用咱們的騎兵優勢,阻擊并切斷他之後勤線。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傻子,完全沒章法,帶區區兩萬懦弱禁軍就敢西進督戰。且聽說他在河中府修整後,已經進入秘密野外機動狀态,并且他之行軍非常詭異快速,基本很難正确捕捉位置。”
察哥苦笑道:“本帥亦不知曉,他這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總之真正的天才和蠢材,某些時候看起來會很像。但不論如何他之‘瞎指揮’,他之離經叛道,已造成了我部戰略之全面被動。他雖然年輕嘴上無毛,卻在宋國号稱不敗。所以各部須認真對待,切忌對他掉以輕心。這個時期,切忌被宋軍遊擊隊騷擾而因憤怒亂了章法。一天無法捕捉高方平所部之蹤迹,咱們就始終處于危險之中,很容易被他分開擊破。”
一個将軍不服氣的獰笑道:“大帥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是宋國的西軍精銳,兩萬人尚且不敢和我七千鐵騎正面對抗。高方平那些養尊處優的懦弱‘皇軍’,隻要有消息,末将一萬騎兵,就可以輕易全殲他高方平部。”
“哈哈哈哈!”大家狂笑了起來。
察哥隐隐約約的覺得不對,卻又說不清楚不對在哪?
因爲理論上,宋國還真的隻有西軍能戰,皇家禁軍系隻是裝備好看一些而已,論真實戰力的話,的确,五千騎兵就可以輕易擊敗高方平兩萬多,若有一萬精騎,在适合的時機捕捉到他高方平,的确可以做到全殲的。
還有一個辦法是:目下宋國西北放多地淪陷,他們的後勤重鎮就是河中府。高方平也正是依托河中府爲後勤基地,在河中府輻射範圍内做野外機動,這是一定的。他高方平西進隻是區區兩萬輕裝機動,沒有大面積輔兵隊跟随,必然無法離開基地太遠。
若集中兵力直下河中府做佯攻,倒是有可能把高方平部引出來殲滅。因爲其他城池可以失守,但河中府不能,河中府現在是整個西北的後勤命脈。
但是這個戰術最大的風險在于,那樣一來,此番進兵的戰線幾乎拉長三分之一,後勤線漏洞百出,那時便失去了“棋盤上大龍”的保護,形成孤軍了。
此種局勢下一但無法圍殲高方平部,或不能短期拿下河中府。那時後方的戰線不是被騷擾,而是會被種師道部和劉延慶部關閉口袋,則西夏遠征軍有太大的風險。
想的太多亦是聰明人的苦惱,一時間,賬内雖然酒肉足夠歡聲笑語,情懷豪邁。然而察哥始終皺着眉頭尋思:高方平,你到底下的哪路棋……
高方平作爲一個養尊處優的大爺,恨死西夏人了。
此番就因爲他們的進犯,他們的氣勢如虹,暫時無法決戰,也不能留在河中府死守,否則容易把察哥引來,所以必須要外出做野外機動。
自高方平機動以來,形勢開始好轉,至少劉延慶戰區的壓力是小一些的。因爲西夏人也在試圖防備、尋找高方平部。
這個時代大軍的機動非常艱難,有太多的困難需要克服,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也盡量不能被捕捉到蹤迹。
這就需要在崎岖的道路、高深的山谷行走,野獸橫行、毒蟲瘴氣密集的無人之地周旋。
能做到這些,全然依托高方平的的各種醫藥、急求、衛生措施。并且是攜帶壓縮幹糧輕裝上陣。
河中府方面,名将王淵被高方平啓用後,也獲得了一些好馬。于是王淵部除了守備河中府外,他依靠高方平制定的一套嚴格的制度,進行後勤投送。
王淵訓練的高速後勤隊不帶兵器,隻騎戰馬、攜帶不多的藥品和壓縮幹糧,依照高方平給的密碼表,依據及當日天氣,用快馬隊對指定的地點、定期投送物資。
就如同後世美軍的戰略運輸機放下物資就跑一樣,王淵部的責任是在特定時間,把物資投送到特定地點,不管高方平部在不在都是扔了就跑,規矩是他們不打戰隻送糧,就算真的遇到敵人,也依托輕裝快馬跑回河中府就行,其他的事交給其他人解決。
這是高方平的猥瑣之處,在河中府片區做戰術機動的同時,也在熟悉地形,繪制軍事區域圖,媽的他們河中府官府圖紙根本不能用,依照那個會坑死人了。
繪制了第一期圖紙,初步熟悉了地形後,高方平标注了三十幾個固定的補給點。所謂的密碼隻有王淵和其心腹掌握,就是“單雙日”,然後天氣“陽”,“陰”,或者“下雨”,然後就按部就班的朝不同地點投物資。
有時高方平會按照計劃去拿,有時又不去拿,管他呢,就算喂給野獸也沒多大問題。這些東西不需要去糾結。
暫時說,這樣的戰術性後勤投送還在磨合期間,還不能對在前方的劉延慶部“遊擊隊”補充。但是随着王淵部的熟悉,磨合,隊伍的擴大,下一步應該可以做到……
六月中旬正式進入多雨季節。高方平的機動難度在無限加大。
察哥部的進兵難度亦在加大。他暫時沒有硬啃延安府,而大舉進兵晉州。
又出幺蛾子的在于,劉延慶之殘部駐守晉州、在知州大人的壓力下,他們違背高方平的遊擊命令而不退,激戰至六月末,晉州全面淪陷。守将陣亡,守軍被全殲,城破之後知州陳茂被處決,知州大人家眷被西夏軍侮辱後自盡。
依托晉州,察哥于戰略上做出了幾種姿态:北上可滅汾州,東進則威脅大後方隆德府、甚至是大名府。南下可取河中府,西進則可下延安府。
一時間,更是各種烏雲蓋頂的氣氛壓抑着大宋。
但與此同時,高方平知道察哥已經淩亂,他這是做出要西進隆德府大名府的态勢,引出高方平部和劉延慶部殲滅。
高方平對此的回應是:讓他去,盡管河東軍系被打廢了,取隆德府不難,但河1北兩路軍系仍舊保留着,大名府重鎮他絕不敢打,看他察哥打算把他本以虛弱不堪的後勤線拉多長?
他要真敢啃大名府那就大家都笑了,不但西北壓力全面緩解,也真可以死死把他三十多萬精銳未在河1北地上吭光。
命令二:再次嚴重警告劉延慶部所有獨立軍,不許死守不許決戰,西北之軍事指揮權是持天子劍的高方平,而不是地方官府。再有類似晉州淪陷時候的瞎指揮,斷送我西北戰區有生力量者,就算是死了也釘上恥辱柱,禍及家人子孫……
戰事深入至七月除,局勢越發對察哥不利。
依托河中府的王淵後勤隊,進一步成熟了,他已經開始嘗試深入戰區延安府周圍,對劉延慶的獨立戰鬥單位補充物資。所以獨立軍們這段時間不但得到了修養,鬥志也正在急速回複中。
依托河運,來自江州和京城的軍備越來越多的送達後勤重鎮河中府,這個時候,不但高方平部已正式全員換裝完畢,還有一些剩餘,隻是靜待時機就,可以裝備劉延慶的遊擊隊了……
荒郊野外的大雨裏,簡陋的帳篷中,高方平見大家愁眉苦臉,便微微一笑道:“都在擔心是嗎?”
沒人回答,但肯定是的。
高方平又道:“你們不要看我輕松,其實我也擔心。西北局勢如此惡劣,如此多的區域淪陷,我大頭百姓處于水深火熱,這我當然知道。咱們在危機形勢下從北1京出陣到此,隻帶了區區兩萬多人,且進入西部戰區已兩月有餘,一戰沒打,所有人都在說我怕死又弱智,不顧江山,不顧百姓。”
史文恭抱拳道:“并非質疑相公,但咱們西進是打戰來的,人雖少,我等卻并非不敢戰。”
梁紅英難過的道:“放棄的城池越來越多,大家對相公的指責越來越大,有時候咱們躲在深山裏說靜待時機,但紅英總在想,那些淪陷區的百姓在幹什麽呢?我父親就是戰死在西北的。”
楊志魯達大聲道:“晉州淪陷時候又是八千軍民戰死,老子們真是聽夠了這樣的消息,若有機會決戰,定把這些人渣全部抽筋扒皮!”
“好,你們都有這樣的心态我就放心了,察哥部的士氣正在降低,而我就要你們的怒氣值積累,直至引發裂變的哪一刻!”高方平淡淡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