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種時候的人都一樣,喜歡聽别人說點正面積極的東西。
所以雖然是議論趙佶擔心的事,趙佶笑了起來道:“皇後也認爲小高打得過蠻子?朕當然總體是信任小高的,隻是如今大片國土淪陷,如割了朕的肉。小高他總歸年輕,經驗不足。倉促下從北1京起兵,聽他們說,小高僅僅攜帶了兩萬多禁軍就西進,并沒調集更多的北方軍隊。朕已經給了他整個北方的指揮權,他爲何如此草率,不調河1北路之軍隊西進呢?”
皇後娘道:“妾身不懂國事和軍事。但妾身認爲小高此舉必有用意。以往也聽人說,真正的軍隊在精而不在多。西北戰事危機,西夏此番來勢洶洶,而集結大軍所需的部署、裝備、涉及之糧草調集,後勤安排,這些都不是簡單的。相信小高也他沒有太好的辦法。而他被陛下委以重任不敢怠慢,不敢放任西北軍隊苦戰而亡,于是隻帶了少量軍隊便神行軍進入戰區。妾身聽說西北雖然已經大部淪陷,但并未聽聞大量軍隊敗亡的消息,且西夏的進兵速度相反停頓了。妾身不懂太多,但從道理上,這足以說明小高的戰略部署開始發生了作用。軍隊仍在爲我大陛下艱苦作戰的現在,相信不說全面擊敗西夏,慢慢收服失地、不在惡化,小高他應該是可以做到了。”
趙佶就喜歡聽人說“形勢不差”,于是便笑道:“總歸朕就喜歡聽你在關鍵時候這麽說。她們那些人全都不會說話。都如同張叔夜似的整天吓唬朕。說起來呢,這才發現張克公也不是全無用處。他不止一次的說張叔夜吓唬朕,轉挑選不積極的吓人的東西說給朕聽。”
“……”趙佶就這德行,皇後娘都不知道怎麽說他。
現在趙佶心情略好了一些,又道:“李乾順狼子野心,犯我山河,殺害朕的子民,至使國土淪陷百姓流血,害得朕娛樂都沒心情,現在隻盼小高他不負衆望,早日帶我禁軍凱旋了。”
皇後娘乘機道:“要想小高最快凱旋,須給他最大支持。以往他爲了對我皇家效力,得罪的人太多,包括現在反他的人也太多了。陛下還得表示決心,爲他正名。”
趙佶心情正好,又任性,當即命梁師成把佩劍拿了來,說道:“賜北方都轉運使高方平天子劍,如禦駕親征,代天行事。一切問題便宜處置,不受幹擾!”
“啊!”
梁師成也吓了一跳,以那犢子的性格,他會開始用天子劍在戰時機制下亂殺人的,那就等于代替皇帝拉仇恨了。
皇後娘哪怕是挺小高的,也覺得此舉不妥,更加容易遭遇外面那群大佬的反對,于是湊近趙佶又嘀咕了一下。
趙佶也有些尴尬,這才補充道:“便宜行事命令不改。但需要遵守祖宗規矩。”
所謂的祖宗規矩,當然是老趙寫在皇家祠堂裏的憲章“不殺士大夫”了,加了這一條,高方平就算有天子劍也不能亂砍人了……
張叔夜們又開始猥瑣了。
得知皇帝賜高方平天子劍,且已經派皇城司的人送去了。幾個相爺非常擔心的圍着商議。
“這不行,不能完全的放任那犢子,以他的性格若不加限制,指不定他轉眼就把天給捅個窟窿。”張叔夜很陰險的看向蔡京道:“您是宰相,想個辦法加點限制吧,否則我這心理總有不妙的感覺。”
蔡京尋思你們當老子是瓜呢,這麽拉皇帝仇恨的事你們讓老夫出頭?于是什麽也不說,繼續揉着太陽系裝病。
汗,老蔡之前就爲此去了太醫院,都有“醫生證明”了,所以其餘人拿他也沒辦法。
他兒子蔡倏抱拳道:“幾位相公啊,家父年紀大了又身有疾病,别在爲難他,目下行軍打戰,節制他高方平的事理應是樞密院?”
“我?”陶節夫一臉黑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廢話,節制他當然是樞密院的事,可惜他早前以‘将在外不受命’的理由,都不理會我樞密院了,爲此棄守了長城。又從法理上說,官家是大宋最高軍事統帥,一人負責制。而現在小高持天子劍督戰,你好好的說,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我樞密院怎麽節制持天子劍的高方平?”
頓了頓,陶節夫一甩手袖道:“這是你們中書門下的事,這鍋我樞密院不背。”
張叔夜攤手道:“這它怎麽就是我中書門下的事了?誠然他西北方面軍之作戰,需要依靠後方以及地方的後勤支持和供應,這的确是我中書門下負責協調,然而老夫總不能下令地方‘小高不聽話就不給錢糧、任由他們被西夏人一鍋端了吧’?所以這鍋我中書門下也不背。”
昏了,“國之将亡”,前三排也開始扯犢子了,看似一個都不想去拉皇帝的仇恨、從而去節制高方平的“天子劍”。
蔡倏悲憤的想:将來亂天下者,就是這些不作爲的相爺,也包括老爹。
就這麽的,關于限制高方平權利過大的問題不了了之。好在皇帝也不完全糊塗,雖然給了天子劍,卻看似隻是讓小高獨立,不受樞密院的瞎指揮。卻最終沒有給他“踐踏憲章”的權利,既然沒踐踏憲章,太師蔡京吃飽撐了去指責皇帝。
所以蔡太師說了,皇帝這決定沒毛病……
西北的局勢一天三變,一團亂麻。
看似最先被打到半殘的劉延慶部,最後還被高方平“瞎指揮”,解散集團軍,打散成爲幾十個獨立軍混戰。
媽的這是戰争史上他們從未見過的,人家都在說集中才是力量,拳頭捏起來後才叫拳頭,但高方平來了這麽一手,還獲得了天子劍的加持?
種師道也在破口大罵“亂西北者必是高方平”。劉延慶更因爲失去了指揮權後,對高方平有諸多的怨言。
最不能接受的是:在陛下下令,樞密院策劃後,他高方平耽擱了許久才西進,雖然行軍神速,但僅僅隻帶來了兩萬多人?
這個時代十五萬以下的隊伍,一般人都不好意成爲大軍吧?他不帶任何後勤輔兵隊?僅僅帶兩萬多人,就敢号稱要帶大軍西進和察哥部決戰?
所以啊,當初聽到這個消息,已被察哥打的懷疑人生、等着大軍救援的劉延慶太失望了,想死的心都了。認爲小高輕狂,瞎指揮,亂我西北江山!
可惜這個酷吏卻在此關鍵時刻,獲得了天子劍,或許士大夫還能質疑他。但軍人再也不能了。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自永興軍系打散後,形勢并沒有變得更糟糕。讓人看不懂的在于,沒了大規模集群的較量後,察哥之軍隊變得越來越急躁,而永興軍系的部隊正在得到休養生息,士氣回複。
是的現在他們不打大規模戰役,以騷擾爲主。若西夏騎兵建制集中,那些遊擊隊就全部躲起來。察哥明知道一些人的躲雪區域,卻不敢去繳。
因爲察哥也不蠢,去的人若是少了,騎兵部隊被引入山林,那幾乎是被一鍋端被圍殲的結局,是給人家送馬送糧。若是去的多了,大軍的部署調集和規劃,卻是很慢的,而那些一兩千人的戰鬥單位又依托山林,無需守城的情況下,盡管是步兵機動也很強,很難成功圍捕他們。因爲他們已經跳出了戰争規則,不受束縛了。
察哥也努力過,有時候大軍一成建制的集結圍剿遊擊隊,雖有也有過成功捕殺他們區區千人隊的戰例,但是不過兵力一被牽制,整個後勤線,以及其他被占領區域,就又面臨鲨魚似的騷擾,已經占領的城池會短時間又落在小股宋軍手裏,搶走西夏部署在城中的糧草和攻勢,等西夏大軍一來,那些流氓又不顧城池、沒心沒肺的消失,留下一群不能殺也沒有糧食的百姓。
解州。西夏遠征軍行營帥帳。
察哥雄壯的身軀走來走去,緊縮着眉頭道:“諸将有何高見。進兵至此,總讓本帥有了不好的感覺。宋國帥臣高方平的戰術匪夷所思,他竟敢冒大忌諱,大幅放棄城池和百姓,且打散集團軍作戰編制。西北方面、種師道所部步步緊逼,對我大軍後勤線造成緻命影響。這個局面若延續下去,本帥擔心戰場的主動權就快易手。興許高方平沒被宋國皇帝責罰之際,我皇帝哥哥,卻會先對我部遠征軍指手畫腳了。”
一個濃眉大眼的将軍抱拳道:“大帥勿憂,給末将十萬兵力,立即發兵西北,一舉吃下種師道老賊,看他還有何能耐?”
察哥苦笑道:“西适甯将軍,你在開本帥玩笑嗎?種家軍最長于防守戰術,更比永興軍系難啃。當時我兩黑軍司集中兵力狂攻,尚且不能短時期吃掉永興軍。現在給你十萬兵力攻種師道部,若他立即進行戰略收縮的防禦,那我問你,你難道能比東部長城拉鋸戰更快吃下他?若不能,我部力量分散,現在延安府戰區面臨數十個喪心病狂的獨立戰鬥單位,我等如何有效禦敵?”
“這……”西适甯将軍一攤手笑道:“這就是大帥您考慮的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