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靜靜的坐在桌前,看着鏡子裏自己那并不出衆的容顔,有人在給她細心的化妝,梳理頭發,插上了莊重又名貴的珠子鳳钗,換上了紅衣。
榮德小蘿莉不是太明白,在旁邊含着指頭道:“娘,現在江南有大災,宮裏人人穿素裝了,我聽人說,這個時期不宜不喜慶,否則會被人說閑話的。你幹嘛穿紅衣。”
皇後娘摸摸她的小腦殼道:“娘知道,但咱們就是圖個喜慶,因爲我有預感,豬肉平的文報快進京了。”
“難道高方平被害死之後咱們要跟着高興啊,咱們不是和他一夥的嗎?”榮德帝姬好奇的道。
“非也。”皇後娘道,“乃是因爲娘知道豬肉平會度過危機,蝗災事件也不例外,仍舊會有大轉折。”
榮德小蘿莉很腹黑的想了想道:“莫不是娘有内幕消息,消息是可以賣錢的,咱們可以賣消息或者去下注賺一筆……呀。”
險些被一個暴栗打哭了。
皇後娘這才微微搖頭道:“娘也不知道什麽内幕消息,我是女人我也不懂,一向隻會依靠。但我簡單的認爲,從曆史來說小高他崛起後從未有過一敗,他是真有能力化腐朽爲神奇的人,人都需要有信仰,我相信他會有辦法的。以他的猥瑣奸詐,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麽大的事瞞報朝廷有什麽後果。所以娘以爲這事隻有一個解釋:他之所以不報,是因爲他有把握扛住,以便最後形成颠覆性效果,讓官家更進一步的信任他。”
“娘這麽聰明,我這麽像娘,我就放心了。”榮德帝姬道:“然而你幹嘛把趙大傻生的這麽傻,那時你到底在幹什麽哇!”
這次被後腦勺一巴掌打哭了……
八月中旬,半年一度的大朝見如期舉行。
在這之前,趙佶被煩的夠嗆,到處在傳言蝗災,傳言高方平的事,包括宮裏。起初趙佶沒心沒肺的不在意,但是畢竟是個軟耳朵,聽的多了就會慢慢受到影響,對此充滿了疑慮,不敢上朝。好在這個時期宮裏唯一喜氣洋洋的是皇後的地盤,皇後有時也會來安慰趙佶别多想,說傳言僅僅是傳言。
趙佶最近都不想見人,但是大朝見乃是祖宗的規矩,躲不過去,半年一度的政府工作報告必須要去聽。
大殿門開,百官進朝。
宦官高唱之際皇帝臨朝,百官情緒激憤的樣子,但是大殿異常安靜,看似誰都準備好了無數說辭,打算在這大朝見,好好的總結總結。
蔡京看起來精神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老了的緣故。
唯一會挺高方平的中書侍郎席位是空的,張叔夜并沒有出現在大朝見,這讓趙佶更頭疼,老張大多數時候都不讓趙佶快活,但有時也是有用的,因爲他一般會抗住士大夫們對小高的言論。
“臣等參見陛下!”
“各位愛卿平身。”
之後大家起身各自歸位。
“張叔夜爲何沒到殿,還有,小高卿家的文報進京了嗎?”趙佶便先開聲道。
蔡京出列回應道:“回陛下,江南東路的文報尚未進京。至于張叔夜恰好出城了,未對老臣告假。”
張叔夜撂挑子是要找蔡京請假的,不過事實上他哪個級别的人自由度當然很大,并沒有人會去盯着他打考勤。
“陛下,鑒于如今各種謠言傳言漫天,而朝廷仍舊不知江南東路的具體情況,連續兩年災害發生,爲防止生便,臣建議立即派重臣進駐江南東路監督,以便做到心中有數。”張克公出列奏道。
“臣覺得這麽做是無用功,派去了人又能如何?蝗災若成定局,那是天災,并非人禍,派些不合時宜的人去瞎指揮,相反壞了高方平的有效政策。事實上去年之水災已經說明了問題,安撫災民的事,應該沒人可以做的比高方平更好,一個都沒有。”張商英出列反駁。
“但高方平其心可誅,把蝗災情況整理成行文彙報朝廷,這麽簡單的事他也沒能做好,如何還讓陛下和朝廷信任他?”張克公道。
張商英怒道:“你個老東西耳朵長歪了是吧,我沒說高方平做的對做的好,然而事實上,現在就是沒有官方文報。連事情是什麽都沒弄清楚,你就開始用其心可誅這個詞?你好好的說,到底是誰其心可誅?”
面對張克公打開了話路,張商英的文字遊戲似的反擊,于是口水戰正式開始,整個朝上瞬間被口水淹沒,各種奏報和正式彈劾的言論展開了來,變的亂七八糟。
這種局面絕對是趙佶沒見過的,有點讓他掌控不了朝堂的意味。
所以趙佶也被吓一跳慌張了起來,無助之下張叔夜又不在,趙佶隻得埋怨的看了蔡京一眼,責怪的意味非常濃厚。
趙佶不需懂太多,事實上在他的概念裏,蔡京這個宰相就是幫助他掌控群官的,讓他們不要來找皇帝的麻煩,找宰相就可以。然而這點上老蔡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甚至不如張叔夜了。
正在趙佶爲難又擔心之際,張叔夜優哉遊哉的樣子,手裏拿着一份江南東路來的行文,進入了大殿。
不等張叔夜告罪說來晚了,趙佶便先問道:“張卿憂國憂民,朕是很看好你的哦,此番可有好消息?”
“回陛下,臣還真有些好消息,江南東路行文已到。因擔心走流程耽擱了時日、不及讓陛下知曉,從而在大朝見發生錯誤決策,于是臣專門去城外等候江路八百裏加急,拿到了之後,在路上批看,這便趕來告知陛下。”老張笑道。
聽老張這麽說,然後看老張這個一向的陰謀論有笑容,朝堂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基本隻要不是白癡救都知道了,反轉要開始了,興許此番又有一群人要被豬肉平的計謀給坑了。
于是,許多還沒來得及奏報的機智份子,偷偷把彈劾文書又收入了手袖,裝作沒有發生過這麽一回事。
媽的依照慣例,大宋雖然允許說話,說話還可以不負責任。但那是在平時的中堂。
如今是大朝見,禦前的朝堂以奏折形勢上交的東西,皇帝不能無視,但同時也代表寫奏折的人就有責任,如果所議論的事、讓皇帝爲難的事,最終被打臉了,分分鍾蔡京和張叔夜會抓住機會,一個“說話不負責任戲弄陛下的帽子扣下來”,那就是吏部待崗再就業、或者海南島去做丘八的結局。
蔡京最近這陣子已經被各種“造反”的牛鬼蛇神惹毛,見此機會,見到老張的表情後,笑着便吩咐禦前帶刀侍衛:“大朝見對官家的湊報,非同小可,不能視同兒戲,趕緊的,把剛剛那些呈報的文書都收集了過來,老夫會替官家給予高度重視,嚴格審批,而後整理歸類後奏報。”
趙佶沒心沒肺的,也不知道老蔡這是什麽意思。
在朝堂上,宰相說話了而皇帝隻要不否定,那就是命令。于是大内高手們不等那群圍上來的官員把他們提交的奏折從梁師成手裏搶走,便紛紛一堆的拿了過去交給了蔡京。
無數官員臉色開始發綠,而蔡京猶如一個拿到了證據的破案狂人,興奮的表情。
“太師憂國憂民,爲朕分憂,朕是很看好你的哦。”不太明白蔡京意思的趙佶,覺得這個老頭還算勤政,沒偷懶,于是就表揚了一下。
“爲官家處理朝政,老臣責無旁貸。”蔡京死死抱着一大堆的奏報不放手了,盡管很重他也硬撐着,因爲若是拿掉了,肯定被那些鲨魚一群的過來搶回去。那些個混蛋,他們是真會當做沒發生過的,他們的臉皮是真有這麽厚的。
趙佶又擔心的道:“張卿快些給朕道來,小高那邊怎樣了。”
張叔夜展開了江東文報,一邊看一邊說。
麻煩的在于高方平的文報不能直接宣讀,因爲顯然這次的文報是他親筆寫的,那犢子有個特點,寫東西一針見血,直接粗暴、低俗、犀利就是他的文風,又沒有使用官面詞語和禮貌用語,還經常有病句和錯字,所以說高方平的文報必須先看了後,再以老張的話翻譯。
用語粗暴也就不說了,那是他小子的文風,朝廷的有些大人們也不見得比他小高高雅。隻是說被皇帝内定了金科要登榜的進士,如果直接念、造成語法錯亂病句連天,那就成爲一個笑話了,官家臉皮再厚,恐怕也都不再好意思讓他金榜題名了。
采用文绉绉的官語,老張斷斷續續的大抵說了一下,最後總結道:“陛下,此番江南東路蝗災嚴重到無以複加之地,不過被陛下您欽點的江東轉運使高方平控制住了,抗蝗保衛戰大捷,捕殺之蝗蟲,以億爲單位。”
趙佶一拍大腿笑道:“朕就知道,小高卿家是很有能力的一個孩子,你們還一群的說朕沒眼光,哼。”又道,“張卿你快說說,此番江東既然鬧了蝗災,糧食損失幾成?”
這才是關鍵,所以大家豎起了耳朵。隻要說不出好聽的數據來,分分鍾就可以開始打臉張叔夜“抗蝗大捷”的結論性言辭。
(本章完)